婭艮愣了,玉夫人亦愣了。玄醫門主再一次問道:“孩子,你不願意麽?”婭艮想到針刺的神奇以及自己在給玄針花娘紮針時那種很微妙的感覺,婭艮當然非常願意。


    婭艮正待點頭,玉夫人問道:“師父,為什麽我和若曦不能同時學得武藝和醫術,你竟要都傳與婭艮,難道僅僅因為她是若曦的女兒。”


    玄醫門主搖頭對玉夫人道:“明蘭,你的性子不適合學醫,你的性子太強,做醫的要對任何一個人都一視同仁,因為人在這世界上都是平等的,如果沒有一種悲憫的態度對他們,也不可能設身處地地為別人著想。而若曦她的身子太弱不適合練武。”


    玄醫門主看看婭艮:“而婭艮,她有一顆很寬闊的心,能容忍很多東西,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能感觸到很多常人感觸不到的東西,這說明她能與自然融合在一起,醫者不僅是要對人體有一個係統的了解,更需要對自然對人身處的環境有一個係統的了解。人對自然是不可了解盡的,而這時候融合就變得非常重要,和自然融合的時候,了解了自己也就了解了所有的一切。”


    玉夫人疑惑的說道:“我不明白。”玄醫門主笑道:“這也就正是你不適合學醫的原因,因為你不明白,也不可能明白。”


    玉夫人還欲說什麽,玄醫門主道:“好啦,明蘭,這我已經決定了,你不能為了自己學不到而忿忿,婭艮是你兒媳,她學到的自然最終還是屬於你玉府的。”


    玉夫人沉默,婭艮亦沉默,玄醫門主再一次問道:“婭艮,你願意學麽?”婭艮點點頭。玄醫門主笑了,笑容在她臉上盛開得若一朵葵花。


    玄醫門主說:“好啦,孩子,今天你剛來,你讓翠玉給你安排一間房,你就在這裏住下了吧。”婭艮忽然想起客棧裏的瘋子,婭艮說道:“呀!不行,我今天必須趕迴客棧去,我把瘋子忘在那裏了。”


    玉夫人問道:“是什麽瘋子?”婭艮大致把經過說了一下,玉夫人道:“你管他那麽多做什麽,由他去吧,不過就是個瘋子而已,你讓他跟著等於是個負累。”婭艮咬住下唇,抬起頭問道:“那次在十裏寺正是因為我跟著不過是一個負累,你們才丟下我的,對不對?”


    玉夫人頓時語塞,玄醫門主問道:“明蘭,這又是怎麽迴事?”玉夫人道:“本來我是不想把你丟下的,不然我就不會帶你去十裏寺,直接就把你留在玉府了。可是後麵出現了點讓我預料不到的情況,我才不得不丟下你。”


    玄醫門主又問道:“十裏寺又是怎麽迴事?明蘭,你還有多少事情瞞著我?”


    玉夫人道:“師父,這件事情很複雜,弟子也不知道該怎麽對你說。”玄醫門主歎口氣:“我這些年來忙著為各處醫館選擇大夫,傳授醫術,竟顧不上管你們的事。我不知道你在做些什麽,想來你為你所作的一切也花了很多心思。但是明蘭,你不能為了一些不切實際的夢想做一些狂熱的舉動。十裏寺的事情我在以前聽說過,十裏寺的和尚是你為了安排那些來路不明的尼姑們住進去,才想辦法讓官府出麵趕走他們的是不是?”


    玉夫人說道:“師父,這件事情弟子是做得不對,但事情已經過去那麽久了,現在玉府和十裏寺都已經毀了,我心裏也很難過,就不要再提了吧。”


    婭艮問:“可是,為何在一夜之間,你們就可以把寺內所有一切都搬空呢?”玄醫門主顯然很是驚訝,玄醫門主提高了聲音,問道:“明蘭?”


    玉夫人苦笑,道:“婭艮,你也太多問題了。師父,現在時機還不成熟,恕弟子無可奉告。”玄醫門主歎道:“明蘭,但願你不要作出什麽讓師父失望的事情來。”玉夫人仰頭笑笑:“師父,這個請放心,明蘭還不至於做出什麽讓人失望的事情來。”


    玄醫門主知道再問也問不出什麽,亦不再過問,轉頭對婭艮說:“瘋子的事情我讓人去辦,你就住在這裏吧。”


    當夜,婭艮就在玄醫門住下了,玄醫門主讓人到客棧去把瘋子接到那個鎮上的醫館裏,讓許大夫與店裏的夥計看顧著。


    這麽久的時間以來這是婭艮睡得最安穩的一夜,再也不用和衣而睡,再也不用半眠半醒地有所防備,再也不用擔心一夜醒來發現自己不在屋子裏……婭艮把頭埋進柔軟的被褥裏,這麽多的疲憊被卸了下來,婭艮很快進入了夢鄉,婭艮夢見了自己的娘親站在旁邊看著自己,眼光是那麽溫暖,仿佛小時候那樣。婭艮叫她,她卻沉默不語,婭艮問道:“娘親,你還好麽?”娘親微微一笑,轉身走了,婭艮叫道:“娘親,別走,別丟下我。”婭艮哭泣著,一隻溫暖的手卻拉了她起來,婭艮抬頭看是玉龍,玉龍笑著把她擁入懷中,她的心頓時是那麽的靜謐那麽地安寧,婭艮心裏有很多很多的話想要對他說,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從夢裏醒來,外麵天已經亮了,其實婭艮心底寧願這個夢能永遠不要醒來。


    婭艮開始在玄醫門的學藝生涯,玄醫門主似乎是想盡快把一生所學盡悉傳給她,但是這樣反而是婭艮進步得很慢,婭艮在期間倒是把書房裏的書大部分給記在心底了。婭艮其實最想學的是紮針,與是一開始就向玄醫門主提出了要求。


    玄醫門主說:“紮針是最簡單的技術而不是醫術,要學醫先要學中醫博大精深的理論係統,學醫不是一朝一夕,學醫易學難精,需要恆心毅力,需要艱苦卓越的精神,需要對人對宇宙對環境都能了然於心。僅僅隻是學把脈、紮針都不是學醫,學醫是有一整套的理論係統,這一套理論係統全都記載在易經裏麵。所以學醫必須先學易,而學易必須要博覽群書,把一切都融會貫通。”待婭艮在書房看書時,逐漸被書中的那種天地給吸引住了。


    而學武藝玄醫門主竟也是隻是教她唿吸吐納,婭艮不解,婭艮問道:“為何還是學唿吸吐納呢?”玄醫門主道:“習武最主要的也是唿吸吐納,招式、劍術、刀法都是次要的,你學武比別人多了的優勢是你已經能夠很好的控製力度,這也是你學醫比別人多的一個優勢,你可以更快更準地找出病位,感受病勢以及病的變化。”


    玄醫門主接著說道:“現在的大夫大部分都是經過很多年的訓練,有著幾十年的經驗,能夠辨別人體和自然的聯係與人體在變化的自然中的變化,才能成為名副其實的大夫。你學醫可以很快,甚至用不上十年,因為你有著與生俱來能與大自然息息相關的能力,你能夠感受到其他人感受不到的東西,其實任何人都可以具有這樣的能力,但是在這一個紛繁複雜的社會,人心逐漸被利欲蒙蔽,在人群嘈雜中大部分人都自覺不自覺的割斷了這種與自然與大宇宙的聯係。而人需要花非常多的時間和精力才能重新構建起這種聯係,所以其他人學醫要學上幾十年。


    這種時間的花費是最不值得的,許多動物根本就不需要學習都能很好的感應自然界的變化,當真最重要的是醫道,但是醫道反而是人們花工夫最少的。


    其實醫道涵蓋了很多東西,自古以來以“道”為重,有話雲‘老子通於大道,孔子精於常道,二子智慧皆歸於道也’,這裏的道指的不僅僅涵蓋了道家、儒家、佛家的智慧,這裏的道指的是宇宙間的大智慧,是易道。所謂易道,現今傳下來的書籍中隻有《周易》和《黃帝內經》中有較為詳細的記述。


    然而現在的人用《周易》也僅僅隻是用來算命、占卦、問卜,對《黃帝內經》又僅僅在對其文字進行研究,隻在浮於表麵上的文字上下功夫又怎能充分的了解其中的奧義呢?這種浮於表麵的研究其實是最沒有用的。“


    婭艮默默聽著,問道:“那學武和這個有關係麽。”


    玄醫門主道:“其實,玄醫門醫館的大夫隻學得了玄醫門的醫術,至於武藝,除了你我,玄醫門再無傳人,而你現在所學的也僅僅是剛剛開始的基本功而已。但是學會了醫道你就能夠更快地領略道什麽是真正的武藝。”


    玄醫門主平時很少說話,這一次說起來就仿佛是要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婭艮,玄醫門主拿起桌子上擱著的婭艮從玄針花娘手中拿迴來的穴位圖,道:“現在的大夫包括玄醫門醫館的大夫學經絡穴位圖學的都是《針灸甲乙經》,《針灸甲乙經》是晉代皇甫謐根據《靈樞》、《素問》、《明堂孔穴針灸治要》三部醫書纂輯而成。《靈樞》《素問》合稱《黃帝內經》,而《明堂孔穴針灸治要》今已不傳,但是你從玄針花娘手裏拿迴來的這本穴位圖卻是《明堂孔穴針灸治要》所記載穴位的一部分。


    皇甫謐改這三書為一書,卻是以自己身上疾病的治療為依據來改的,這麽一改倒也是容易操作得多了。其實越古的書反倒越是準確的,因為其越符合易道,“易”還有著變化的含義,關於人體的穴位,人跟人是不同的,而同一人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狀態下穴位亦有所變化,這就是為什麽你當初發現玄針花娘的穴位與此穴位圖上標注不同的原因了。


    雖然現在的穴位都依照《針灸甲乙經》而來,但好的大夫治病尋找穴位卻一定不是機械地依照書本,這就要用上自己多年積累起來的經驗在病人身上尋找了。


    可是,真正的武藝需要開穴。學醫的人必須要學經絡,因為經絡是氣在人體內流動變化的通道,原本任何人都與外界自然是一個整體,人體內的氣與外界的氣是相通的,所謂肺主氣司唿吸,不僅僅指的是口鼻的唿吸,還包括人體通過自身孔竅與大自然之氣的交換流通,而這些孔竅就是人體的穴位。之所以學武之人唿吸吐納很重要,是因為控製了全身的唿吸就可以從大自然之中源源不斷的吸取能量,這些能量之大是口鼻的唿吸遠遠趕不上的。而進行這樣的能量吸取,必須要先打通人與自然的氣流通的孔竅,這就叫做開穴。“


    婭艮聽得驚異:“那照這樣說來,任何人都可以學武的呀!”


    玄醫門主道:“理論上是可以的,但是開穴不能由別人來進行,因為人體的穴位時時刻刻都是在變化中,除了自己別人是不可能對那些變化了然於心的,而自己要做到對那些變化了然於心,必須要很清楚體內流動的血氣的力量與變化,而且體內還要有足夠氣,也就是人們常說的內力,來打通這些孔竅。然而在孔竅未打開之前,隻有通過口鼻的唿吸與外界進行氣的交換,從而在體內蓄積能量。待打通全身孔竅以後,口鼻的唿吸反倒沒有那麽重要了。


    這樣千變萬化中的的穴位是書本上不可能清楚描述下來的東西,《明堂孔穴治要》也僅僅是從很多人身上穴位位置總結而來,所以醫書曆來都隻能作為指導,而不能奉為神書。針灸其實也是一種開穴,但是那隻是一種暫時性的運用外界的力量打通,而且也不沒能打通全身的穴道,當針從體內離開的一刻,針紮的穴位就閉合了。“


    婭艮似乎覺得自己聽懂了,可細推過去依然覺得不明白,婭艮問道:“那麽,現在也隻有門主你打通了全身的穴位是麽?”


    玄醫門主搖頭:“如果我打通了全身的穴位,現在就不可能是這樣子蒼老了。其實我不能開穴的原因是我不能清楚地知道自己體內血氣的流動與變化,我曾經試過開穴,但是那是一場非常失敗的嚐試,為此耗費了我全身的真氣,現在的我是一點內力也沒有了。


    我開穴就是依照著這本穴位圖,當我失敗的那一刻我就明白為什麽後人會把這穴位圖給改了,如果有人得到此圖,如果有人知道了開穴的方法,但是又不明白人體內的氣血流動,將對此人造成多麽大的傷害。即便用這樣準確的穴位圖來醫治病人也是不可以的,這樣容易讓很多大夫偷懶,讓他們覺得每個人的穴位都在同一個位置,但當人體穴位由於種種原因產生變化時這樣的疏忽產生的後果是非常嚴重的,所以寧願把它改得不準確,學醫的人才會在每一次的治療中細心地去辨別。


    玄醫門主歎口氣,幽幽道:“從古至今都有人說人與自然是一個整體,具體是一個怎樣的整體卻誰也說不明白,我現在知道了人其實還沒能和自然構成一個真正的緊密聯係,現在最有可能解開這個謎的就隻有你了。”


    一連幾天婭艮都在思索著玄醫門主的話,到書房也更勤了,但是這種書齋的日子過得久了極容易產生倦怠,婭艮非常想盡快把自己不明白的都弄明白,可是越急也就越浮躁。但是傍晚時分的唿吸吐納卻進行得很順利,婭艮的內力增長就連玄醫門主也驚異其進步神速了。


    玉夫人倒是不常呆在玄醫門,玄醫門主也不大管玄醫門的事,其實玄醫門除了守衛比較森嚴外,裏麵的氣氛是非常平和的,婭艮甚至是感覺這裏的氣氛太淡漠了,後來才知道就連玄醫門的守衛也是玉夫人迴到這裏才開始如此森嚴的,而守衛全是從八王府調過來的。婭艮自從見到玉夫人,從來就沒有提起過環兒他們,婭艮心底不希望玉夫人找到店小二——或許應該是說八王府的叛逆者。


    這一天婭艮在書房看書,時間有點久,感覺稍悶,婭艮揉著太陽穴抬起頭來,看見玄醫門主早就站在她麵前微笑著看著她,道:“累了就歇會吧。”


    婭艮合上書問道:“門主,我看書的目的是為了學醫,而學醫是為了治病救人,但是我已經看了這麽久的書了,為何依舊是在看醫理、陰陽、經絡、子午流注、靈龜八法……”玄醫門主微微一笑,道:“婭艮,你想要學什麽呢?”


    婭艮道:“我想學開方抓藥。”玄醫門主道:“你以為開方抓藥就是最好的醫生麽?其實並不是這樣的,我玄醫門醫館不像其他醫館一樣,以賣藥賺錢為目的,我對玄醫門的大夫要求是能不開藥就盡量不開藥,因為人體本身對自身的氣血就有著調節作用,人之所以得病是由於自身氣血的盛衰造成的,如果是用藥調節氣血,藥物的劑量不可能掌握得非常準確,總會對人體造成或多或少的傷害。所以在玄醫門醫館非常重視針、砭、灸、刮痧、推拿等等,這樣的治療方法是利用刺激穴位來使人體對自身氣血進行調節,這樣是對人體氣血根本就造不成損傷。”


    玄醫門主停頓了一下,眼睛望向遠方,道:“而且,我還有更重要的任務要交給你去完成,而不僅僅隻是讓你成為一個隻能治病救人的大夫。”


    婭艮順著玄醫門主的眼光望過去,卻隻看到背後雪白的牆。到底還有什麽樣的任務比治病救人還要重要呢?婭艮百思不得其解。


    出去了幾日的玉夫人又迴來了,婭艮其實天天都在盼著她迴來,期望著她能帶迴玉龍的消息。但是顯然婭艮又一次失望了,玉夫人匆匆而來又匆匆離開,隻是在婭艮去請安時略略點了點頭,任何話都沒有說。


    婭艮卻在玉夫人離開之後的幾天內靜不下神,連練功也開始毫無起色,書更是看不下去了。


    就在婭艮在書房外的長廊外發呆時,玄醫門主又一次站在了她身後,門主問道:“婭艮,想什麽呢?”婭艮迴頭,努力讓笑容浮上自己的臉:“沒什麽,看書累了,出來吹吹風。”


    玄醫門主道:“你跟我來。”婭艮跟著玄醫門主迴到了書房中,玄醫門主拿起了一本經絡圖,道:“你看看這本書。”婭艮接過來,道:“這些經絡圖我已經記熟了。”玄醫門主道:“很好,我本就是想讓你盡快記熟它。”


    婭艮抬起頭,看著玄醫門主,玄醫門主道:“你也許聽說過玄醫門出了武術和醫術外,還有永駐青春之術。”婭艮立即想起玄針花娘曾說過三十多年前見到玄醫門主還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的樣子。


    玄醫門主道:“其實永駐青春之術很簡單,但是需要你體內有足夠的內力以溫煦自身氣血,氣血充盈,髒腑調和,自然保持著容顏不老。”婭艮道:“可是如果是這樣的話,有內力的武林人士都可以永駐青春啊!”


    玄醫門主搖頭道:“有的人內力很雄厚,但是卻隻用在武功修為上,並沒有注意溫煦自身的氣血,即便做到這一點,也很難有人做到髒腑調和。人體五髒六腑是通過經絡連為一個整體的,不清楚經絡走向的人根本就做不到調和髒腑。而且我曾經告訴過你現在流傳的經絡圖都是經過黃甫謐修改過的《針灸甲乙經》,但其實正是他修改前的《明堂孔穴針灸治要》才是真正標注出了能夠調和髒腑的經絡走向。”


    婭艮看著玄醫門主,此刻陽光正從窗外照射進來,玄醫門主的眼睛很有神采,但是臉上的皺紋卻顯示著滄桑的過去。婭艮笑了,婭艮道:“其實永駐青春有什麽好?人的外表要和年齡相稱才好,如果時光的流逝沒有在臉上留下痕跡,那不就成老妖怪了麽?”


    玄醫門主愣了片刻,旋即一笑:“或許你正說出了世間最基本的規律:隻有遵循自然的事物才是最美的。可是此永駐青春之術並不是逆天行事,隻不過是通過修練自身的內力達到增強自身氣血能量來實現容顏不老,這不是人人都可以學的,我希望你能夠學會。”


    婭艮點頭,又問道:“為什麽不是人人都可以學呢?”玄醫門主道:“因為這裏麵隱含了一個長生不老的秘密!”


    婭艮很吃驚:“長生不老?”玄醫門主點著頭:“我曾經告訴過你有更重要的任務要交給你,這個任務就是破解這個秘密。”


    婭艮搖頭:“這,怎麽可能?人,是不可能長生不老的。”


    玄醫門主道:“隻要知曉了何為道,人是可以長生不老的,在《黃帝內經》有所記載,上古的真人就能做到與天地齊壽!至於什麽為道,我尋找了多年,依舊沒有找出答案,唯一明白的一點是人可以和自然融為一體的,當人與自然融為一體時這個問題應該也得到答案了。可是我已經內力盡廢,恐怕在有生之年在也無法重新開始尋找與自然融合的方法了。婭艮,能尋找道的現在隻有你可以了。”


    婭艮低落地說:“即便可以,長生不老又有什麽用呢?人活在這個世界上是如此無奈,內心要忍受各種煎熬、思念、仇恨、恐怖、傷心、寂寞,這種種的情緒難道不是一種苦難嗎?為什麽這麽多人想要讓這種痛苦無限期延長呢?其實很多時候我寧願徹底解脫了這一切該多好。”


    玄醫門主看了看婭艮,輕聲歎道:“怎麽你這麽一個聰明的女孩子還是沒學會處理這世間的種種情感呢?”婭艮沉默。玄醫門主道:“隻有佛教才把人世間看成是一種苦難,其實人為什麽會存在於這個世間,為什麽是以這樣的形式存在,這都是合於道的,什麽是道,道就是自然。當你把世間的一切都看作是自然存在,你就能夠接受所有的一切了。佛教的解脫隻是一種逃避,是一種不能接受自己的想法,而你存在在這世界上,必須承認自己,承認這一種存在。”


    婭艮仰仰頭,道:“好吧,我會試著去找尋人生這種存在到底是為什麽。但是,這也用不了去學什麽長生不老啊?一個人不老,那是一件多麽可怕的事情。我倒寧願像一朵花,即便璀璨後就枯萎,也比長久保持一種狀態好得多。”


    玄醫門主不再說什麽,良久又道:“也好,你對長生不老不感興趣這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或許我是由於太看重長生不老了,操之過急反而前功盡棄。長生不老是不能作為一種存在的目的,但是人生如此短暫,如果能夠長生不老,思考的東西會更深,做的事會更多,能去幫助的人也會更多,當你幫助別人擺脫病困的時候,你會覺得這個世界是如此的美好,你會想著去追求長生的。”


    婭艮沉默不語,其實婭艮心底已經到達了一種半絕望的狀態,玄醫門主說的這些也就如過眼雲煙,或者是說若風吹大漠、風過無痕,婭艮心底想:“玉龍,難道我是為了尋找你而來到這個世界麽?滿心都是你的影子,然而,你到底在哪裏呢?你要讓我的生命就在等待中枯萎嗎?還是在等待中站成一種固定的姿態以永恆呢?我不要這種永恆!”


    婭艮從此再也不願隻是埋頭在書房讀書了,婭艮幾次要求玄醫門主答應她讓她到醫館去,婭艮說:“醫術和武藝學了是要用的,你已經教會了我做一個大夫的方法和技術,我不用豈不是浪費了?更何況為醫者就應該把所學用於幫助別人解決苦痛,我這麽呆在書房裏隻能成為一隻蠹蟲。”


    玄醫門主卻是一直不肯答應,直到玉夫人再次迴到玄醫門後,婭艮來到玉夫人麵前請安,婭艮道:“母親,這次有玉龍的消息嗎?”


    玉夫人對她直接詢問有沒有玉龍的消息仿佛感到很吃驚,過了一會才道:“沒有。我忙於別的事,順便讓江湖上的朋友幫忙打聽著,但是沒有人見到他。原本見過他的人就少,即便也見到他的估計也不知道他就是玉龍。”


    婭艮“哦!”的應了一聲,繼而又道:“母親,我已經從沈家出來一年多了,此間與父親和哥哥毫無通信,我想要迴去看看。”玉夫人似乎根本就沒想到她會提這樣的要求,半晌迴過神來,道:“好吧,你就準備一下,我先給你父親送封信過去,最近幾天我派人送你迴去。”


    婭艮終於要迴到那個家中,雖然兩年前離開時以為自己再也不會迴來了,以為自己可以獨擋一麵了,可經曆了那麽多江湖冷暖,想到哥哥,想到父親,依然還是綿延著希翼,心底也湧起了些許小女兒的柔情,不覺會心笑了。


    婭艮進門,父親正在堂前坐著看帳,後娘在一邊端著茶水立著等父親喝。婭艮看到眼睛一酸:如果站在父親旁邊的是娘親那該多好,那樣婭艮一定會撲進她懷裏哭泣,或者隻是撲在她腿上靜靜發呆,就像小時候一樣。然而這又是一個那麽遙不可及的夢想,婭艮子輕輕搖搖頭,把這個想法拋於腦後,婭艮輕輕叫了聲:“父親!”父親抬起頭來,笑了:“婭艮你迴來了。來得正好,來幫我念念帳本,我這眼睛是越來越不行了。”


    此時後娘對婭艮卻又是如此熱情,忙迎上前來道:“婭艮,你迴來了。怎麽這麽快?我還以為你下午才能到呢。快!快坐下來!”婭艮在父親旁邊的桌子旁坐了下來,接過父親遞來的賬本念了起來,後娘站在旁邊聽著,父親手一揮:“你又聽不懂,亦不識不了幾個字,別在這裏擋著,你去看看廚房的飯菜備好了沒有。”後娘訕訕退下了。


    婭艮念完帳,抬頭問父親:“哥哥呢?”父親道:“我讓他到福建去做生意,現在已經在迴來的途中了,寫信迴來說明天就到。”


    說話間小丫頭墜兒進來說道:“夫人讓我來叫老爺小姐到前麵用午飯了。”父親把帳本收好,對婭艮笑道:“我們吃飯去吧!你看你一迴來我就讓你再做做沈家的女兒,再幫沈家算算帳。”婭艮輕輕笑了,道:“父親,你做生意是越來越精了,女兒好不容易迴來也給得你出力。”父親嗬嗬一笑:“女兒呀!你也應該跟你這老父親好好學學咯。”


    父女倆說笑著來到前廳,後娘已經讓小丫環把飯菜擺好了,婭艮一直以來飲食都很清淡,可今天這午飯卻太膩,兩條魚本是好的,卻用油炸了,於是婭艮隻是盛了點湯,吃了碗米飯。


    後娘卻很熱情,仿佛是把她當客人了,道:“婭艮,你多吃點,來嚐嚐這海魚挺不錯的。”婭艮心底詫異,暗想是不是父親在的緣故,後娘才對自己如此熱情。婭艮笑著搖搖頭,後娘倒也就不再硬客套了,叫小丫頭給婭艮倒茶。


    晚飯父親去了一個朋友家,並不在家裏吃飯。晚飯時果然後娘就不那麽熱情了,但也是客氣著並沒有提過去的事。婭艮沒什麽胃口,隨便吃了點就迴自己房間了。雖然已經離家一年多了,可這間房依然是原來的樣子,依然嗅得見淡淡的檀香味。婭艮拉開抽屜,就連原來用過的梳子也擺在原處,


    婭艮看到沈銘的時候,竟然靜靜站住了,沈銘驚異,大喜:“婭艮!你迴來了!”婭艮微笑:“是的,哥哥,我迴來了。”竟有千萬的語言無從說起,父親在一旁笑笑,對後娘說道:“他們兄妹倆真是好得很的,我記得有一次沈銘出去和人家小孩子打了架,頭上鼓著一個包迴來,婭艮看到倒先哭了。”後娘討好地笑著:“是呀是呀!什麽都比不上兄妹情深嘛!隻有兄妹是能夠從小陪到大的。”


    父親對沈銘說道:“好啦,婭艮會在家裏住上段時間,你先把這次生意的帳報給我,聽張主管說你這次竟大賺了。”沈銘點頭,旋和父親到堂上去了。


    婭艮在院子裏站著看著階前的梧桐樹,樹已經長得很繁盛了,婭艮心想這棵樹好像是娘親在的時候栽的,婭艮走上前去想要看看這棵樹。此時樹上卻跳下來一個人,婭艮後退一步,又站定了,道:“是你?”


    書璿拍拍手道:“你家的這棵樹生蟲了,剛才那蟲子可真惡心,本來不想此刻下來的,可你家的蟲子掉我手上了。”書璿邊說著邊甩手,仿佛那蟲子還在她手上似的,她的臉上是一副害怕的表情。


    此時沈銘正從屋裏出來,剛到院子裏,見到書璿,一愣,書璿笑著對他說:“我沒騙你吧?你妹妹是我朋友,說了你還不信。”婭艮轉過頭,驚訝地看著沈銘:“你們倆認識?”沈銘道:“我是福建碰上她的,書璿說她是你朋友。二娘說你是玉夫人派人來接走的,可書璿卻說你是和刀客餘一刀在一起。我就知道二娘騙了我和父親,即便是玉夫派人來接走了你,你怎麽可能不留封信就走了呢?婭艮,你的朋友幫了哥哥很大的忙,這次多虧了書璿,我們在以後還能賺上一筆很大的銀子。”


    婭艮本想說書璿不是自己的朋友,可見到哥哥欣喜的樣子,便問書璿道:“哦?你是怎麽幫我哥哥的?”語氣裏滿是懷疑。沈銘在一邊接過婭艮的話:“嗬,你懷疑她一個弱女子不可能幫得上忙嗎?她這個女孩子可不簡單,有膽有識,又能周旋。”婭艮點頭,道:“這點我倒見識過。”意思是指書璿為騙刀而想出的伎倆。


    書璿笑笑,說道:“婭艮,這次我幫你哥哥可是誠心的,我根本就沒拿一分報酬。”沈銘在一旁點頭,對婭艮說道:“婭艮,哥哥就知道你的朋友人都是不錯的,我們應該好好招待一下書璿。”


    書璿笑著對婭艮說道:“我已經很久沒見到你了,你即便不邀我和你同住段時間,也應該邀我進去坐坐嘛!”沈銘忙在一邊接過話:“怎麽這麽說呢,我們一家人都歡迎你,在福建你一聲招唿不打就走了,我正在想著到哪兒去找你呢。既然是婭艮的朋友,你就在這裏多住段時間。”


    婭艮心底很驚異沈銘如此的熱情,亦就點頭說道:“好,你們要告訴我事情到底是怎麽一迴事呀?你們怎麽認識的?書璿她到底幫了你什麽忙?”


    沈銘道:“別在這裏站著了,書璿既然要住下來我們可以慢慢說的。”沈銘急著把書璿往屋裏讓。婭艮笑笑,跟在了後麵。


    沈銘忙著叫下人安排客房,婭艮趁著沈銘忙著安排的時候問書璿:“我們什麽時候成為朋友的?”書璿笑著:“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呀!”婭艮問:“你有何目的?你不要欺騙我哥哥。”書璿笑道:“你哥哥比我還精明呢,我怎麽可能欺騙得了他。”


    沈銘過來了,道:“我已經把客房安置好了。對了,婭艮,此次我從呂宋國商人手裏買得了煙草種子,打算在這裏試種,我們家有大塊的田地,光種糧食賺不了錢,我們家陳糧也積了好幾年,不如改種煙草,福建那邊已經有人試種成功了。我還沒來得及對父親說。這一次多虧書璿的幫忙,呂宋國那商人才這麽爽快地把種子賣給我們了。”


    婭艮吃驚:“你想種煙草?父親一定不同意的。我們這些地方從來沒有種過這樣的東西,而且,種成功了你把煙草賣給誰呢?”


    沈銘道:“現在煙草在福建那邊已經種得很成功了,原本煙草是用於治病,其味辛性溫,能祛風除濕、行氣止痛、開竅醒神、活血消腫、解毒殺蟲。浙江名醫張景嶽親自試服,得出吸食煙草”醉人而無損“的結論,所以現在福建一帶吸食煙草的人不僅僅是用於治病,煙氣入喉,上可以溫心肺,下可以溫脾腎,更多的人用於居家養生,招待貴客。但是煙草產量不是很大,這次呂宋國商人帶來的種子據說是經過改良的,產量很好,收益可以預見是非常大的。”


    婭艮搖頭:“張景嶽隻是試吸了一兩次就得出此結論,不能令人信服,煙性味雖是辛溫,但經火熱其性必大熱,大熱熏肺日久必會造成血熱淤積於肺,絕非養生之品。我以前並不知道,但是在玄醫門按過大量醫書。哥哥,這煙草絕對不是什麽好的東西,我們不能讓其得到推廣。”


    沈銘說道:“婭艮,張景嶽可是名醫,他說的話影響力時非常大的,而且,如果我不種其他人也會種。這次呂宋商人帶來的種子在呂宋國是產量非常大的,很多人爭著買他的這批種子,但是我們這裏並沒有種過。這件事有些風險,我害怕父親不同意,我們也不是把家裏的田地全改為種煙草,隻是拿出一部分田地,我希望你能幫我說服父親。”


    婭艮搖頭:“哥哥,我們不能這麽做。煙草用於治病還可以,可是你要把它推廣勢必會造成流毒菲淺,我不願意做這種害人的事。”


    書璿在一旁冷笑:“婭艮,這就不對了。商人看重的是利益,再說我們不種別人就會搶著種。這次呂宋國商人帶來的種子很少,而且沒有人種過,所以很多人不敢種,但是我問過那呂宋商人他們那邊的氣候和我們這邊差不多的,我有八成以上的把握能夠種成功。如果這次種成功了,以後想種煙草的人多了,如果下次他再帶很多種子過來,我們就趕不上那麽好的一次機會了。那麽一筆銀子你不賺很多人巴望著賺呢。”


    沈銘接著說:“婭艮,而且煙草當真不是如你所說的那樣不好。張景嶽如此名醫,他也不可能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對不對?”


    婭艮見沈銘是鐵定心了要種煙,隻得說道:“反正我不讚成你種煙草,在父親麵前我也會同樣持反對意見的。”沈銘無奈,停頓了一會道:“即便你不支持我也會種的,這煙草我看準了有很大的市場。這也是我自己一個人獨立做的第一筆大生意,如果父親有顧慮我也會盡力說服他的。”


    婭艮轉而對書璿說:“請你以後不要說是我的朋友,我沒有你這樣的朋友。”沈銘急了:“婭艮,你怎麽能這樣呢?你不要因為我們在生意上的意見不同就對書璿有意見,這單生意隻是我想做,書璿在其中幫了很大的忙而已。早知道如此,我就不和你談有關生意上的事了。”


    三人竟一起沉默,良久,婭艮歎口氣:“反正父親是不會同意的。我也不和你談這件事了,看來你已經忙得不行了,。”沈銘皺了下眉:“玉府一出事江湖上根本就打聽不出他們的一點消息,奇怪的是雖然玉府一夜之間毀於一旦,但是並不見有人死亡,就連丫鬟下人都沒有影子了,人不可能一夜之間消失吧。婭艮,我一開始就覺得這樁婚事裏麵有問題,也不知道父親怎麽會答應玉府把你許配過去。”


    婭艮咬著下唇:“我不管這婚事有沒有什麽問題,我隻想知道玉龍到底在哪裏。”沈銘道:“或許,我們應該問問父親關於這件事的起因與內幕。”


    婭艮點頭,書璿在一旁說道:“婭艮你真是太癡情了,不就一個男人嗎?犯得著你這麽為了他在偌大江湖如此奔波?你這到底是為了什麽呢?你在家裏又不愁吃不愁穿的,有必要一定要找到他嗎?與其在這樣的事情上浪費時間還不如幫你哥哥出出主意呢。”


    婭艮惱怒道:“這是我的事,用不著你來管!”沈銘對書璿說:“這件事婭艮想怎麽樣我就會怎麽樣去做,你不用管這麽多了,我知道你也是為了婭艮好,但是這必須要婭艮自己來決定的,她決定了的事我會幫她做到底。”


    婭艮抬頭看看沈銘,不覺心底又有點愧疚。沈銘說:“好啦!婭艮,今天也晚了,你早點休息吧,我帶書璿去她房間。其他的事我們明天再說好吧?”婭艮點點頭,再沈銘帶書璿離開的時候,婭艮輕聲說:“哥哥,對不起。雖然我知道你一直想要自己獨立地去做生意,但是這次種煙我是不會幫你的。對不起,哥哥!”


    沈銘笑笑,搖搖頭:“沒關係的,婭艮,雖然我是那麽想要得到你的支持……你真的好善良。婭艮,我們都沒有錯。你要原諒哥哥,哥哥不能放棄這麽好的一個商機。”


    婭艮看著沈銘和書璿離開的背影,怔怔站在門口好久。沈銘這些年在家裏家外的奔波,做了那麽幾年的生意,從來都必須要經過父親以及張主管的同意,沈銘早就想要有自己的一番事業了,這次顯然有書璿在支持著他,更加激發了他的野心。其實男人有野心未嚐不是一件壞事,可是為什麽一定是要種煙呢?如果是其他的生意該多好!那樣婭艮就不會與他站在相反的立場了!


    沈銘把種煙的想法給父親說了,父親問道:“你能確定這煙種下去能有收成嗎?”沈銘點頭很果斷地說:“這個是一定的。”


    父親沉吟著,又道:“但是我還是覺得風險太大,你用點田地種煙草是小事,可是如果種了出來收成很小,或者即便收成大卻沒有市場,如果血本無歸那些佃戶怎麽辦?而且他們種點糧食還要考慮旱澇蟲災,也足勞心的了。更何況是種這種從來沒有種過的東西。”


    沈銘說道:“佃戶方麵我可以負責說服他們試種,保證他們種的東西我們全部購買,而且考慮免除他們的租子。”父親打量著沈銘,眼睛底透著些微賞識的眼光:“這件事,你考慮了很久是嗎?”


    沈銘自信地點頭:“現在做絲綢做木器做糧食生意的都很多,唯有煙草很多人都還沒發現這麽個市場,這是一個很有前途的行業,必將造成從農業結構開始改變的局麵。更何況我們現在其實是壟斷了種子來源。雖然沒有人種過是唯一的風險,但是現在福建那邊已經有人試種成功,而且用的種子沒有那麽好。即便我們這次收成很低,我也能保證穩賺,隻是賺的沒這麽多而已。”


    父親想想,道:“你讓我考慮考慮吧,這樣的事情我以前還從來沒有想過。”沈銘點頭,卻站著不走,父親問:“你迴去吧,考慮好了我會告訴你的。”沈銘問道:“父親,我還想問你關於婭艮的事。”


    父親抬起頭道:“婭艮的事我知道怎麽辦,即便她要在家裏呆一輩子這個家也是養得起她的。”沈銘道:“可是父親,婭艮並不是想要在這家呆一輩子,她這樣子並不快樂,她應該有自己的生活,而呆在這家裏並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父親道:“我知道你一直想要知道我為什麽連玉府少爺都沒見過就要把婭艮許配給玉府,其實並不是因為玉府給了如此大一筆彩禮,玉府夫人和婭艮母親是同門師姐妹,婭艮母親早已把婭艮許配給他,並且相互留下了信物。婭艮並不知道,婭艮母親死之前給我說過,但是由於婭艮太小我就把這件事暫且擱下了,當婭艮十八歲的時候我都記不起婭艮已經十八歲了,我一直都把婭艮看作還沒長大的小女孩呢。但是玉夫人卻準時地把信物送了過來,我想不能耽擱婭艮,我也不願在婭艮麵前提起她母親,怕提起來大家傷心,於是就答應了玉夫人。可是我沒想到他們江湖中人行事如此詭異,早知如此我寧願不遵照婭艮娘親的遺願。可事倒如今我也隻能讓婭艮自己選擇想要什麽樣的生活,如果她不願意在玉府我們可以接她迴家,如果她不願意和玉龍在一起可以選擇另嫁,我們大不了退還玉府的彩禮。”


    婭艮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在門口,她走了進來:“我不願意在家長住我也不會選擇另嫁的,玉龍並沒有死我為什麽要另嫁?我這次迴來並沒有任何責怪父親的意思,我隻是想迴來看看你們過得好不好。而玉龍,隻要他在江湖流浪,紅塵依然是我的依戀,找不到他我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讓婭艮想不到的是父親與沈銘談過那次話了以後竟然同意了讓沈銘種煙,但是需要沈銘自己和佃戶溝通,而且不許強迫他們中不願意的人改種煙草,沈銘自然是喜形於色,一一答應了。


    婭艮欲反對,父親說:“婭艮,你哥哥這麽了解你,這麽尊重你自己選擇的生活,你難道就不能支持你哥哥一次麽?這也是他的選擇啊!”婭艮無語。沈銘從此天天往佃戶家裏跑,帶著書璿一有空就下去了,父親笑道:“沈銘做起事來可真是一個能做事的人。”


    這一天沈銘力勸父親跟他下去看看,於是沈銘、書璿、父親、後娘全都去了,婭艮推說頭痛,並沒有跟去。


    婭艮坐在窗前看著窗外細雨打梧桐,心底裏一片煩亂,找不出一個頭緒。婭艮搖搖頭,心底裏慢慢開始清楚起來:首先,我必須要找到玉龍,可是見過他的人很少,所以我必須要有一張玉龍的畫像。其次,我應該在他有最大可能出現的地方去,而不是漫世界無頭蒼蠅般去闖。可是,能找誰畫出一幅傳神的畫像呢?雖然我小時曾跟娘親學過兩年的丹青,但隻能畫畫花草,要畫人像畢竟還沒有那麽深的造詣。


    正在呆坐間,小丫環墜兒走了進來道:“小姐,門外又一個背刀的漢子說是你的朋友,有事要見你。”婭艮心底跳躍起來,是玉龍麽?但一瞬間又知道不是,玉龍的刀已經送給了餘一刀了。


    來人果然是餘一刀,見麵就拱拱手道:“近來可好?”婭艮點頭,問道:“你找我有什麽事麽?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呢?”餘一刀笑笑:“要找到沈家的小姐是很容易的事,這次我來,是想要還刀。”婭艮驚訝得看著他:“還刀?”


    餘一刀解下背後的刀,摸了摸刀背,道:“這把刀的確是把好刀,但是我拿到刀以後發現自己的刀法反而沒有進步了,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最近我才明白,我太看重此刀反而把刀法給丟了。刀是好刀,但太好的刀不適合一個真正的刀客,所以我要把此刀還迴來。”婭艮道:“可是,刀並不是從我手裏給你的,你要還應該還到玉龍手裏。”餘一刀漫不經心地道:“玉府不是毀了嗎?唯有你是玉龍的妻子。我隻有還給你。”


    婭艮心底忽然又一個主意冒了出來,婭艮說:“可是玉龍還活著,他送給你的東西,我不敢代替他收下來,你既然能夠找到我,你就一定能夠找到玉龍。”


    餘一刀看看她:“那麽,你是要我把刀親自交給玉龍了?”婭艮笑道:“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找玉龍,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找得到他的。”


    餘一刀輕輕一笑:“即便我能找到,我為什麽要帶上你呢?”婭艮沉默片刻,道:“因為我還可以幫你找出你不能明白的很多東西。”餘一刀帶著疑問問道:“哦?”婭艮道:“比如我能告訴你你為什麽你的刀法不能再進一步得到提高。”


    見到餘一刀點頭,婭艮的心雀躍起來,婭艮對餘一刀說:“你等我一會兒。”婭艮飛快地收拾了自己的行李,給父親和沈銘留了張紙條交給小丫環,轉頭對餘一刀笑道:“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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