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蒔反複翻看著手裏的爛鞋底,直覺這鞋子很重要。


    這時,陵園那邊的一個老員工說,“當初烈士們下葬的時候,沒棺材,隻能用草席裹了一埋。


    後來規劃陵園,烈士們才有了這水泥棺材。


    當時老七就發過次瘋,死活要把原本墳裏刨出來的爛鞋,放進棺材裏去……”


    莫蒔聽到這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直覺。


    她手上輕輕用力,把鞋底一層一層撕開。


    突然,她瞳孔一縮,從鞋底裏拽出來一片馬蹄形狀的皮料,“牛皮?”


    莫蒔翻過牛皮,背麵刻了四個小字。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二太爺說,有鞋就能迴家。


    這鞋底裏藏著秘密!


    莫蒔把手裏的牛皮遞給莫成峰,自己把另一隻鞋底撕開,裏麵也有一塊牛皮,背麵刻著同樣的四個小字。


    莫成峰盯著牛皮,念出了那四個小字,“莫氏崇先!爺爺……”


    棺材旁邊的莫林,從莫蒔手裏搶過另一塊牛皮,看到上麵刻著的名字,他激動地直喊,“好,好,好呀……”


    這下好,這就能知道誰是誰,他爺爺,成峰他太爺,就能找到了。


    村長被這邊的動靜引了過來,莫林把手裏的牛皮遞過去,“鞋裏藏著名字……”


    “好,好!”


    村長拿著牛皮很是激動,“蒔丫頭,快去跟族人們說,注意墳裏的鞋子,找這牛皮!”


    很快,族人們都知道了鞋子裏的秘密,驚喜在陵園中蔓延著。


    每找到一塊牛皮,都有人撲到棺木上認親。


    最終,二十五位莫家先輩都被一一認了出來,恭敬地請到了棺木之中。


    二十五副棺木在紀念碑廣場上一字排開,由後人們依次抬到了卡車上。


    族人們跳上卡車,扶著棺木準備迴莫家村安葬。


    但這時候,“老七”那邊卻鬧出了動靜。


    他不肯離開陵園。


    “老七”攥著一串兒草鞋,不停地搖頭,“不走,不能走!鞋子,鞋子……”


    山子這幾天一直寸步不離地陪著“老七”,總算混了個眼熟,他說話“老七”有點反應。


    但現在,無論山子說什麽,“老七”都不肯上卡車。


    嘴裏隻是嘟囔著,“不能走!不能走!”


    莫蒔給莫山子使了個眼色,讓他吸引“老七”的注意。


    這時,莫蒔繞道“老七”背後,飛快地在他頭上紮了幾針。


    “老七”軟軟地倒在莫山子懷裏。


    莫山子抱著人,隻感覺懷裏的人瘦的出奇,輕飄飄的,他看向莫蒔,“我爹這樣,沒事兒吧?”


    莫蒔收起銀針,抬頭說道,“沒事兒,崇明爺爺腦部有淤血,深層睡眠對他隻有好處。


    等迴去了,我幫他慢慢把淤血排出來,應該就會恢複一些清明。”


    莫山子在莫蒔的幫助下上了卡車,他穩穩地抱著懷裏的人,嘴裏輕聲說著,“爹,兒子接你迴家。


    娘等了你幾十年了,你再不迴家,娘要生氣了……”


    五輛大卡車排成一列,帶著莫家村眾人朝北而去。


    迴家,迎英魂歸故裏。


    鳳凰嶺上。


    祖墳前,原本二十六座衣冠塚,平了一座,其餘二十五座衣冠塚,葬入了烈士骸骨。


    臘月二十三,莫家村舉辦了幾十年來最盛大的一次祭祖儀式。


    凰嶺藥廠都因此,停工了一天。


    動蕩的鬥爭年月早就過去了,改革開放的春風吹到了鳳凰嶺,原本被忌諱和遺忘的風俗和傳統,也慢慢找了迴來。


    莫家村通過祭祖,又一次凝聚了人心。


    ***


    周楊把投好的熱毛巾遞給莫蒔,“來,快擦擦汗!”


    自從把“老七”帶迴莫家村,莫蒔每天都來給他紮針排淤血。


    單純靠針灸不行,她還要用木靈氣引導,淤血才能一點點往外排。


    所以,每次施針完,莫蒔都是滿頭汗水,累得不想說話。


    歇了一會兒,莫蒔對山子娘說道,“周奶奶,七爺爺腦袋裏的淤血還有不少,咱們慢慢來,你別急啊……”


    山子娘大名周峪,莫蒔還是從“老七”嘴裏知道的。


    原來,那天迴了莫家村,“老七”醒來後一直鬧,直到山子娘抱著他大喊,“你看看我是誰?崇明,我是周峪,周峪啊!”


    “老七”嘴裏念叨著“周峪”“周峪”才慢慢安靜下來。


    從那時起,“老七”一時一刻也不能和他的“周峪”分開。


    莫蒔第一次來紮針,就從“老七”的嘴裏聽到了周奶奶的大名,“周峪”。


    山子娘看著睡了過去的“老七”,一臉滿足,“不急。人迴來就好,我不急……”


    周楊遞給莫蒔一杯白糖水,“莫蒔,你聽說了沒,趙惠芬氣壞了。”


    莫蒔喝了口甜甜的溫水,看向捂著嘴笑的周楊,小聲問,“趙惠芬怎麽了?”


    “趙惠芬原本和知青點的人吹牛,說她爺爺專門開小車來接她迴城。結果,大前天趙老爺子、木老爺子、秀奶奶,還有秀兒娘,坐轎車走了。


    留下趙惠芬,和成峰、秀兒、莫林叔他們一起擠火車。


    聽說,趙惠芬氣得心髒病都犯了一次,人都暈了。


    可趙老爺子也沒再派車來……”


    莫蒔笑笑,輕聲說,“秀兒和我說了,她們今年要在舅爺家過個團圓年。”


    之前,莫秀兒還想讓莫蒔給趙惠芬看看病,但趙惠芬不知道躲哪兒去了。


    “過完年,你也要去京城了吧?我公爹腦子裏的淤血,能排幹淨嗎?”周楊悄悄問莫蒔。


    莫蒔看了一眼炕上躺著的七爺爺,和一旁守著的周奶奶,肯定地點點頭,“能!


    等我走了,我蘇慎師父會繼續給七爺爺針灸的,到時候開些湯藥配合著調養,七爺爺會慢慢好起來的。”


    周楊摸摸自己的肚子,看向莫蒔,“三月份我就該生了,你不在,我這心裏虛的慌。”


    莫蒔伸手給周楊摸脈,“小家夥好著呢,守著凰嶺醫館,你還不放心?


    我的醫術都是我師父們教的。”


    周楊心裏搖了搖頭,於大夫他們醫術很好,但有莫蒔在身邊她才更安心。


    嫁進莫家之後,周楊慢慢知道了莫家血脈的特殊。


    而莫蒔在莫家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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