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帶上夜鴉和烏鴉紳士,拉上「天星空」的所有團員,決定後天深入伊娜之塔。


    平日裏其她人接委托最多爬到第四層,因為越是爬高,耗費的時間與精力就越多。在團隊成員缺少或沒有接取委托的情況下,冒險者一般不會深入高層,高層的危險係數無法確定,因此協會也會給出善意的提醒。


    不過,我要嚐試一下,看看自己與團隊的實力總和到底能爬到伊娜之塔第幾層。


    這幾個月來團隊的磨合程度也有進步,浠琳和洛貝絲還有茉莉都配合的很好,夜鴉也做得很不錯。唯獨我,是邊緣者,是作用最小幾乎不需要的人。


    ···


    在出發前我去了極樂市一趟,要去和伊娜說清楚我可能要兩個星期無法來見她。


    變化藥劑的副作用幾乎已經消失了,至少我這麽認為。我已經有一個月沒有變成浠琳了。


    「夏爾是有什麽心事嗎?平常都是夏爾在聽我的訴苦和嘮叨,我也可以成為夏爾的傾訴對象哦。」


    「沒有的事。」


    事到如今,我可以心無波瀾的直視伊娜,因為她真的很溫柔,對我特別好。隻是外貌看起來有些駭人而已,美的是伊娜這個人和她的內心。


    每星期我都會來這裏與伊娜聊個一下午,對浠琳的解釋從「我出門玩」變成了「我去拜訪xx商人與其商量買賣合同」。


    「我明天要深入伊娜之塔高層了,可能兩個星期沒法來見你,能幫我和艾琳達說明情況嗎?」


    「嗯,我會的。」


    「另外,我想問,我已經一個月沒有再變成我的老師了,是不是藥劑的副作用已經被治好了?」


    「艾琳達和我說過夏爾的情況,但她說還會有最後一次的變化。隻要這次變化結束,應該就徹底治好了。」


    「嗯,我知道了。」


    我準備離開這裏,與伊娜進行了道別。


    「夏爾!」


    伊娜在我即將出門時叫住了我。


    「怎麽了?」


    「那個···治好後,你還會來極樂市嗎?」


    居然這麽問?


    「···可能會吧,也可能不會。」


    「哦···祝你凱旋歸來···」


    「謝謝。」


    我離開了,沒有注意到伊娜聲音裏傳遞而來感情變化。


    或許在我心中,隻是因為要治療藥效的副作用才會經常來極樂市這種地下黑市吧。除此之外,我別無其它理由出現在極樂市,這裏不適合我這種肉體就是孩子的人。


    伊娜是對我好,對我溫柔,但這不是我出入極樂市的理由。


    如果治好了,我想我應該不會再來到極樂市吧···這樣我還能省下一個下午的時間去學習更多的東西。


    就這麽決定吧。


    ****


    「都準備好了嗎?」


    身為團長,浠琳是「天星空」最主要的負責人,是絕對可靠的存在。


    所有人給予迴應,於是浠琳宣布出發,預計耗時兩個星期。


    伊娜之塔,我又來了。你的秘密我遲早要揭開。


    ···


    用時兩天,我們來到了第四層。


    這是一個龐大的封閉藤蔓迷宮,沒有光亮需要點火照明。高度有五六米,但寬度僅有一兩米。左右路徑眾多,四通八達,石砌牆壁,地麵由潮濕的泥土與零零碎碎的石頭組成,藤蔓旺盛阻攔前路,需要砍斷或燒毀。


    這裏有些悶熱和擁擠,我們分成兩兩一排的陣型,夜鴉和洛貝絲走前衛,茉莉走中間,我和浠琳走後衛,烏鴉紳士落在我肩上。


    浠琳用火魔法照明前路,我負責照明後排。


    這裏的魔物都是一些醜陋扭曲的蟲子,有石甲爬蟲,疾閃蜈蚣,紅魔蟻,劍骷髏,盾骷髏,以及弓骷髏。


    石甲爬蟲有極強的物理防禦力,爬在高處,物理攻擊無法對其造成傷害,得用魔法攻擊;疾閃蜈蚣的體型比一般蜈蚣大兩三倍,速度也極快,但隻要有機會傷到它很容易就能將它殺死,它基本沒有什麽防禦力;紅魔蟻都是成堆成片的出現,數量很多,體型比普通螞蟻大一些,隻是數量多了聚堆一起,會讓人毛骨悚然,滿眼惡心就是了;骷髏魔物如果使用物理手段攻擊則會複活,魔法攻擊除了暗魔法和光魔法可以徹底擊敗它們外,其它魔法無法殺死它們。


    因為地形寬度狹窄,我們所有人都無法完全施展各自的能力。


    「好!煩!」


    洛貝絲的長槍在這裏無法使用,隻能用短劍瞅準時間一個一個插死疾閃蜈蚣。夜鴉用附著暗魔力的拳頭洞穿石甲爬蟲的身體,抬起的手上沾滿了綠色的腐臭粘液。


    「咦!惡心!」


    紅魔蟻沿著上方是牆壁成片湧來,我和浠琳聯手點燃左右牆壁上的紅魔蟻群,散發出異樣難聞的臭味。


    「小心!」


    「真的,煩死了!」


    洛貝絲剛剛擊碎一個劍骷髏,隻聽茉莉突然提醒,注意到劍骷髏背後有一個弓骷髏正瞄準洛貝絲。


    洛貝絲毫不猶豫的丟出短劍擊碎遠處的弓骷髏,夜鴉趕忙使用暗魔法生成暗彈進行補刀防止它們複活。


    我們就這樣一邊與魔物戰鬥一邊摸索著迷宮,忍受著劇烈的混合臭味與悶熱的環境,有時候藤蔓後還會藏著食人植物,得尤為小心留意才行。


    不過最終,我們來到了一個空曠的房間裏。牆壁上長滿藤蔓,房間中間裏有一個傳送魔法陣。


    終於找到傳送魔法陣了···


    「終於到了,辛好沒有走錯路。這裏真惡心,真希望有什麽辦法能直接跳過這一層。」


    「應該沒有吧。」


    「哼···茉莉,幫我看一下我的手臂,剛才被疾閃蜈蚣咬了一下。」


    「嗯,請給我看看。」


    可以休息一會了。好累,好餓,好渴···我有起到作用吧?應該有吧。


    浠琳商議在這裏休息一會檢查身體狀況與裝備,得到了所有人的同意。


    「或許我該穿一些鎧甲,這種布衣防禦能力太弱了,而我又是前衛。」


    「我覺得也是,不過洛貝絲不可能才考慮到吧?」


    「呃,因為穿著輕衣行動方便,所以我一直在糾結要不要犧牲一定的速度換取防禦力。」


    「我支持你換,畢竟洛貝絲的速度本身就已經很快了,犧牲一些速度換取保護身體防禦力我覺得無傷大雅。」


    「···也行。等這次迴去,我去藥店找你,你也幫我選一下。」


    「嗯,雖然不是很懂,但我一定不會食言,隨時歡迎。」


    洛貝絲與團隊中的茉莉關係最好。


    真好啊,兩個美少女坐在一起卿卿我我···其實也沒有卿卿我我啦。


    「夏爾,你餓了嗎?」


    浠琳坐到我身邊。


    「還行,還能堅持。」


    「雖然我不建議夏爾在這個年齡段開始節食,但我們帶來的食物確實不是很多,能省一點也好。」


    「把我的那一份分點給夜鴉吧,她比我更需要。」


    夜鴉已經因饑餓而變得渾渾噩噩了。


    「不行,必須讓夜鴉學會克製自己,剛才她已經吃完了我和她的那一份食物。」


    「浠琳的那一份?那,確實得讓夜鴉學會克製呢。」


    夜鴉怎麽又吃了浠琳那份食物?我之前不是教導她不要那樣做嗎?為了團隊考慮,作為契約者的我必須要對夜鴉進行更加嚴厲的教導,得讓她明白明白克製自己的食量,別肚子一餓就要吃東西。


    在家或許我會準許,但現在的處境不同,這樣做食物可能很快就會被吃完,到那時就糟糕了。


    我們還在四層,也決定繼續爬,如果食物在此用完,我們也無法趕迴去補充。


    萬不得已的時候,我們會獵殺魔物吃它們的肉。


    但這是萬不得已的,因為茉莉說絕大多魔物肉都不能食用,有毒素。


    休息半天後,我們準備動身。


    踏入魔法陣,幾秒後,我們便成功來到了第五層。


    ****


    第五層是平坦開闊的世界,視線中是死氣沉沉的一望無際的灰白色,頭頂是沉寂的漆黑與深邃,黑白相交,灰白枯樹遍地生長,形態扭曲各異,奇形怪狀。這一層出現了烏鴉,跟烏鴉紳士一模一樣的烏鴉。它們落在枝頭,用它們如落日般血紅的眼睛凝神注目著我們。


    空間壓抑沉重,仿佛我們處在一種會無時無刻都被監督的環境中。


    聽不到烏鴉那難聽的嘶鳴聲,相反,我們能聽清各自體內血液流動與心髒跳動的聲音。


    這裏死寂的如墓地,而我在不遠處,還真看見了一塊隆起的土堆上插著一把劍,一根紅色的絲帶被纏在劍柄上於空中舞動。可是,這裏壓根連一點風都沒有。


    恐懼感油然而生,然而越是害怕就越是狼狽。


    「夏爾,還好嗎?」


    浠琳的聲音拯救了我。


    「嗯,沒事···這裏真的讓我很難受,感覺很不舒服···」


    「那我們就快點離開這一層前往下一層吧。」


    於是我們加快了行動步伐。


    這裏有的魔物塊頭很大。比如牛頭巨人,全身是宛如燒透了的紫紅色,四五米高,拿著大斧一身肌肉,帶著身後的一群小牛頭魔物們四處遊蕩;恐懼魔眼,一種漂浮的紫色眼球模樣的怪物,兩旁長著類似臍帶一樣的東西;絕望幽魂,一種隻有火魔法和光魔法可以殺死魂類魔物,沒有實體所以物理攻擊毫無作用;以及落在灰白枯樹枝頭上的那些烏鴉——迷幻烏鴉,可以製造心靈幻術控製冒險者進行自相殘殺或自殘行為的魔物。


    夜鴉的神色很惘然,呆愣的看著枝頭上那些與自己對視的烏鴉群。


    烏鴉紳士飛到了夜鴉的肩頭附耳跟她說了些什麽,然後夜鴉恢複正常快步走到我們身邊。


    「請盡量不要與夜鴉和我相隔太遠。心靈脆弱的人很容易被那群家夥控製,而夜鴉可以保護大家免受控製。」


    「哼,我的心靈很強大,才不會被控製。」


    洛貝絲不以為意的加快腳步,與夜鴉相隔了數十米,然後我們看見了突然停在原地的洛貝絲用自己僵硬的肢體緩緩取出短劍,瞄準著自己的胸口···


    夜鴉迅速跑到洛貝絲身邊按住了她的手。


    「呃,啊···嗯,呃呃···唉?我這是?···」


    「請,相信,夜鴉。同類,都是很,壞的,它們,一直,討厭我,與哥哥···」


    「額,抱歉。」


    重整隊形。


    夜鴉依舊擔當前衛但要走在洛貝絲後麵,茉莉依舊走中間,烏鴉紳士落在我的肩上與浠琳走在後麵。


    這一層的魔物開始變得難以對付,強度直線飆升。


    牛頭巨人身材高大,紅棕色的皮膚具有極強的防禦力,揮舞巨斧在地上砸出一個重重的大坑。不能被攻擊到,不然必粉身碎骨。


    「嘶!真是皮糙肉厚!」


    洛貝絲的長槍隻能勉強戳破牛頭巨人一個小口子,然而卻要咬緊牙關,緊繃神經去躲避牛頭巨人的蠻力攻擊。


    浠琳和夜鴉用魔法解決了那些小牛頭人,我使用了中階冰魔法「寒冰錐」對牛頭巨人進行幹擾,為洛貝絲爭取後退機會。


    我的魔法對牛頭巨人簡直就是在撓癢癢。


    我換成了高階水魔法「水瀑」,用水流衝擊牛頭巨人,但隻造成了擦破一點皮膚的傷害。


    洛貝絲退迴來了前衛位置,詢問要怎麽辦。


    浠琳用幾秒鍾的時間想出了應對辦法。


    簡而言之:我和浠琳使用強力魔法集火牛頭巨人的胸口,然後為洛貝絲和夜鴉合力用盡全力攻擊牛頭巨人的胸口處。


    浠琳說牛頭巨人是高級魔物,心髒是驅使行動的源頭,隻要將心髒擊碎,牛頭便會立即死亡。


    計劃沒有異議,大家摩拳擦掌。


    「那麽,行動吧!」


    「火焰之王啊,請將你憤怒之火化作衝天狂炎,潔淨世間一切的罪惡——暴炎業火!」


    「通曉大氣的流動,群青的伊露克啊,以風之神的怒火降下狂風的懲罰吧——風旋疾風刃!」


    我和浠琳一同吟唱,一個是高階火魔法,一個是上位級風魔法。


    「喝哈哈哈哈!」


    風與火發生融合卷起火龍卷風鋪天蓋地,將牛頭巨人與身邊的泥土一起包裹進風暴中心。


    「來了!咦呀呀呀呀呀!」


    角鬼以驚人的彈跳力跳到空中,握住長槍將最鋒利的槍頭瞄準胸腔。此刻,一團黑影瞬間出現化作一個粉色頭發的小女孩,蓄滿暗魔力的黑色拳頭飽含決心與力量。


    咚!


    「成了!?」


    我激動的叫出聲音,期待著煙霧後牛頭巨人的死亡。


    洛貝絲和夜鴉退了迴來,身上沒有受傷。


    「成了嗎?」


    洛貝絲問浠琳,可她卻看見浠琳的臉上寫滿了不確定。


    然而,事實卻是,煙霧散去後,牛頭巨人一隻腿跪在地上,粗大的手掌捂著不斷流出黑色液體的胸腔,被破了一個大洞,但就是沒有死。


    「可惡···要是還能有一個可以提供傷害的人就好了···」


    浠琳說完,瞥了一眼正抬頭望著牛頭巨人的茉莉。茉莉也注意到了浠琳的視線,她們兩人相互對視了片刻的動作被我捕捉到了。


    隨後,我想問幹嘛不補傷害,再來一次它必死。


    浠琳沒有迴答我,而是黑著臉。洛貝絲也黑著臉。茉莉轉過頭不與我相視。


    我不知為什麽她們會露出這樣的表情,於是轉頭看向牛頭巨人。


    隻見···牛頭巨人的身體開始腫脹,變形,無數的恐懼魔眼和絕望幽魂聚堆而來將我們包圍,枝頭上也落滿了迷幻烏鴉。


    「救救我!」


    一個男人類冒險者被迷幻烏鴉操縱了身體,舉著劍穿過絕望幽魂走向我們。


    「請救救我!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啊!」


    緊接著,這樣的冒險者越來越多,局麵變成了我們被嘴上喊著救命眼神驚恐萬狀,但手中卻握著武器緩緩走向我們的冒險者們包圍。


    他們的救命聲撕心裂肺,眼淚奪眶而出。


    「茉莉···茉莉!?」


    他們需要幫助——我一時間想到了茉莉。


    然而,茉莉臉上的表情是我自認識她以來見過最糟糕是一次,好比心靈壞掉了一般。茉莉的身體似乎支撐不住她站立,於是她癱坐在地上眼神渙散。


    我這時才發現,茉莉離我和浠琳很遠,夜鴉在前頭,而烏鴉紳士在我的肩膀上。


    一隻迷幻烏鴉落在她的頭頂,盯著我們。


    隨即,巨大的怒吼聲響徹空間。


    牛頭巨人的身體變得比之前更加強壯高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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