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楊妡眼光頗佳,能入得了眼的不多,這才免於魏珞左一提右一提的窘迫。


    兩人說說笑笑,甚是相得。


    眼看著又到了一家攤位前,這家攤子卻是特別,出售的都是北地或者胡人物品,有狼牙穿成的手鏈、馱骨磨成的佛珠、羊毛織成的地毯,還有各式銀質的項圈花冠等物。


    楊妡正細細挑選,忽覺衣襟被扯動,迴頭看,魏珞朝她努努嘴。


    不遠處,蔡星竹正隔著人群朝她招手。


    既然遇到,總不能不理,楊妡笑著衝她點點頭,本以為就這樣算了,豈知蔡星竹卻帶著兩個丫鬟從人群中擠了過來。


    擺明了有話要跟她說。


    廟會上行人摩肩擦踵川流不息並非說話之地,魏珞四下一打量,見拐彎處賣涼茶的老漢那裏還算清靜,便帶著楊妡過去,對老漢道:「我們想借你這幾把椅子說會話,這二兩銀子是給你的補償,不能白耽誤你的生意。」


    老漢見他長得人高馬大一臉兇相,又思忖著現在已經過了飯點,喝涼茶的人不多,遂樂嗬嗬地接了銀子, 「爺盡管坐,正好小老兒打個盹兒。」扯著腰間的巾子將木頭桌子並幾根條凳擦過一遍,識趣地坐到一旁眯起了眼。


    魏珞也沒打算摻和,一條長凳坐在外側,隔開了往來行人。


    蔡星竹坐定,瞧瞧魏珞,壓低聲音,「老遠看著像你……沒想到你過得挺好的,氣色不錯。」


    這話說得,難不成她以為楊妡是跳進火坑裏了。


    楊腹誹著,淡淡道:「還行,你呢,也挺好吧?」話出口,下意識地看了看蔡星竹,頓時嚇了一跳。


    這段日子不見,她憔悴了許多,臉色暗沉不說,眼底也泛著青紫,明明才十七八歲,看著就好像二十好幾歲似的。


    蔡星竹察覺她的驚訝,自嘲道:「你也看出來了,我這像好的樣子嗎?」


    楊妡問道:「氣色不太好,生病了?」


    「嗯,還病得不輕。」蔡星竹大咧咧地答。


    「那你瞧過太醫沒有?」


    「沒用,我這病是心病!」蔡星竹戳戳自己胸口,「我這裏藏著心事,吃飯飯不香,睡覺覺不香,好幾個月了……有時候恨不得拿刀殺了他,或者拿刀捅死我自己,也省得受這般折磨。可我下不了手,我看到他就心軟,就忍不住歡喜。」


    這個他,應該就是薛夢梧吧。


    楊妡驟然想起有年上元節,薛夢梧做了丫鬟打扮與蔡星竹在客棧裏廝混。


    薛夢梧有這本事,能讓女子死心塌地地跟著他——就如前世的自己。


    楊妡咬咬唇,不願再聽,冷不防蔡星竹一把扼住她的腕,「阿妡,你幫幫我……」


    楊妡愕然。


    怎麽幫?


    她又能做什麽?


    蔡星竹很快反應過來,鬆開她的手,抱怨道:「也指望不上你……正月時,我提過好幾迴去看你,你總是不應。」


    楊妡笑道:「我病了足足半個月,哪裏能見得人?接著養病養了一個月,等能出門的時候都三月了。」


    蔡星竹點點頭,「我知道的。聽說阿姵有了身子?」


    楊姵滿三個月,李昌銘便將喜訊公布了出去,一時成為朝中大事,許多官員往瑞王府排隊送禮,那些跟李昌銘扯不上關係的就把賀禮送到楊府,著實讓錢氏忙碌了好幾天。


    蔡星竹能夠知道並不奇怪。


    楊妡便道:「剛三個月,阿姵有福氣,成親一年就懷上。」


    蔡星竹幽幽道:「我姐姐也有了,比阿姵還早幾個月,冬月裏的產期……你呢,有沒有動靜?」


    「看著就知道沒有,」楊妡撫著小肚子笑,「阿梅的是男孩還是女孩?」


    「兒子。可恨她竟然瞞著我,我前兩天才知道。」


    薛夢梧是蔡星梅看上的,蔡星竹從中插一杠子,兩人還曾因此起過爭執。蔡星梅記恨她也是正常。


    可蔡星梅現在有了身孕,想必要安心過日子了。蔡星竹本性不壞,何必被薛夢梧拖累著?


    楊妡瞧瞧蔡星竹,猶豫著問道:「你的親事怎麽樣了,說定了人家不曾?」


    「別問這些無趣的事,」蔡星竹一下子翻了臉,「我不想嫁人也不打算嫁人,又得伺候男人又得伺候公婆,哪有做姑娘清閑?能自在且自在著。」


    楊妡默一默,起身笑道:「是我多嘴惹你動怒,正好我還有事,就不陪你聊了。」


    蔡星竹歎口氣,「我不是有意對你,我……唉,算了,你去吧。」


    楊妡正要離開,卻瞧見蔡星竹兩眼突然迸發出閃亮的光彩,完全不是剛才哀愁幽怨的模樣。


    順著她的目光瞧去,一抹鴉青色的身影正擠過人群朝這邊走來,那模樣,正是她前世見過無數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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