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過,花燈晃晃悠悠,高低起伏,似是星子閃動。


    楊妡窩在魏珞懷裏笑,「真難為你,單是點這些燈都得花費些時候。」


    魏珞得意地說:「從青菱進屋就開始弄了,泰阿跟承影也幫著忙活,風大不好點火。」


    楊妡怔一下,難怪青菱說話雜七雜八地沒個頭緒,原來是沒話找話。


    看過一會兒,魏珞怕楊妡吹久了冷風著涼,遂問:「你喜歡哪盞燈,我摘了掛在屋裏。」


    楊妡想了想,笑道:「猴兒燈。」


    楊妡屬牛,魏珞屬猴。


    可兩人性情跟屬相完全不相幹,換過來卻還有幾分貼合。


    魏珞出門將那盞猴兒燈拿迴來,放在高幾上。


    這空當,就聽院子傳來驚唿和嬉笑聲,卻是紅蓮她們幾人迴來了。


    這才戌正時分,難得她們瘋玩起來還記掛著主子。


    紅蓮探頭進來,兩眼閃著驚喜的光芒,冷不防見魏珞在,忙屈膝行個禮,瞧瞧炭盆,又倒了兩盞熱茶放在炕桌上。


    魏珞平常冷臉的時候多,丫鬟們都怕他,隻要他在屋裏,總是小心翼翼地。


    楊妡見了好笑,問道:「怎麽不多逛會兒,都買了什麽好東西?」


    紅蓮睃一眼魏珞,見他已進了內室,眼中又放出光來,「院子裏的燈真漂亮……買了好些,奶奶瞧瞧。」


    飛快地到廳堂拿進來個小布袋,獻寶似的掏來一堆,放在炕上。


    一對縐紗攢的頭花,一麵掌心大的鏡子,一對琺琅質的手鐲,幾張繡花樣子,還有個半尺見方的木匣子。


    紅蓮不好意思地說:「我這些年攢了點碎銀子,平常都東藏西藏的,想鎖到匣子裏,免得丟了。」


    楊妡心頭一動,低聲問道:「你已經十八了,對於將來有什麽想法?」


    「奶奶真是……專會打趣人,」紅蓮羞紅著臉,將炕上東西一樣一樣收進布袋裏。


    楊妡笑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不能壞了。你先說說喜歡什麽樣的人,軍營裏有得是沒成家的兵士,讓爺幫著你尋摸個好的。」


    「我不知道,我沒想過,奶奶看著辦。」紅蓮語無倫次地說,提著布袋飛快地躥了出去。


    楊妡低笑不已,忽地瞧見炕上一柄駝骨磨成的裁紙刀,不由撿了起來。


    「讓我幫忙做什麽?」魏珞笑著自內室出來,看到楊妡專注的樣子,湊上前掃一眼,問道:「從哪兒得來一把瓦剌人的裁紙刀?」


    「是瓦剌人的?你怎麽知道?」楊妡驚訝地問。


    魏珞指著刀柄上雄鷹的紋路,「這是蘇哈木部落的徽記,看著倒不像王族所用之物。」


    楊妡仔細瞧了眼展翅翱翔的雄鷹,忽地想起來,在前世,她曾經見過,杏娘有隻木匣子,上麵就刻著類似這樣的圖樣。


    匣子裏盛著胡僧藥,有時候姑娘們需要了,杏娘就小心翼翼地從床底下取出匣子,然後拿出隻瓷瓶,倒出一兩粒,「都仔細著,能要人命的東西,不得多用,也不能常用。」


    楊妡正沉浸在往事中,魏珞已喚了紅蓮進來,問道:「你這裁紙刀從哪裏得來的?」


    紅蓮謹慎地迴答:「在燈市上,靠近東華門的一家攤位,專門賣外族人的東西……奶奶最近抄經,用紙用得多,我看這個挺便利,花了二十八文錢買的。」


    魏珞點點頭,打發她下去,迴頭瞧楊妡,見她神情恍恍惚惚的,遂展臂將她擁在懷中,柔聲問:「怎麽了?」


    楊妡一個激靈反應過來,低聲道:「以前杏娘有個香樟木的匣子上麵就刻著這樣的紋路,平常收在床底下,輕易不拿出來。」


    會不會便是寧薈從蘇哈木手裏偷出來那個?


    魏珞眸中驟然迸發出光彩,摟一下楊妡,「我出去一會兒,很快迴來。」說罷,急匆匆地起身出去。


    楊妡坐到窗前,將窗欞推開一條縫兒,看到滿院子的花燈正隨風飄搖,而魏珞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月色裏。


    第二天一早,泰阿前來迴稟,他連夜就到東華門那家攤位上看了,攤主沒看到類似的樟木匣子。


    半個月後,包有也送來消息,他差不多將杏花樓翻了個遍,老鴇屋裏更是幾乎掘地三尺,沒找到匣子。


    包有仗著一身蠻力,召集了許多街頭閑漢在身邊,其中不乏愛偷偷摸摸的小賊。既然他說沒找到,肯定就是沒有。


    想想也是,連杏花樓的老鴇都不是杏娘了,那匣子不在原處完全說得通。


    可杏娘到底在哪裏?


    先前死掉的老鴇會不會就是她?


    想到此,楊妡便坐不住,跳起身去了西次間,親自調了藤黃、石青、赭紅,又鋪開一張宣紙。


    她在杏娘眼皮底下活了十好幾年,縱然這世再沒見過,可原先留下的印象太過深刻,半點不曾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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