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來之前就和幽明分析研究過,中南的修真界是一個講究“名”的地方。


    “名”有“名分”、“名利”、“名氣”、“名義”、“盛名”……


    這裏的“名”很多、很雜,但很有用。有些時候,比你的法力修為和刀劍法器更有用。


    特別是“名分”二字,“名分”的意思是“名位”與“身份”。


    十大名門中,排名第一的孟氏認為“名分”是中南十大名門團結穩定的重要基礎。


    不允許有任何勢力僭越其上,否則必會受到十大名門的聯手製裁。


    在這裏“名”,既是“權利”的象征,又是“弱者”的保護傘。


    在這裏,隻要你有“名”,你占據著“名”,你“師出有名”,就能做到任何事。


    在孟家,有一位素有“賢德之名”的凡人。雖然一個小小的煉氣士就能用一根指頭捏死他,但沒有人敢這樣做。


    不僅沒有修士敢捏死他,他走到哪裏,哪裏的修士就得向他鞠躬敬禮;


    他做過什麽事,就有修士認認真真地拿筆記錄;(注意:必須是用筆紙記錄,用玉簡便是不尊敬。)


    他說過什麽話,就有修士嚴格執行,說是“言出法隨”也不為過。


    為什麽?


    因為他的“賢德”占據了“名位”;他出生自孟家嫡係,占據了“身份”。


    ……


    我雖是築基修為,但初來乍到,對於十大名門這個龐然大物來說,算是個弱者,想要完成任務,想要保證自己的安全,我需要“名”,哪怕是“好色之名”!


    中南的水很深,深到“無名之輩”掀不起半點風浪。


    作為殺手,我恪守“無名之道”,但這次任務,我必須順應“有名之道”。


    道經有言: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


    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


    ……


    “名聲”會引起他人的關注與議論,擺在台麵上的東西,沒人敢打黑拳,耍陰招。


    有句話說得好: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從我來到西門郡的第一天起,就在為自己爭“名”——


    為百姓祈雨的“善名”;


    除妖誅邪的“勇名”;


    還有好色無度的“惡名”。


    隻要話題熱度鋪開,我這枚孤懸在外的棋子,就能立穩腳跟。


    ……


    櫻河洪氏是十大名門中排行最末的家族,之所以排行“最末”,是因為洪氏隻有五名築基修士,跟排名前位的元嬰家族、金丹家族相差不啻天淵。


    但它之所以能存在,而沒有被其他家族吞掉,就是因為有“名”。


    洪家的“名”來自於“豔名”。


    洪氏的家主“洪顏”,號稱中南第一美人修士。


    據說不光願意為她赴死的高階修士不計其數,就連一向滿嘴道德文章的孟家某人,也與她牽扯不清。


    所以“洪家”一直被納入十大名門之中,就連勢力強大的南域修真門派,都不敢把它吞並。


    我在鬥法中沒有取“洪天眼”的性命,是不欲與“洪氏”結仇;我故意提及洪家家主“洪顏”,是為了向洪家“借名”。


    “含煙湖”這處湖場的水花不夠大,我要用“洪顏”這個第一美人的名頭掀起足夠大的風浪。


    然後,再乘起這股風浪,衝到許氏家主麵前!


    ……


    洪天眼走後,我在含煙湖畔靜守了兩日。


    兩日間,鬼機把我與洪天眼的對決,以及我們說過的話傳播了出去,期間有不少好事的中南修士不遠萬裏,來此地圍觀。


    他們在等一出好戲,涉及“中南第一美女修士”的好戲。


    我說過的那些對“洪顏”不敬的話,等於向洪家下了戰書,他們為了“名”不得不接。


    就算原本不準備正大光明的接下我的戰書,現在被帶起了節奏,也不得不“按規矩”與我鬥法。


    ……


    兩日後的晌午,一天中最熱的時辰卻不顯得熱,因為天空中有朵朵濃雲遮住了驕陽。


    我盤坐在湖邊的丘陵的山腰處,突然覺得周邊空氣的濕度驟然變大,陣陣清風拂麵,我中止了打坐調息,緩緩睜開了眼。


    含煙湖遠處的水平麵上,一白發長眉的玄袍道人踏波而來。


    他的腳踩在水麵上,如履平地,就連點點漣漪也未濺起,分明是一身水屬功法練到了“法身如水,人水合一”的境界。


    長眉道人還在遠端,我就聽身後丘頂的圍觀修士中有人議論:


    “洪家竟然派‘洪真水’來了,是不是太小題大作了?”


    一人應聲道:“不派他來還能派誰?難道真要洪顏家主親自到場?要知道連三長老洪天眼都輸給這個許仙了呢!”


    另一人附和道:“是啊!洪家這一戰再輸的話,臉麵就丟盡了!不容有失!”


    “對了,你說洪家怎麽不找孟家的人前來助陣?”


    “我用‘天眼術’觀這位許道友,乃是築基中期修為,要是對付一個築基中期修士就要靠孟家的修士站台,那麽洪家也不必在‘十大名門’中混了。”


    “你們說這一戰誰會贏?”鬼機鬼頭鬼腦地鑽進眾修士的交談圈子,插話道。


    “當然是洪真水了!他是築基後期的修為,洪家戰力第二的修士,修道一百八十年,口袋裏法器眾多,若是輸給了一個散修!那可是‘真的水’!”


    “喂!你真覺得這許仙是個散修嗎?”


    “不是他自己說的嗎?”


    “他說的你真信啊!?”


    “他姓‘許’,又在‘許’家的地盤上,你說會不會……”


    “噓!噤聲!你不要命了!?”


    ……


    我一邊聽著背後山丘頂上修士們的議論,一邊注視著越來越近的對手。


    片刻之後,洪真水雙腳終於踏上了湖岸,他不願仰頭看我,便足尖一點,緩緩飄起,到達了比我高一頭的位置,居高臨下道:


    “西域來的散修,哪來的膽子與中南十大名門作對?”


    這一聲質問如同雷音天威,震得我腳下塵埃浮動不休。


    我淡然站起,一拂袍袖,塵埃匯聚成一道灰色的劍影,緩緩升入天際:


    “英雄莫問出處,凡者也可語‘天’,公道自在人心!”


    “你們洪家為了一己之私,毒害西門郡的百姓,也敢代表中南修真界?也敢妄稱‘十大名門’?”


    “聖門孟家知道嗎?”


    我一連三問,讓洪真水的臉色由白轉黑,由黑轉白,長眉亂顫,半晌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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