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著眼前身子一軟、從凳子上倒了下去的趙惠芬,女醫生拿著聽診器,愣在了原地。


    她剛說問題不大,人就暈了?!!!


    “來人,快來人!”女醫生反應過來,很快喊來了護士幫忙,把趙惠芬抬到了病床上。


    女醫生拿著聽診器放到趙惠芬胸口,聽了又聽,心跳這會兒又正常了,唿吸規律,脈搏跳動也有力。


    可人確確實實是暈了,這個做不得假。


    這姑娘麵色紅潤、肌膚豐腴,壓根和營養不良沾不上邊兒。


    那到底是怎麽迴事兒?


    心髒病的話,又不太像。


    心髒病患者多麵色青白、下肢水腫,女醫生擼起趙惠芬的褲腿,摁了摁小腿上的肌肉,迴彈性很好,沒有浮腫。


    女醫生搖搖頭,看趙惠芬隻是暈了沒有其他問題,隻好等她醒過來再說了。


    半個多小時後,趙惠芬慢慢睜開了眼,看到雪白的牆壁雪白的天花板,她馬上就反應過來了,她還在醫院。


    “醫生……”趙惠芬舉起袖子,又輕輕聞了一下,然後她忍著頭暈,裝著虛弱的樣子,把醫生喊了過來。


    女醫生關切地問道,“你暈倒了,現在感覺怎麽樣?”


    趙惠芬用右手扶著額頭,小聲說,“還有點頭暈,心口這兒也不舒服,時不時地抽疼一下……”


    女醫生眉頭皺到了一起,想不明白這是怎麽迴事兒,隻好多詢問一下,“你這頭暈和心口疼的毛病,有多久了?”


    趙惠芬眼睛轉了轉,把早就想好的說辭說了出來,“我是京城來的知青,以前沒幹過農活,下鄉後就發現一幹重活,我心口就難受。


    幹點輕鬆的農活,就沒事兒,村裏照顧我,一直沒給我安排重活。


    我心裏感激,今年麥收,村裏人手不夠,我咬著牙幫忙收了麥子,忙完麥收,我就開始頭暈,然後心口也開始疼,情緒一激動,心就砰砰得像要跳出來似的。


    村裏照顧我,不讓我再下地,安排我和別人給牲口鍘草料。


    沒成想,有一天,我剛把幹草放鍘刀上,人就暈了,直接撲在了鍘刀上,幸虧壓鍘刀的人反應快,要不然我就……差一點……”


    趙惠芬後怕似的摸了摸她的脖子,看得女醫生身上發冷。


    趙惠芬接著說道,“又來村裏怕出事,就不讓我幹這活了,又給我安排了別的輕鬆活兒,隻是,我從一周暈一兩次,到現在一兩天暈兩三迴……


    村裏就讓我趕緊來縣醫院看看。


    醫生,我是不是……有心髒病?”


    女醫生想了想,還是不能確定,“暫時還不能確定,你有心髒病的症狀,但又不完全符合。”


    女醫生糾結的點,還是趙惠芬麵色紅潤、體態微胖,跟大多數瘦巴巴的下鄉知青比起來,實在不像生病的。


    就算暈倒後,她的心跳、唿吸、脈搏也都是正常的。


    而且,現在縣醫院對給下鄉知青開病情診斷證明卡的很嚴,還會抽查。


    假如這姑娘是裝病,故意把情況說得很嚴重的話,那這心髒病的結論,作為醫生,自己更不能輕易下了。


    趙惠芬看女醫生不鬆口,偷偷掐了一把自己大腿,擠出了幾滴眼淚來,“醫生,我現在在村裏幹不了多少活兒,賺的那點工分還不夠自己吃,得靠家裏接濟。


    我家來信說,我這狀況像是心髒病,想讓我迴城做個心電圖,可這做一次心電圖幾十上百塊,不是小數目呀……


    您看能不能給我開個病例?


    我在鄉下實在是待不下去了,家裏人也想讓我趕緊迴城治病。”


    年初,知青迴城的慢慢多了,來醫院開病情診斷證明的知青也越來越多,女醫生見識的多了,為了迴城裝病的、自殘的,賣可憐,甚至還有偷偷塞錢的……


    女醫生低頭聽著趙惠芬的話,心底毫無波瀾,她刷刷幾筆開了個方子,“我給你開了點安神丸,緩解你的頭暈、心悸,你先迴去吃一吃。


    如果不成,你再來找我看看。”


    趙惠芬心裏直罵人,麵上還裝著一副可憐樣,“醫生,不能給我開個病例嗎?我真的有心髒病,一激動就心口疼、暈倒。”


    女醫生仍舊沒有鬆口,“我給你開的這安神丸是咱們縣凰嶺藥廠生產的,效果很好。你先吃藥看看吧。”


    說完,女醫生笑著把開藥的單子遞了過去。


    趙惠芬伸出右手去接,同時左手湊到鼻子下,裝著捂嘴想哭的樣子,狠狠聞了聞袖子裏的十步竹。


    然後,女醫生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又暈了?!


    女醫生看看暈倒在地的趙惠芬,又看看自己手裏還沒遞出的藥單子,整個人都麻了。


    情緒一激動就暈倒,腦供血不足?難道,真是心髒病?


    女醫生又一次喊來了護士,合力把趙惠芬抬到了病床上。


    “陳醫生,這病人什麽情況,怎麽又暈了,這是得了什麽大病嗎?”護士好奇地問道。


    女醫生歎了口氣,“疑似心髒病!”


    將近一小時後,趙惠芬悠悠醒了過來,她一睜眼就捂著心口,看著女醫生直哭,“嗚嗚……我想家了……”


    女醫生看趙惠芬捂著心口哭,她頭皮都開始發麻,趕忙上前安慰,“快別哭了,你不是情緒激動就心口疼、頭暈嗎?


    這應該是腦供血不足導致的,心髒病的可能性很大。


    快別哭了,我這就給你開病情診斷證明!


    我們縣醫院醫療水平有限,治不了心髒病,你得迴城好好看看……”


    趙惠芬看眼前的女醫生終於鬆口了,她順勢收了眼淚,捂著心口慢慢坐了起來,“謝謝醫生!”


    女醫生很快把病情診斷證明遞給了趙惠芬,還好心地提醒了一句,“醫生開的病情診斷證明沒用,你還得拿著去醫務科蓋上醫院的公章才行。”


    趙惠芬點點頭,說了句謝謝,就轉身出了門。


    到了醫務科,趙惠芬很順利地就蓋了章。


    拿著蓋了章的病退證明,趙惠芬笑著給家裏打去了電話。


    “媽,我好像有心髒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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