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掌櫃慢吞吞從櫃台後麵的一間屋子裏走出來。他是一個微微發福的中年人,穿了一件藍綢子的長衫,樂嗬嗬的滿麵笑容,走路走得很慢,而且一看他步伐就知道他不會武功,完全是一個忠厚的生意人模樣。


    那亂發的漢子似乎吃了一驚,愣了下,道:“你就是張掌櫃?”張掌櫃樂嗬嗬一笑:“在下就是。你來了,坐,我給你倒茶。”張掌櫃熱心地提了個大銻壺跑過來,叫小二拿杯子,小二把杯子放在背彎刀的漢子所坐的桌子上,叫道:“這邊來,人多湊合著坐。”


    亂發漢子懷疑地往那邊一坐,張掌櫃親自斟茶,又樂嗬樂嗬向坐著的人說:“大家慢慢吃慢慢吃。”


    亂發漢子嚷道:“小二呢?先給老子上菜。幹啃了幾天饃,早饞壞了。”


    小二又不知躲到什麽地方去了,張掌櫃又樂嗬樂嗬地跑進去給漢子端來飯菜,在一旁笑道:“你慢用你慢用。”


    漢子又一楞,問道:“你真是張掌櫃?”


    張掌櫃點點頭:“正是在下正是在下!”


    漢子慌忙站起身來:“那我還吃什麽飯喲!張掌櫃我可是誠心來求教的。隻是你能教我什麽呢?看樣子你根本就不會武功嘛!”


    張掌櫃笑笑道:“見笑見笑,在下隻會做生意和打雜,不能教別人什麽的,對習武更是一竅不通,隻是江湖初習武的人自己在我這小店摸索出點子東西就傳得神乎其乎的。在下隻是個不會做生意的生意人。”


    婭艮旁邊桌子上的一白麵書生打扮的男子道:“掌櫃謙虛了!在下求教!”男子把手中的扇子往外一撐,向亂發漢子臉上飛來,環兒攥緊了手帕“呀”的一聲,與此同時亂發漢子把手一擺,扇子又飛了迴去,白麵書生叫聲好,把扇子收了起來。


    環兒張大了眼睛也沒看明白,但似婭艮驚訝的發現自己竟然把扇子飛過去的軌跡看得一清二楚,她看到當扇子飛到張掌櫃旁邊的時候,張掌櫃正抬起手擦汗,袖子邊掛了扇子一下,扇子飛迴來時張掌櫃正擦完汗放下手,袖子邊又掛了扇子一下。


    張掌櫃笑道:“這位書生好手法,我來給你倒茶。”張掌櫃拎著茶壺跑到白麵書生麵前,倒了杯茶,此時張掌櫃是背對著婭艮站,婭艮隻看到書生頓悟一般,臉上掛著微笑,向張掌櫃拱手稱謝。


    張掌櫃不動聲色,轉過身又跑過來給亂發漢子倒茶。亂發漢子正漲紅了臉站在原處,頗有點怒發衝冠的味道,環兒早在那裏偷偷地笑了。張掌櫃很快的把桌子上的杯子一扣,再往上一抬,杯子翻了個身又落迴原處,同時茶已傾入其中,滴水不漏。


    亂發漢子一愣,把茶水一飲而盡,學著張掌櫃把茶杯一扣往上一抬,卻沒翻過來,杯子掉地上打碎了。


    亂發漢子哈哈一笑,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來放在桌上:“值!沒枉費我趕三天路。張掌櫃果然名不虛傳!這是杯子錢和飯錢。”


    店小二又不知何時冒了出來,冷冷地道:“你這點銀子打發叫花子麽?杯子是我的不是掌櫃的。要二十兩銀子。”漢子隻顧樂呢,嘴張了一半,又猛然閉上,道:“你開黑店呢?”小二點頭:“正是。”


    漢子憤然,但低頭看了眼地上的碎杯子,點頭道:“好杯子,是我失手,應該賠償。”掏出銀子擱桌上轉身走了。


    背彎刀的漢子此時正喝完壺中的酒,一抬手手中的杯子向店小二飛去,店小二恰好彎腰收拾地下的碎杯子,杯子直向環兒飛來。


    婭艮清楚地看到杯子斜斜的飛來,匆忙中來不及推開環兒,隻得用一隻手擋,另一隻手把環兒推到一邊。杯子力道卻很大,打在婭艮手上婭艮頓時感覺手腕疼痛得厲害,手背亦一片瘀青,而杯子繼續在半空中飛了兩尺,打在牆壁上碎了。店小二罵道:“你道這杯子是容易買得著的?他摔一個你摔一個的。”


    張掌櫃看了婭艮一眼,眼神怪怪的。婭艮卻顧不上那麽多,她此時覺得手腕疼痛的利害,而且使不上一點勁。環兒急忙上前問道:“小姐你沒事吧?”


    婭艮忍住痛道:“沒事。”張掌櫃大步走過來,看了看說道:“你的手腕脫臼了。”張掌櫃拉住婭艮的手,婭艮拚命想要把手縮迴去,奈何手痛得厲害,環兒嗬道:“你、你要做什麽?”張掌櫃拉住婭艮的手腕往裏一用勁,聽見“哢”的一聲,張掌櫃說:“我把你的骨頭給接上了,你跟小二到後院去上塊夾板吧。這裏不是你們呆的地方,你們到後院等著我。”


    婭艮卻不肯離開,隻是看著那漢子。那漢子哈哈一笑,道:“你是不是要我賠你錢?”婭艮搖搖頭,道:“我想問你背上的刀從何處得來?”


    漢子眉頭一緊:“這個?是一朋友所贈。”婭艮緊問:“能否借刀一看?”


    漢子搖頭:“你一弱女子看刀何用?”婭艮道:“我看此刀似乎是玉府之物。”


    漢子一愣:“玉府之刀外人不曾得以見,而玉府在三月前遭遇一場劫難無一人逃生。你如何得知這是玉府之刀?”婭艮道:“我是玉龍的妻子。”


    漢子愕然:“玉府少爺並未成親,何來妻子?”婭艮吃驚非常:“怎麽可能?”


    張掌櫃不動聲色,轉過身又跑過來給亂發漢子倒茶。亂發漢子正漲紅了臉站在原處,頗有點怒發衝冠的味道,環兒早在那裏偷偷地笑了。張掌櫃很快的把桌子上的杯子一扣,再往上一抬,杯子翻了個身又落迴原處,同時茶已傾入其中,滴水不漏。


    亂發漢子一愣,把茶水一飲而盡,學著張掌櫃把茶杯一扣往上一抬,卻沒翻過來,杯子掉地上打碎了。


    亂發漢子哈哈一笑,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來放在桌上:“值!沒枉費我趕三天路。張掌櫃果然名不虛傳!這是杯子錢和飯錢。”


    店小二又不知何時冒了出來,冷冷地道:“你這點銀子打發叫花子麽?杯子是我的不是掌櫃的。要二十兩銀子。”漢子隻顧樂呢,嘴張了一半,又猛然閉上,道:“你開黑店呢?”小二點頭:“正是。”


    漢子憤然,但低頭看了眼地上的碎杯子,點頭道:“好杯子,是我失手,應該賠償。”掏出銀子擱桌上轉身走了。


    背彎刀的漢子此時正喝完壺中的酒,一抬手手中的杯子向店小二飛去,店小二恰好彎腰收拾地下的碎杯子,杯子直向環兒飛來。


    婭艮清楚地看到杯子斜斜的飛來,匆忙中來不及推開環兒,隻得用一隻手擋,另一隻手把環兒推到一邊。杯子力道卻很大,打在婭艮手上婭艮頓時感覺手腕疼痛得厲害,手背亦一片瘀青,而杯子繼續在半空中飛了兩尺,打在牆壁上碎了。店小二罵道:“你道這杯子是容易買得著的?他摔一個你摔一個的。”


    張掌櫃看了婭艮一眼,眼神怪怪的。婭艮卻顧不上那麽多,她此時覺得手腕疼痛的利害,而且使不上一點勁。環兒急忙上前問道:“小姐你沒事吧?”


    婭艮忍住痛道:“沒事。”張掌櫃大步走過來,看了看說道:“你的手腕脫臼了。”張掌櫃拉住婭艮的手,婭艮拚命想要把手縮迴去,奈何手痛得厲害,環兒嗬道:“你、你要做什麽?”張掌櫃拉住婭艮的手腕往裏一用勁,聽見“哢”的一聲,張掌櫃說:“我把你的骨頭給接上了,你跟小二到後院去上塊夾板吧。這裏不是你們呆的地方,你們到後院等著我。”


    婭艮卻不肯離開,隻是看著那漢子。那漢子哈哈一笑,道:“你是不是要我賠你錢?”婭艮搖搖頭,道:“我想問你背上的刀從何處得來?”


    漢子眉頭一緊:“這個?是一朋友所贈。”婭艮緊問:“能否借刀一看?”


    漢子搖頭:“你一弱女子看刀何用?”婭艮道:“我看此刀似乎是玉府之物。”


    漢子一愣:“玉府之刀外人不曾得以見,而玉府在三月前遭遇一場劫難無一人逃生。你如何得知這是玉府之刀?”婭艮道:“我是玉龍的妻子。”


    漢子愕然:“玉府少爺並未成親,何來妻子?”婭艮吃驚非常:“怎麽可能?”


    漢子解下彎刀拿在手中,道:“其實這並不是玉府那把刀,隻是我照樣子仿照的。玉府三月前的那場劫難並無一人生還,玉府少爺不知所蹤,而刀更沒有下落,那可真是一把好刀。”


    婭艮懵住了,良久問道:“那你從何處仿得刀的樣子?”漢子道:“這個,恕不便告知。”環兒此時才迴過神來道:“小姐怎麽會這樣?”


    旁邊一個頭上紮著塊青布的婦人笑道:“哪有自稱是人家妻子還被稱作小姐的?真是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店裏的人哄一下笑開了。


    環兒臉上紅一下白一下的,找不到一個詞來辯解,婭艮並不理眾人,但把心底的疑惑全都顯露在臉上。


    店小二走到婭艮麵前,硬把她們帶到了後院,店小二找了塊薄木板,扳成兩半,給婭艮手上綁上了夾板,低聲道:“你們呆在這裏,不要到前麵去了。如果想要知道關於玉府的事,就乖乖等著。”


    店小二拉上門出去了,婭艮和環兒聽得見外麵隱約的聲響,但並未聽見刀劍的響動,倒是砸碎了不少的茶杯,因為店小二的咒罵越來越多。


    外麵陸陸續續有人離開,張掌櫃其間進來過一次,看看環兒,指了指廚房,道:“店裏本來是沒準備午飯的,但是我讓廚房為你們準備了飯菜,待會你去端。”說完就出去了。


    環兒緊張的屏息著聽外麵的動靜,婭艮抬著手坐在旁邊。日漸偏西,不覺已經晌午,環兒從靠近廚房的窗子端來了飯菜。


    外麵的聲音逐漸弱下去,聽得見拉動椅子的聲音,天將黃昏時終於靜了下來。門“吱呀”開了,店小二和張掌櫃走了進來。


    張掌櫃依舊樂嗬嗬的臉,店小二漫不經心的跟在後麵。環兒問了一句:“他們走了?”婭艮睜大眼睛望著他們。店小二說:“走了。”婭艮說道:“玉府之事,小女子願聞其祥。”


    張掌櫃打量著她,問道:“你真是玉龍的妻子,富商沈天居的女兒?”婭艮點點頭。


    張掌櫃歎著氣搖著頭道:“可惜了,那麽好的一個女娃子。”婭艮抬起頭道:“何出此言?”張掌櫃說:“你父親並沒有告訴你為何把你許配給玉府?”婭艮搖頭,黯然。


    張掌櫃道:“江湖人知道玉府的人很多,但真進出過玉府的人少之又少,見過玉府少爺的人更是沒有,但都在傳說玉龍擅用刀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很多刀客慕名前往欲與之討教,但都進不了玉府的門。很多刀客都是以切磋武藝的借口而去,其實都是想就此一舉成名天下。其實玉龍根本就不會用刀,試想一個在深府大院長大的貴公子,連殺雞都不會怎麽能把刀用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刀,是需要用人血來潤澤的。”


    婭艮默默的聽著,張掌櫃忽然問道:“今天你聽清了杯子的風向是嗎?”婭艮道:“不是,我看見它飛了過來。”張掌櫃仰頭笑道:“可喜可喜!天不滅我。我要收你為徒。”婭艮不解,環兒憤然:“你不過是一家破店的掌櫃,有什麽本事收徒弟?”張掌櫃嗬嗬一笑:“是呀是呀!不過一家破店。你不願也就算了,隻是如果你拜了師我可以慢慢告訴你玉家的一切外人不知的內幕,甚至告訴你玉龍的下落。如果你不願意我也不勉強,你們可以走了。”


    婭艮想了想,拉住環兒,道:“張掌櫃不見得是要教我如何做生意,你到底是想要我學什麽呢?”張掌櫃笑道:“好個聰明的丫頭,玉夫人挑媳婦真有眼光。”


    婭艮偏頭笑笑,張掌櫃繼續說道:“你們以為今天到本店的都是一些名不足道的初習武之人嗎?那你們就錯了。


    背彎刀那漢子今天擲杯子隻用了一分的力,如果他再加上一分力隻怕你這隻手早就不在你手腕上了。但是你卻看清了如此快速度飛過來的杯子,如果是一般人都會以為你是習武而深藏不露才有此能力。


    但是我知道你隻是眼睛比別人特異,就如我,雖不會武功卻看得清任何人任何速度的一招一式。


    如果我教會了你怎樣看清楚他們所用的力度,你就可以如我一樣隻是指出他們招式中的細微不足,告訴他們應該如何改進,你就可以接管本店了,到時候全江湖的人都會對你懷有幾分敬意。“


    婭艮淺笑:“全江湖對我的敬意有什麽用,我不願意接管你這個店。”


    張掌櫃意味深長的笑道:“江湖如此遼闊,你要在其中找一個人莫不如讓此人自己來找你。更何況你對玉府以及玉龍一無所知,而我是除了玉府沈府外江湖中唯一知道你確是玉龍妻子的人,對於玉府我了解得比你多也比任何人都多,而你就這麽在外毫無頭緒地找下去根本就是徒勞無功。”


    婭艮沉默,張掌櫃繼續說下去:“而且我想你們並沒有帶多少銀兩在身上,如果你們就這麽走出去,不出兩天就會打道迴府。”


    婭艮繼續沉默,張掌櫃嗬嗬笑著等著她答複。婭艮道:“好吧。我答應你,但是我也有條件,你必須把你所知道的有關玉府的事告訴我。”


    張掌櫃沒有絲毫猶豫,笑嗬嗬地點頭應允。


    張掌櫃帶著婭艮和環兒走進後院靠東邊的一間屋子,店小二走在最後麵,臉陰陰的,和張掌櫃的臉相比簡直是一個晴天一個雪天。


    環兒轉過頭衝店小二做了個鬼臉:“你就不能笑一下嗎?一直都是那張死人臉。和氣生財的道理你也不懂。”店小二不說話,冷冷的站在一邊,把門關上了。


    屋子裏沒有窗戶,亦沒有點燈,他們進門時西邊的太陽正把光斜斜的照在屋內,但仍然看不清屋裏的陳設。小二把門一關,屋子裏頓時一片黑暗,環兒“呀”地一聲往前撲,本想去拉住自己家小姐,沒想到被一隻鐵鉗般的手拉迴靠在門邊,環二扭來扭去想要掙脫,可店小二冷冷的聲音在她耳朵旁邊震住了她:“別亂動,我點燈。”


    店小二的聲音落下去,四周牆角上的四盞燈“唿”一下全亮了,搖搖的火苗唿唿地竄動。環兒驚異地盯著他:“你是怎麽點的?”店小二不語。


    這是一間小小的屋子,屋子靠牆擺了張桌子,隻有三隻腳,搖搖欲墜的支撐著木頭桌麵,隨時要倒的樣子,桌子旁邊散放了一些雜物,整間屋子看起來就好像是間臨時堆放點雜物的閑置屋子。


    張掌櫃繼續往前走,用手慢慢往右推那布滿灰塵的桌子,推了一尺左右的距離,停了下來,把桌子往牆後一推,牆竟被推開了,原來裏麵有一暗道。


    張掌櫃看了婭艮一眼,然後自己先走了進去。婭艮跟在後麵,環兒氣鼓鼓地瞪了店小二一眼,跟在了婭艮後麵。


    走了大約一裏地的樣子,暗道一下闊了,裏麵有一個非常大的暗室,地麵非常平整,牆壁上的燈獵獵燃著,中間有一張大理石的桌子。


    張掌櫃說:“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張感唯一的一個弟子,現在開始我就要教會你怎樣控製和感受每一絲細微的變化。但更多的是需要你自己去感悟,希望能盡快見到你出師。”


    張掌櫃頓了一下,忽然嗬嗬一笑:“我就不用外麵那些拜師的虛假禮儀了,你承認是我的弟子就可以了。咱們這師門可是古今往來最古怪的了,想來也會空前絕後了。”


    婭艮問:“那師父什麽時候能告知弟子關於玉府的事呢?”


    張掌櫃道:“你出師之時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會告訴你。”


    沿著暗室繼續往裏走,又逐漸變得狹窄起來,到了一處岔道,往右走,走上十米左右又一個岔道,往左走,再走二十米左右是一處青山綠水的好地方。這是一個峽穀,離客來不悅所在的小鎮有三裏地,卻與客來不悅相背,外人是怎麽也想不到客來不悅與這峽穀聯係如此密切。


    而此峽穀一麵是峭壁,一麵是已經長合攏的石鍾乳岩洞,除了通過客來不悅的暗道隻有飛鳥和小動物能夠在這山裏出現。


    按說傷筋動骨一百天,沒有三個月婭艮的手是不能離開夾板的,然而張掌櫃在峽穀裏采了點草藥給婭艮敷上,一個多月的樣子婭艮的手就完全痊愈了。


    婭艮就在這個山穀裏開始她的學藝,張掌櫃教給了她如何唿吸吐納,天氣晴好空氣新鮮的日子就讓她自己在山穀裏感受花開花落,觸摸種子發芽,觀察鳥飛獸悅,傾聽泉動風響;天氣陰暗密雲滿布的時候就讓她在暗室裏打坐調息,看燈明燈滅,體會燈光每一絲明暗的不同;天氣惡劣雨雪交加的日子就讓她到店裏端盤抹桌燒火傳柴。


    婭艮並不是一個柔弱的女子,所以無論是整天做店裏的雜活還是走上十多公裏為去看一朵花開,婭艮都很快樂地去做。但婭艮並沒有覺得自己是在學藝,在她心目中學藝是艱苦而異於常人的,可她在客來不悅的日子是非常快樂的,除了每天晚上臨睡之前的靜調養息,她所做的任何事情別人很輕易的也都能做到。


    在婭艮學藝的同時,環兒也在學藝,不過不是跟著張掌櫃,而是跟著店小二。在到客來不悅後的一個月,環兒有一天早上起來到客棧後麵的菜園子裏去摘黃花,忽然看到店小二在練劍。此時環兒早已經習慣了店小二那張一直都冷冰冰的臉,於是很高興的放下籃子跑到店小二身邊饒有興味地看起來,沒想到店小二練完一套劍法後突然問她:“你願意學嗎?”


    環兒看他練劍早就看呆在那裏了,聽得問她,則忙不迭的點頭。店小二每天都起得很早地練劍,於是環兒亦開始天尚未明就已經跑到菜園子裏去了。


    在她們呆在客來不悅的日子,並不見有客人來這客棧。婭艮曾經問過張掌櫃什麽原因,張掌櫃嗬嗬笑道:“客來不悅並不歡迎客人,他們隻每年立秋之日到這裏來聚會,不是所有的人都夠資格做客來不悅的客人的。而你們,隻是誤打誤撞才得以進得這個客棧,這也隻能算是種緣份了。”


    不知不覺中婭艮和環兒已經在客來不悅呆了三個多月了,這天天氣不錯,婭艮一早就進峽穀去了。環兒依舊跟著店小二練劍,環兒直到現在也不知道店小二的名字,問他時,他隻是閉口不說。


    張掌櫃一向都會到小鎮上去走走,找幾個老朋友聊聊天,當然,那些老朋友都是很普通的小鎮住戶,與江湖中人根本搭不上一點邊的。


    張掌櫃與他們很投得來,因為鎮上這些老家夥從來都不問張掌櫃究竟是做什麽的。比如打鐵的王麻子,賣餅的胡瘸子,賣酒的高瞎子,打草鞋的薑駝背都與張掌櫃很合得來。張掌櫃與他們聊的都是家常裏短,時常還幫他們打鐵、炊餅、溫酒、搓麻繩。


    小鎮上的其他居民也很喜歡這個和善的生意人,這個看起來如此平凡的掌櫃似乎樣樣都精通,算卦、占卜、編篾器、開藥方,又有著一副熱心腸,哪家有什麽麻煩事總是願意找他幫忙,而隻要他在場所有的麻煩都輕而易舉地解決了。


    環兒今天練劍練得很起勁,不覺中日頭已高。環兒覺到很熱了,才停頓下來,抬頭看見店小二正看著她,眼睛裏透著一絲欣賞,環兒不覺臉一紅,低下頭把劍遞還給他,轉身往客棧去了。店小二拿著劍不覺微微笑了,陽光照在他臉上,其實他笑起來是很好看的,隻是環兒沒看見。


    環兒迴到客棧,婭艮已經從峽穀中出來了,正拿著籃子準備去掐蔥。環兒緋紅著臉進來,婭艮正詫異,環兒接過籃子說:“我去我去!”也不管婭艮同不同意,奪下籃子就往屋子的西邊走,婭艮喊道:“哎——環兒,你慢點,走這邊多好,為什麽要往那邊繞呢?”


    環兒頭也不迴,婭艮這才看見店小二從屋子東邊出現,婭艮發現店小二眼角還掛著些許未褪的笑意,頓時明白一二,在心底暗暗笑著。


    中午吃飯的時候環兒一直低著頭,扒著碗裏的飯。張掌櫃覺得很奇怪:“小丫頭,你在數碗裏有多少粒米嗎?”婭艮看了看環兒,輕輕地笑了笑。環兒臉紅了,道:“小姐你笑什麽呢?”婭艮搖搖頭:“沒有什麽。你的劍練得怎麽樣了?”環兒看看店小二,道:“我不練了。”放下碗“蹬蹬蹬”跑上樓去了。


    婭艮笑了,張掌櫃卻不知道究竟是怎麽迴事,問店小二:“這丫頭,前幾天不是練得很帶勁的嗎?昨天還說讓我幫她打把劍呢。這是怎麽了?”店小二把碗一放:“我也不知道。”轉身出去了。


    下午店小二在菜園邊擦著自己的劍,反反複複擦了一遍兩遍,每天下午練劍之前他都會擦拭自己的劍,隻是今天特別仔細。


    店小二擦完劍站起來,環兒突然出現在他麵前,店小二嚇了一跳,問道:“你不是說不練了麽?”環兒把小嘴一撅:“誰說的?我和張掌櫃開玩笑呢。”


    店小二啞然失笑,用一種特別的眼神看著環兒:“你是嘴硬吧?舍不得我是真的。”環兒第一次看到店小二的笑容,此時陽光正好照在店小二的臉上,環兒怔怔的盯著店小二的臉,店小二用手掠起環兒額前的頭發,低下頭輕輕輕輕的吻了她。


    婭艮遠遠的看到這一幕,心底為環兒高興,同時也湧起了失落與一絲寂寞,她輕輕笑了笑,轉身迴去了。


    “可不可以不想你!”婭艮用指甲在雕花木桌上劃過,桌子表麵出現一道淺淺的痕,然而婭艮心中的思念卻如洶湧的波濤,一浪卷著一浪。占據了婭艮的心的人遠在千裏之外,究竟在何方婭艮並不知道。婭艮用手指在桌麵上輕輕地寫出他的名字“玉龍。”


    環兒和店小二自此之後更是形影不離地如膠似漆,環兒練劍練得更勤,但進步卻沒有以前那麽大,他們一個教一個練,不一會兒就坐在樹蔭底下嘀嘀咕咕去了。張掌櫃樂嗬樂嗬衝他們倆搖頭,眼睛底是揶揄的笑容。


    一晃眼幾個月過去了,這一天傍晚,婭艮站在窗前發呆,環兒從外麵進來,站在婭艮身後,叫了聲:“小姐。”婭艮迴過神來。


    環兒偏偏頭想想,繼續說:“小姐,我要和小二離開客來不悅。”婭艮輕輕皺皺眉,問道:“你們要去哪裏?為什麽要離開呢?”環兒道:“小二不想和江湖有任何的沾染,他說想要給我一個安定的環境,不願意江湖中的亂七八糟的事破壞生活的平靜,而在客來不悅,始終是與江湖有著斷不開的聯係的。”


    婭艮沉吟了會兒,道:“張掌櫃知道你們要離開麽?”環兒道:“小二去找過他了,我隻是舍不得小姐和張掌櫃,小二去勸說張掌櫃離開這個地方,但是張掌櫃並不願意。”


    環兒說著又眼巴巴看著婭艮:“小姐,要不你和我們一起走吧。反正玉府從來都沒有承認你的存在,你為什麽要這樣守下去呢?”婭艮搖搖頭:“不,你和店小二走吧。我必須找到玉龍,我的生命是為他而存在的。”


    環兒喊道:“小姐,你這是何必呢?你明明知道找到他的可能性都很少,你明明根本就算不上玉府的少夫人。”


    婭艮不停地搖頭,婭艮說:“我自己心底認為我是就可以了,我不在乎什麽少夫人,我是玉龍的妻子。即便別人不認為我是玉龍的妻子,我卻從嫁入玉府那天起就把我的生命我的一切都交到了他手中。如果他不願意要,我也要聽到他親自對我說。”


    環兒與店小二離開的日子越來越近了,婭艮問張掌櫃:“我們在這裏呆了快一年了,環兒學劍也學得有幾分氣候了,我應該也快出師了吧?”


    張掌櫃嗬嗬一笑:“你學的東西和學劍可不同,學劍可以靠苦練得到提高,可你所學的是需要開悟的。沒有悟出其中奧妙,你是出不了師的。”


    婭艮沉思片刻,道:“那何時能徹悟呢?”張掌櫃再一笑:“也許在明天,也許還要再過十年,也許一輩子,也許就是下一秒。”


    一連幾天的陰雨天氣,婭艮隻能呆在客棧裏,環兒卻很高興,在旁邊念叨:“阿彌陀佛!老天知道我舍不得小姐,讓我們能夠多在一起呆幾天。”


    婭艮微笑,看著滿臉幸福的環兒:“環兒,或許我不應該答應讓你跟著店小二走的。我們直到現在也不知道他們的過去,不知他會帶你走到什麽地方,他真能夠給你安定的幸福生活嗎?”


    環兒瞪大了眼睛:“小姐,過去真的那麽重要麽?我不在乎他的過去,我隻知道我和他在一起感覺很快樂,我們之間有分享,也有幸福,我們活在現在,有著真實的生活。這已經足夠了,為什麽要去擔憂未來呢?我們都是手腳健全的人,完全能夠養活自己。哪怕是要過男耕女織的日子,隻要能和他在一起,粗茶淡飯我也是願意的。”


    婭艮點點頭:“好吧!環兒,你這樣想是對的。而且你也應該有個好的歸宿了,我祝願你們能夠擁有安定美滿的生活。隻是這一去就不知什麽時候能見到你們了。”


    環兒黯然一瞬,又笑起來:“小二說客來不悅處於江湖與隱退之間,我們想要找你們還是很容易的。”


    環兒和店小二走了,客來不悅似乎冷清了很多,除了廚房裏的人外,整個客棧基本上的一整天都是空蕩蕩的。婭艮在暗室和峽穀中呆的時間越來越長,張掌櫃除了吃飯的時候迴來,都是在小鎮上聽居民們道這家長那家短,不合適的地方公斷一下,合適的地方點頭微笑。


    這一天張掌櫃從鎮上迴來心情似乎很好,在中午吃飯的時候他忽然對婭艮說:“你這丫頭真是奇怪。你怎麽從來也不問我和店小二以前到底是做什麽的?竟然這麽大方的就把自己的丫環送出去了,連彩禮都沒有收。”


    婭艮知道張掌櫃是在開玩笑,也就笑笑,道:“是呀!我給忘了,這倒便宜店小二了。這生意我可做砸了。張掌櫃,人可是從你這裏走的,我是應該找你要彩禮呢。”


    張掌櫃依然樂嗬嗬的:“你這就錯過時機了。店小二可是富可敵國的人物,你放跑了他再想從我這個窮店撈點什麽補償卻是不可能的了。”


    婭艮“哦”的應了一聲,並不抬頭,仍然喝自己碗裏的湯。


    張掌櫃道:“你這丫頭,怎麽像沒自己的事似的呢?你即便不對財富感興趣,你也應該有點好奇心嘛!”


    婭艮把碗放下說道:“如果你願意說你肯定會告訴我的,你不願意說即便我再好奇你也不會吐露半各字,我為什麽不等著你自己說出來呢?”


    張掌櫃大笑:“好個沈家大小姐,真是個聰明的丫頭。看在你損失了個小丫環的份上,我也應該把店小二是什麽人都告訴你。其實,店小二說來與玉府的關係可不一般。”


    婭艮聽到這裏愣了愣,但仍然安靜地聽著。


    “玉府在江湖聲名赫赫,可玉府與皇家有著斷不開的關係這卻是鮮為人知的。二十年前玉府憑借自己的武藝在江湖中立足很穩。根本就不屑於用皇家的關係抬高自己的身份,而一年前的那場大難,逼著玉府開始向皇家靠攏了。”


    婭艮忽然發現:自己是為了尋找玉龍而呆在客來不悅,而呆在客來不悅卻離開了江湖與現實的世界,竟然什麽都不知道,離玉龍反而更遙遠了。張掌櫃如果不說她根本就不會知道玉府現在的情況,而自己還傻傻地準備學藝完成了以後問關於玉府和玉龍的過去。


    張掌櫃繼續說下去:“至於店小二是玉府與皇家關係的關鍵人物。店小二的母親是玉家的二小姐,而店小二的父親是皇家的八王爺。店小二自幼習武、學劍,學的是玉家的武藝,八王爺的武藝並比不上玉府出來的千斤。但是小二對劍是自小就有一種癡迷,甚至有段時間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到小二十二歲的時候在劍術上就已經大大超過了他的母親。


    也就是說其實小二和玉龍是表兄弟,但是八王爺倚仗著自己的權勢,心底裏並不把玉府放在眼底,而玉府根本就用不著依靠八王爺的權勢,這樣他們就相安無事地各自獨立著,在禮數上也並不曾有什麽疏忽的地方。


    在五年前小二的母親八王妃病逝了,八王爺雖然看不起玉家,但對八王妃還是很有感情的,於是也無心打理政事,從此從朝廷退隱,但即便如此八王爺在朝廷的威信依然未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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