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再不說話我可就走啦?”


    洪顏的身份高不可攀,她的儀態更是清冷高貴,說出來的話卻親近隨和,仿若情人的嬌叱,這一強烈的反差,差點讓我一句“吃俺老弟一棒”脫口而出。


    好險!


    幸虧我如禪師入定,視“洪顏”如枯骨,把話憋了迴去。


    “你……”


    洪顏下一句話帶著嗔怒的語調,卻被我開口打斷,不能再任由這要命的女人展開攻勢了,該反擊了!


    我截口道:“什麽你!你!你!的?”


    “嗯!?”


    “仙……姬你太美!我看呆了不行啊?”


    “你長那麽漂亮不是你的錯!出來迷人就不對了嘛!”


    聽著我這明麵上埋怨,暗地裏恭維的話,洪顏“噗嗤”一笑,也不生氣,順著我的調調,接口道:“奴家知道自己美若天仙,實乃紅顏禍水,所以才身披輕紗,麵覆銀具嘛!”


    “唉!所以嘛,你還太單純了,不懂男人!”


    我故意忽略雙方的地位,說教道:“對於男人來說,得不到的東西才是最好的!看不見的東西,才是最美的!”


    “這世界上從來沒有完美無缺之物,如果說有,那麽隻存在於幻想中!”


    “你的半遮半掩,更能激發出他人無限的遐想,別人不需要用眼去看,就在認知中把你描繪成上天最為完美的造物!”


    “一句話說得好:距離產生美!”


    “‘著相’反而落了下乘!”


    洪顏不說話了,半響,她忽地語調轉冷,道:“你這小輩,倒也有趣!”


    笑臉軟刀子,我再懂不過!


    她溫柔的軟語是種攻勢,我無懈可擊地防禦了下來,並說出了她“攻勢”的根本原理,讓她知道再用這種手段,也毫無效果,便放棄了進攻。


    她的話音轉冷,我反而放鬆了下來。


    我拱了拱手,道:“洪顏前輩修道近二百餘載,功行深厚,仍能童心未泯,晚輩敬佩萬分!


    前輩喜歡和晚輩開玩笑,晚輩我也非不知情趣之人!陪前輩一樂罷了!”


    什麽“功行深厚”!“童心未泯”!?


    是說我老吧!


    洪顏覺得麵前的小子言辭犀利,自己受到了嚴重的暴擊,聲音更冷了:“你再這樣說,可連一杯酒都喝不成了!”


    “不喝就不喝了……能見一見洪顏前輩,勝似餮飲三日!”


    我的笑容卻越發燦爛起來,因為這場道心的比拚,無形的對決,目前看,算是我贏了!


    洪顏輕“哼”一聲,廣袖一甩,腳下白玉石地板上浮動的霧氣逐漸凝結,化為一張雲桌,雲桌上放著一杯琉璃酒樽,樽中有靈液流轉不休,散發出醉人的酒香。


    洪顏轉身離去,邊走邊說:“此乃‘櫻河之精’釀製的櫻河靈酒,能夠提升功行,喝一杯抵吃上一顆‘聚靈丹’的效果!”


    “喝完此酒,勿要多留,早早離去!


    否則等到你手中‘通行法符’的效力消失,你還滯留此處,仙宮禁製必向你發動殺陣!”


    我拿起酒樽,把杯中靈酒一飲而盡!


    “謝洪顏前輩賜酒!”說完轉身大步離開。


    隻是雙腳剛要邁出仙宮時,卻聽洪顏的聲音幽幽傳來:“洪家的五長老——洪老陰業已殞命,疏星城城主位置空缺……你若是想擔此職責,可來找我!”


    我的雙腳牢牢地釘在了仙宮門口,再也邁不開!


    “好好做事!”


    “若這次任務成功,洪家與你的過節,便一筆勾銷!”


    ……


    我驀然迴首,宮廳的光線暗了下去,洪顏不見半點影子。


    劍囊裏的流光劍嗡嗡震響起來,我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它安撫下去。


    雖然判官都有替雇主保密的規矩,但規矩是人定的規矩,幽明也是該向我透透底了……


    被迷霧遮眼的感覺,很不好!


    ……


    離開仙宮後沒多久,我就向幽明發出了我們雙方約定的專用“信符”,但幽明一直杳無音信,不給迴應。


    鬼機同樣也聯係不到他。


    發生這種事隻有兩種可能,一則他離我太遠,或被困在某個秘境中;二則他暫時不願意搭理我。


    不過,還有第三種可能,我腦海中浮現出李火狂的樣子,如果他在這裏,或許會雙手抱胸,手摸著下巴,一臉認真道:“說不定老大已經掛了!”


    鬼機則會用“留音符”記錄下他說的話,找機會放給幽明聽,然後下一次失敗率高,存活率低的任務,幽明就會優先分配給火狂兄,而不是鬼機。


    當然,這隻是我的幻想,雖說,幻想是現實的投影,類似的情景不是沒發生過。


    所以,我不太擔心幽明的安危,擔心的是是否應該按照之前製定的計劃繼續下去。


    不過,“大魚”已經吃下了“餌”,垂釣的人怎麽能不把它拉上來,反而把魚竿給扔掉?


    我暫時還不舍得扔下手中的“魚竿”。


    我被洪顏賜酒的第二天晚上,西門郡終於來了位許氏的重量級人物——五長老,許大郎。


    許大郎又名“許三尺”,他身高如幼童,隻有“三尺”高。長得極為古怪,頭大身細,猶如豆芽。


    “許三尺”是旁人給他起的諢號,但他不介意,反而自己到處宣揚。


    這樣的人不是“忠厚耿直”,就是“大奸似忠”。


    許大郎來時,我正在湖邊垂釣,鬼機一動不動地立在我身後,與月光下我的投影融為一體。


    至於其他家族的修士,早就散去了,我與洪家的事情告一段落,不少人是帶著收集情報的任務來的,他們需要把收集到的信息,及時稟告給各自家主。


    “道友就是‘許仙’嗎?”


    許大郎隔著老遠,向我熱絡地打起招唿,他走起路來很滑稽,像個侏儒,而不像個修士。


    我沒有應聲,而是雙目微瞑,似在瞌睡。


    許大郎一點兒也沒生氣,反而放輕了腳步,緩緩停下,禮貌地保持一定的距離。


    我不出聲,他也不再出聲,月光幽幽,湖水平靜,似乎連夜風都溫柔不少。


    隔了好一會,隻聽“嘩啦”一聲,我陡然舉起魚竿,一條個頭很大的紅鯉魚被我從水中拉了上來,它三尺有餘,比許大郎看起來還要長上那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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