我娘呢,其實除了我和延齡外,還生過一個小兒子,叫做延慶,可惜十四歲那年歿了。我爹與前麵那個孫王妃情深意篤,大哥延壽被皇上召去帝都後,孫王妃思念長子積鬱成疾,爹或許覺著愧對她吧,便十分寵愛二哥延年。及至後來孫王妃去後,我爹娶了我娘,我娘給他生了兩兒一女,他最喜歡看重的,仍是二哥延年。


    我娘生性要強,我是個女兒家,爹對我也算寵愛,她倒也沒說什麽。隻三弟延齡就慘了,自幼我娘便處處拿他與二哥延年相比,稍有不如,非打即罵。可兩人差著七歲呢,你讓個五六歲的孩子與十二三歲的少年相比,如何比得上?何況二哥延年本就是個人傑,文武兼修脾氣又好,便是同齡的,也難有能望其項背的。就這樣過了幾年,三弟始終也沒能比二哥更招爹的喜歡,倒是脾氣越來越壞,反而更不招爹爹喜歡了。


    我娘見狀,便將心力都轉移到四弟延慶身上。四弟脾性跟我娘有些相像,小小年紀卻很要強,加之聰穎伶俐能說會道,倒也討得了爹的幾分喜愛。於是府裏下人都知道,王爺喜歡二少爺,王妃喜歡四少爺,隻三少爺是個人嫌狗厭的。三弟也不在乎,沒人管著更好,鎮日的到處闖禍。十二歲那年,有一次委實鬧得太過,被我爹著人捆起來狠抽了一頓,又在祠堂門口吊了一夜,第二日放下來他便不見了。


    府裏找了整整半個月,才知道他孤身一人跑到渭南的軍營裏去了。爹派人把他抓迴來,可一不注意他便跑了,跑了三四次後,爹惱了,給他上了家法。三弟那次在床上足躺了一個多月,可一下床,又跑了。我爹見實在管不住了,也不能真打死了他,便隨他去了。


    就從那時起,三弟一年到頭在軍營裏當兵,逢年過節爹派了人去叫才迴來一趟,與家人之間親情也甚是淡漠。但我總覺著他心裏還是有情的,隻不過不善表達罷了。小時候每逢爹娘打罵他,我總在一旁求情,如今,他每次迴來,總會去沈府看我,送些東西給我和三個孩子,雖不全是名貴之物,但看得出都是用了心準備的。


    弟妹,他脾氣是不好,但你別怕他,好好兒哄著他,時間長了,他的心會向著你的。」


    朱贏起身,向李惠寧行了一禮,真心實意道:「多謝二姐提點,朱贏知道該怎麽做了。」


    李惠寧忙扶起她道:「你也不用謝我,說實話我與你說這些,也不全是為了你。我隻是覺著我那三弟頭二十年過得太苦了,接下來的日子,隻盼能有個知冷知熱的人真心待他。說來也怪,自打第一眼見你,我便覺著與你十分投緣,更覺著三弟這迴歪打正著,算是娶對人了。」


    朱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李惠寧猶豫了一下,看著朱贏道:「至於文表妹那邊,你也不用覺著歉疚。說起來她八歲就與三弟定了親,可其實那時與她定親的並非三弟,而是四弟,四弟沒了,我娘才說當時定的是三弟。我娘打量著定親時三弟還小,後來又常年在軍中,當是不知個中緣由。可我這些年瞧著,三弟怕是一早就知道了,否則也不會拖著遲遲不與文表妹成婚。也幸好未與文表妹成婚,文表妹對我娘言聽計從,三弟怕是不會喜歡的。」


    李惠寧與朱贏說了好一會兒話才告辭離開。迴到自己出嫁前住的德音居,三個孩子還在睡午覺,貼身丫鬟雲夏奉了茶來,道:「夫人,奴婢瞧著今天王妃娘娘是真不開心,您為何拚著讓王妃不痛快,也要對世子妃示好呢?」


    李惠寧抿了口茶,道:「我娘家是琅琊王府,和琅琊王是我親弟弟,你說哪個說出去更有分量?」


    雲夏想了想道:「當然是琅琊王是您的親弟弟說出去更有分量。」


    李惠寧道:「所以說,如今我最想要的,是三弟能順順當當地坐穩這琅琊王世子位,誰能讓他這個位置坐得更穩固,誰便是我該護著的人。其他的,都不重要。」


    「隻不知那朱贏公主能否理解您的一番好意。」雲夏道。


    李惠寧似笑非笑,道:「你別看她小,這可是個明白人。雖是接觸時間不長,我倒覺著這個人挺有趣的,她給我的感覺,跟別人都不太一樣。怎麽說呢,和她相交,你會覺著她不比你低,但她也不比你高,兩個人似是平等的。這感覺真是新奇。」


    雲夏蹙著眉,不解道:「可是夫人,她明明比你低啊,低半個頭呢。」


    李惠寧:「……」所以說,與蠢人說話,和與聰明人說話,那感覺是絕對不一樣的。


    李惠寧走了之後,朱贏繼續翻那方紫檀盒子,發現身契之下卻是六本書,略翻了翻,內容涉及緬州方方麵麵,包括法令法規,經濟文化,風土人情,農田水利等,都是她急於了解的。


    「二姑奶奶送了什麽好東西給您,看您高興的。」淩霄不解地湊過臉來看了一眼,「不就是書嗎?」


    朱贏將書收起,道:「你還別小看這幾本書,二姑奶奶的這幾本書,實是送到我心坎裏了。」她腦中有些思路,吩咐淩霄替她磨了一硯墨,然後打發幾人去做娃娃。


    今天沈維楨來問她要娃娃,倒讓她想到了一個主意。她何不開個店,專門賣娃娃呢?


    李惠寧是琅琊王唯一的嫡女,所配人家定非凡俗之輩,連這樣家族的嫡出小姐都喜歡她做的娃娃衣裳,那是否可以以此判定,她做的娃娃在貴族小女孩中有市場?


    娃娃還是其次,主要是衣裳。賣娃娃時,每隻娃娃隻穿裏衣,而外衣可以由客人自行挑選,如此,便可大概知曉這個時代的人對於衣飾的顏色,花紋,式樣等有哪些喜好,這便等同於一次市場調查。而了解這些之後,她可以試著設計童裝,進而設計大人的衣服。


    而這樣做最大的好處便是,先期不需要太多投入,即便不成功,也不會有太大損失。


    隻不過,她設計衣服喜歡用自己定製的麵料,包括顏色花紋肌理都要符合自己的心意才行,不知這個朝代的織染行業成熟度怎麽樣?


    念頭一起,她忽想起自己的嫁妝清單裏好似有許多綾羅綢緞,當即便喚了鳶尾和三七陪自己去看。


    和光居東邊不遠便是庫房,那庫房分上下兩層,下層大約兩百來個平方,箱子櫃子桌椅板凳各色屏風等足堆了百分之八十的地方,上麵都還係著紅綢,顯見都是她的嫁妝。


    「這庫裏原先沒有東西嗎?」朱贏問。


    「沒有。」鳶尾答。


    看來李延齡真的是常年不迴家。


    布匹擺設等小件的物品都放在二樓,朱贏留下三七看著門,自己與鳶尾兩人上了樓,鳶尾找到那幾個存放布匹的箱子,朱贏挨個仔細看了看,發現這個朝代的織染行業應該已經高度發達,光是緞和紗的種類已經非常之多,而且花紋方麵可以看出織金、撚金、妝花、妝金等工藝已十分成熟,而錦之華美,基本上也達到了蜀錦宋錦的高度。


    當然,朱贏也明白這些能夠上供朝廷的綾羅綢緞應該是各地的精品,有些也許是皇家專用。但,隻要這朝代已經出現了這些工藝,就不怕找不到會這些工藝的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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