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蒔和木森剛下了火車,就在站台上碰見了一個熟人——張春燕。


    前幾天,莫蒔他們迴京城的路上,才剛剛遇見了張春燕去公社收購站賣黃芪,還捎了她一路。


    而今天,倆人剛到北垣,就在站台上,又遇到了張春燕。


    “春燕姐,”莫蒔問道,“你這是要去哪兒?”


    這次,張春燕手裏挎著一個小包袱,她身旁站著一個威武挺拔、很有氣勢的軍人。


    那軍人三十多歲的樣子,個子很高,穿著一身綠軍裝,眼眸深邃,他手裏抱著一個兩歲左右的小女孩。


    小女孩一看就是在鄉下待久了,風吹日曬土裏摸爬滾打的,帶孩子的人也不講究,小女孩的臉上皮膚粗糙的很。


    小女孩發現莫蒔看她,怯怯地躲進了軍人的懷裏。


    張春燕三人是在站台上等車,他們要去冀北省某地。


    “莫蒔是你啊,我,我要隨軍了……”


    張春燕笑著給莫蒔他們介紹身旁的軍人,“這是我愛人,宋遲。這是大丫,孩子還沒取大名……”


    “姐夫好!”莫蒔看向張春燕身旁的軍人。


    一身正氣,鐵骨錚錚。


    莫蒔第一眼,就他身上感覺到了忠誠可靠的氣息。


    “你好!”宋遲微微笑著對莫蒔點了點頭。


    幾人剛說了兩句話,火車就到站了。


    嗚嗚的汽笛聲響起,火車和鐵軌摩擦的哢嚓哢嚓的聲越來越近。


    進站的火車慢慢地停了下來,等車的人們瞬間湧了過來。


    “我們該上車了……”宋遲低頭湊近張春燕耳邊說道。


    張春燕“嗯”了一聲,對著被人群擠開的莫蒔和木森那邊揮了揮手。


    “再見了!”


    宋遲一手抱著孩子,一手護著張春燕上了火車。


    三人運氣不錯,找到了一排兩人座,剛好擠得下兩個大人和一個小孩子。


    張春燕抱著大丫坐在裏麵,大丫被火車窗外的景象吸引了注意力。


    透過窗戶,張春燕還能看見莫蒔和木森走遠的背影。


    以後,再見莫蒔就不知道會是什麽時候了,也許再也見不到了。


    “那個姑娘是誰?你好像挺喜歡她的……”


    耳畔響起一道磁性的男聲,張春燕的注意力被拉了迴來。


    張春燕又看了一眼窗外,才轉過身子看向宋遲。


    “她叫莫蒔,是我原來婆家的親戚,小妮兒還是她救迴來的……”


    宋遲望向窗外,莫蒔和那個小夥子,已經看不見了。


    “莫蒔?她適合去當兵……”


    “莫蒔她差一點就被選上什麽特種兵了的……”張春燕激動地說道。


    “嗯?差一點是什麽意思?”


    “原本選上了,聽說就因為莫蒔她爺爺二十多年前出國了,莫蒔最後被退迴來了……就因為有這一層從沒見過麵的海外關係……”


    “可惜了……”


    宋遲入伍多年了,他有種野獸般的直覺。


    在莫蒔的身上,他感覺到了一種隱藏著的血性和煞氣。


    兩人沒再說話,張春燕把大丫抱坐在自己腿上,看著窗外出神。


    前幾天她去賣黃芪,迴來的路上摔了一跤。


    恰巧遇到了休探親假的宋遲,是他伸手把自己扶了起來。


    原本,兩人隻是萍水相逢的過客。


    結果第二天,她妗子帶著她去相親,對方就是宋遲。


    宋遲今年三十歲,比她大了十歲。


    他從小在後娘手下討生活,十幾歲就去當兵了。


    二十七歲才結婚,當時他的家屬還沒有隨軍的資格,媳婦隻能留在老家。


    宋遲的後娘麵慈心苦,他前一個媳婦生孩子時難產,就因為他後娘舍不得花錢把人送醫院,人大出血,沒了。


    隻留下了一個大丫。


    宋遲一個大男人也帶不了孩子,大丫就一直留在鄉下老家。


    宋遲還記得,他這次迴老家,剛看見孩子時,孩子身上穿的衣服衣襟都是烏黑油亮的,袖子上還都是蹭的大鼻涕。


    宋老爹還算有點良心,也可能是因為宋遲每月寄迴來的錢和票,大丫身上是邋遢了一些,但好歹沒冷著餓著。


    這次,是宋遲的小姨騙他迴來相親的。


    外甥沒了親娘,後娘那邊也不會給他操這份兒心,宋遲小姨一直惦記著外甥。


    她外甥一直這麽單著也不是迴事兒,直到宋遲小姨看好了李張春燕……


    她就給宋遲去了一封信……


    事情很順利。


    男女雙方條件差不多,又同病相憐,都是年紀輕輕就喪了偶。


    宋遲知道張春燕是烈士遺孀後,就心生敬意。


    後來又聽他小姨說,張春燕是大著肚子聽了噩耗才早產,生了一對龍鳳胎,卻隻活了一個孩子。


    一下子失去了丈夫和小兒子,這兩個最親最親的人,對一個女人來說,是多大的打擊!


    宋遲從心底憐惜起這個有過一麵之緣的小女人,想對她好……


    而大丫也需要一個媽媽……


    張春燕,也對宋遲有好感,他身上有種她說不清的感覺,讓她安心……


    於是,兩個人就這樣走到了一起。


    部隊裏很快就通過了兩人的結婚申請,今天一早,他們才剛剛登的記。


    宋遲已經是副團級別了,家屬是可以隨軍的。


    休完探親假,正好一家三口一起迴部隊。


    張春燕問過宋遲,她能帶上自己的小妮兒嗎,宋遲很支持她。


    但等張春燕迴莫家問了之後,莫家老兩口不同意。


    小妮兒是他們小兒子唯一的一點血脈了,他們老兩口舍不得。


    “燕兒,等小妮兒懂事兒了,她要是願意去你那邊小住,我們不攔著……”


    村長媳婦舍不得小孫女,但也不攔著張春燕親近孩子。


    莫家把她女兒養的很好,張春燕迴想起了女兒胖乎起來的小身子來。


    一滴淚,從眼角滑落。


    宋遲從窗玻璃的反光中,看到了側著身子流淚的小女人。


    他伸出一隻鐵鉗般的大手,輕輕握住了身旁的小手。


    這隻手,勻稱纖長,很有骨感美,卻布滿了繭子。


    聽說他小姨說,張春燕迴了娘家後就總是上山挖草藥。


    “以後,有我!”宋遲輕聲說了一句。


    張春燕轉迴身和宋遲對視,她心裏劃過一股暖流,“嗯!”


    他們現在還有點生疏,但兩個人都有心,把以後的日子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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