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1號防線,孫壹命令坦克機甲向前推進,距離基地有十萬裏,超出國際指定的距離標準。


    四百人對抗五十萬隻蟲族,不亞於螳臂當車般敵強我弱。一開始戰士們力量充足,精神飽滿,利用坦克機甲和誘蟲劑,將連成片的蟲族切斷分割,分批次消滅。


    隨著時間流逝,長時間的戰鬥讓他們身心交瘁,負責投射巨型炮彈分割蟲族的狙擊手們雙臂肌肉打顫,屏息瞄準時雙眼一黑,潰散的思緒如柳絮在風中漂浮,難以聚集。


    坦克機甲的駕駛員也麵臨同樣的困境。操控坦克機甲對感知的耗損極大,連續不斷地炮轟蟲族,他們的腦袋像被吸塵器抽走了所有感知,寸寸地疼痛,眼前一會閃著白光,一會又一片昏黑。


    遠程攻擊的戰士身心疲憊,負責近戰的士兵們更是累得手臂都抬不起來。感知耗盡,原本和自己心神合一宛若一體的機甲成了沉重的負擔,千斤重壓在肩膀上,很多人都要一頭栽下去。


    疲憊、乏力、痛苦……可他們沒有接替的部隊,隻能緊咬牙關。


    越過坦克機甲衝向空間站的蟲族越來越多,從鏡頭上看,從一開始零散的紅色墨點,到後麵墨團越來越大,甚至小區域內連成一片。


    第二梯隊也奮戰同樣長的時間,難敵蟲族。


    整個戰場,隻有孫壹的速度一如開始的流暢,好似才剛剛開始戰鬥一般,精力充沛。


    大批蟲族從頭頂越過,她眼眸微轉,反手將黑色長棍往背後一掄,長棍立即旋轉前進,速度之快,劃破空氣炸開“咻咻——”的聲響。


    長棍勢如破竹,追上蟲族。旋轉的長棍如同廚師手裏的絞肉機,把碰到的蟲族挨個絞個稀碎。


    成片的紅色瞬間化為一地碎塊。


    長棍的速度沒有因為碰到蟲族減慢,繼續向前一分鍾後,倏忽像個迴旋鏢,打個彎轉迴來,返程路上進而消滅又一批蟲族,然後穩穩當當地落在孫壹的手裏。


    他們背後連成片的蟲族再次被打散,零星逃竄到基地的位置,由第二梯隊收割。


    “唿——”


    巨大的疲憊襲來,機甲兵頭昏腦眩,大腦一片空白。他頭向下砸,磕到機甲艙內壁,疼痛瞬間喚醒他。


    他搖搖頭,恢複清醒,想拾起武器抵禦蟲族,可酸疼到失去控製的雙臂顫巍巍,怎麽也不受控製。


    麵前的蟲族越來越近,他上齒死死咬住下嘴唇,鐵鏽味瞬間溢滿口腔。把剩餘的能量全部移到腳下,他啟動推進器,伴隨著一聲怒吼,他衝向蟲族,把最前麵的蟲族撞得一起向前飛。


    同時他釋放誘蟲劑,越來越多的蟲族將他團團圍住。


    戰場邊緣的戰地醫生李伯格看到他的舉動,心跳漏了半拍,咬咬牙轉向其他需要救援的人。


    他轉身的一瞬間,被蟲族圍住的地方“砰——”一聲,炸開外焰紅色,內焰金色的火光。


    這些年輕人很多人都以同一種方式犧牲。


    背後沒有換防的戰友,沒有退路。上級下達的命令是死守三天,可他們身體已經叛主,疲憊的身軀跟不上腦部的指揮,隻能用死亡來為勝利增加籌碼。


    每一名戰士的犧牲,防線就有一個缺口。沒有後備軍補上缺口,慢慢演變成一個人負責兩個、三個,乃至更多範圍的防線點。


    隨著疲憊來臨,所有人負責一處防線點都感到自身難保。


    孫壹下令,空缺的防線由她負責。


    所有缺口,由靠近坦克機甲那一側的戰士依次填補,把空餘的缺口交給孫壹。她負責的防線範圍多大,就知道犧牲了多少人。


    時間一長,孫壹的周邊空無一人,黑色機甲靜靜地佇立坦克機甲的最前方,黑色長棍往左右兩邊橫掃,擊潰蟲族。


    四百人銳減到兩百人,作為戰地醫生的李伯格隊伍也化為機甲兵,守在防線上。


    五十萬蟲族堪堪過半。


    “砰——”


    藍白色的光芒炸開,又一輪圍剿開始。


    “砰——”


    “嘶——”


    激光炮貫穿蟲族,將成片的蟲族打散,接下來由機甲兵上前消滅蟲族,可藍色身影的反應慢了些,等最後一聲炮鳴傳到很遠的地方,他們才拖著沉重步伐衝向蟲族。


    每一次戰鬥,蟲族都是全新的蟲族,生命力飽滿。而機甲兵,則像是經曆了翻山越嶺,爬山涉水的奄奄一息的老人,不需要蟲族的攻擊都能走向滅忙。


    奮鬥了很久的李伯格亦是如此。


    血紅色的蟲族將他團團圍住,他癱在機甲艙裏,顫抖的手指虛搭在紅色按鈕上,心裏默念:再多些,再多些……


    他閉上眼睛,食指慢慢向下,就在要啟動自爆裝置的電光火石之間,一道震動,將他的手指震開。


    他睜開眼睛,看到旋轉的黑色長棍擊飛他身側的蟲族,繞他轉一周後,穩穩當當地迴到孫壹手裏。


    下一秒,孫壹的命令傳來:“支援已到,帶領的所有戰士迴去治療。”


    他話音一落,幾十發遠程跑從坦克機甲身後發射,直直打向蟲族。


    其他防線拚湊出的五百名機甲兵,終於來了。


    淚水不受控製地從眼角流下來,流進李伯格咧嘴大笑的嘴巴裏,不覺苦澀。


    快樂的時候人類會分泌多巴胺,李伯格瞬間覺得身體充滿力氣,滿血複活。


    “收到!”他啟動加速器,往基地的防線全速前進。


    他是戰地醫院為數不多的主治醫生,屬於他的戰鬥,才剛剛打響。他身後,跟隨著腳步虛弱的機甲兵,他們有的人缺了胳膊,有的人缺了胸前的機甲外殼,有的昏死過去被戰友抗在肩上……


    越過防線的蟲族企圖進攻這群疲憊之軍,還未靠近,被匆匆趕來接替隊伍一炮轟死。


    五百人拿出五十人的小隊,護送幸存的戰士們迴去休整。


    孫壹留了下來,堅守在坦克機甲的最前麵。她手中的長棍飽含力量,一砸,一提,一掃,一揮,一甩,所到之處,均無活物。


    她像是主宰天下的統治者,用平靜的雙眸睥睨天下,看蟲族們在她麵前充當跳梁小醜。她一棍一群蟲族,一個人即是千軍萬馬,有橫掃四海之勢。


    一個人負責近兩百人的防線,她依舊遊刃有餘,氣息沒有任何變化。


    她的語調,依舊清朗;她的雙臂,依舊有力;她的頭腦,依舊清晰。


    奮戰五個小時,她沒有絲毫改變,她像個怪物一般讓人無敵,令人驚悚。但好在,戰場火光不止,炮鳴不停,機甲兵疲憊不已,誰都沒留意到她不同於常人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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