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前想後,淩瀟瀟越想越害怕。


    自己處心積慮除掉老奶娘,還有一個人也想置老奶娘於死地。


    但是,老奶娘天生多疑,即使來王爺府,也帶著自己的一眾隨從,保護措施更是嚴密。


    寥寥無幾的人可以靠近老奶娘,除了心腹就是親信,可怕的是,老奶娘就是死了,死於花生過敏。


    她陡然一身冷汗,硬是覺得背後有一雙眼睛看著自己。


    小三子的糖包若真的落入小情夫手中,遲早都是一個難以跨越的坎。


    門外鑼鼓喧天,老奶娘的屍首運迴皇恩浩蕩的宅子。


    真是晦氣。


    淩湘湘要給老奶娘顏麵,硬是把五王爺府折騰得雞犬不寧,好像五王爺府死了人似的。


    淩瀟瀟心想,若是自己跳湖死了,估計就是麻布一裹,找個偏僻的地方挖個坑,扔進坑裏,填上土,也就完事。


    老奶娘的陣勢宏大,淩湘湘早早去守靈,五王爺還寸步不離地陪著她。


    同人不同命,嫉妒不得,死後的排場,她不稀罕,活得精彩活得有趣才不枉人生。


    靈車擋住了淩瀟瀟的馬車,隻能坐在馬車上幹等。


    哭成淚人兒的淩湘湘無力的靠在五王爺的肩上,五王爺肅穆凜然,摟著淩湘湘的肩。


    大巡捕蕭天峰帶著四名捕騎著高頭大馬,佇立在淩瀟瀟的馬車旁邊,抬起手腕指揮屬下羈押老奶娘的小情夫。


    她以為蕭天峰僅是一個粗野匹夫,豈知,露出的手腕內袖潔白勝雪,一串殷紅的小瑪瑙手串,顆顆似黃豆般大小,閃著濕潤的光。


    瑪瑙手串。


    她再次細細端詳蕭天峰,若不細觀,肯定看不出他的濃眉經過了精心的修剪,整張臉幹淨,定是細心地磨皮清洗,胡須刮得幹幹淨淨。


    最令人注目的是,他的靴子邊一塵不染,這可是一千七百年前的大燕國,除了青石板路,就是泥地,誰的靴子都不可能如此幹淨。


    蕭天峰也扭頭看著她,她衝蕭天峰微微一笑,想起自己昨日衝進院子,如潑婦般又打又罵,不由得臉紅耳赤。


    巡捕將俊後生扣下,五王爺讓侍衛叫蕭天峰過去,淩湘湘哭得聲音都嘶啞了,“蕭大人,此人是我阿奶的心腹小廝,最知我奶娘的心意,我還需要他迴去張羅喪禮。”


    蕭天峰一揖手,“王妃殿下,此人伴隨誥命夫人身邊,詳知當時的具體情形,在下需要重新尋找證據。”


    “喪禮過後,也不遲。”淩湘湘抬起頭,看著五王爺,五王爺對蕭天峰說,“七日後蕭大人再審也不遲,王妃不想喪禮有差池,也是一片孝心。”


    蕭天峰猶豫了一下,五王爺的森嚴地看了他一眼,他隻能揖揖手,“在下領命。”


    淩瀟瀟莫名地緊張,若小情夫真的是借小三子的糖包行兇,勢必會供認出小三子,即便小三子巧舌如簧,也難逃大刑侍候。


    她的心中一緊。


    神思恍惚之間,蕭天峰已到她馬車旁,朝她一揖手,“敢問王妃此時所思所想?”


    她探出半顆腦袋,這人確實不好糊弄,自己須打起十二分精神與他周旋,她指指他手腕露出的一點點紅瑪瑙,“看到蕭大人手上的寶物,我想起故人。”


    蕭天峰用內袖遮掩了手串,頗有些詫異,“王妃的故人也有紅瑪瑙手串。”


    她抿嘴一笑,“錦紅的南紅瑪瑙,色澤均勻,細膩溫潤,價值連城。”


    “看來王妃的故人也是識貨行家。”他的左臉微微地抖了一下。


    她探究著他的微表情,思忖著他此時的內心,“他不是行家,他的女朋友是天下第一的行家。”


    “證明他找女朋友的眼光比找瑪瑙的眼光還要好。”


    “你知道女朋友的意思?”


    “女性朋友。”他並不詫異,思想非常開通,對她說的新詞也不覺得新鮮。


    她更來了興趣,不過此時的大燕國剛剛脫離遊牧生活方式,還未完全推行漢人的儒家學說,男女授受不親的這一套在此地不成立。


    自己一個現代人,完全不及他們開放的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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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堂挽著雪白的挽聯,雪白的紙花紮滿了梁柱,年輕的青年後生麵目清秀,膚色比尋常男子更白皙,跪在火盆裏燒冥幣。


    這個人跟著奶娘住在王爺府,奶娘也不避諱對他的喜愛,一雙枯槁的手總是放在他的腰間或腿上,五王爺一眼就認出來了。


    嫋嫋婷婷的朱姨娘來了,一身孝服,露出白皙的脖子,青絲垂覆,隨著她的行動,露出脖子上的兩個紅紅的唇印,抹了一層淡淡的胭脂,塗了薄薄的唇脂。


    他心中有些不悅,老奶娘是她的親生母親,脖子有唇印也就罷了,興許是之前留下的,大喪期間還塗脂抹粉,總讓他覺得她隨時隨地都在賣弄風情。


    相比之下,湘兒悲痛欲絕,睡夢中也喊著,“阿奶,保護我,我害怕。”


    他越發覺得湘兒不易,有這樣不知分寸的母親,生活在淩家,靠著姿容取寵,想必也是不受人待見的。


    難怪,朱姨娘有老奶娘加持,有皇後撐腰,淩相爺還是將淩家村的主母和兒女接進京。


    誰知道,淩相爺心中到底有誰,這朱姨娘初初還是能蠱惑人心,日子久了,五王爺都覺得厭煩,更何況與她朝夕相處的淩相爺。


    想到這,他想摟一樓湘兒,安慰安慰她,但大喪期間,且是住在外人的院子,過分親昵不合禮儀規矩。


    燕人生性粗獷,行為開放,但五王爺頗為自律,以自己尷尬的身份,還是少惹一些風言風語為妙。


    鑼鼓喧天,人來人往,皇後派的朝臣均派人前來吊唁,整整六天六夜,白天沒完沒了,晚上也吵吵鬧鬧,硬撐著的湘兒熬不住,終於倒在床上像嬰兒般睡著了。


    五王爺仍舊沒有睡意,就著淡淡的燭光看著瘦了一圈的湘兒,這麽一個溫柔賢淑善良體貼又愛著自己的女人,值得自己用一生守護她。


    淩瀟瀟歇斯底裏的大喊大叫仍曆曆在目,淚眼是真的,痛苦也是真的,自己終究負了她。


    若在淩湘湘與淩瀟瀟當中隻能選一人,他無須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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