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為常年握筆寫字,他指腹有層薄薄的繭子,刮蹭著她的肌膚,不疼,卻稍稍有些癢,又有些熱,還有些酥。


    這是一種完全陌生的感覺。


    安平頓覺臉頰熱辣起來,而腕間被他撫摸的地方更像著了火似的,慢慢沁出了粉色,使得那一小截肌膚極是動人。


    薛夢梧目光閃動,將另外一隻手也覆上,心疼地說:「你寄住在別人家裏,想必受了許多苦吧,隻恨我與同窗合住多有不便,你且忍耐些時候,待我想法子接你出來……看你手都糙了,我倒是有一瓶極好的膏脂,明兒我帶給你。」


    「不必麻煩公子,」安平羞紅著臉拒絕。


    「像你這般美貌的女兒家合該嬌養著,每日隻是彈彈琴寫寫字,一雙手養得跟蔥管似的白白嫩嫩,誰舍得這麽糟踐人?」薛夢梧歎幾句,聲音又低下來,「我不覺得麻煩,而且,正好有機會再見見你,跟你說會兒話,以解我……」


    話說一半卻又閉了口。


    安平隱約猜出他的意思,隻覺得一顆心既慌且亂,又歡喜又苦澀,掙紮片刻才道:「府裏規矩大,我未必能夠出門。」


    「不妨礙,我來想辦法,你住在何處?」


    安平低聲說了秋聲齋的位置,「……西邊是文定伯府,東邊是武定伯府,就隻中間有條私巷,往來人不多,而且都是兩府下人。」


    薛夢梧朗聲淺笑,「這可巧了,我一個遠房表姑恰好是那魏將軍的嫡母,魏將軍即便再不通情理也要守著孝道。我這就去求姑母,總會讓你日子好過些。」


    安平不抱什麽希望,她住在秋聲齋快兩年了,隻見魏珺去探望過魏珞,其餘魏家人都不曾出現。想必魏珞跟嫡母王氏關係不怎麽好,可看著薛夢梧信心滿滿的樣子,不由又有幾分期待。


    興許王氏說話管用呢。


    讓她別被拘束得那麽緊,能夠自由地出入,即便不能借助薛夢梧之力迴寧夏,她也可以自己打聽車馬行……


    瑞王府,玉照亭。


    楊妡陪著楊姵說了一上午話,聽了幾支曲子,又打發船娘到湖裏折了幾支荷花,撈了兩條肥鯉魚。


    現下終於消停了,大家圍坐在石桌前用午飯。


    不過四人,卻上了十二道菜,四冷八熱外加一盆燉到奶白色的鯉魚湯。每道菜分量都不大,卻是精致,用描了金邊的白瓷碟盛著,有種低調的奢華。


    看著麵前的菜肴,想起秋聲齋簡單的飯食,楊妡唇角彎了彎,飛快地夾起一片桂花糯米藕,眯著眼睛道:「今兒有口福了,我要多吃點兒。」


    剛說完,就見小徑上,一個穿著青灰色衣衫的內侍匆匆過來。


    及至走近,內侍彎腰行了禮,雙手捧上一隻酒壺,恭順地笑著,「裏麵是宮裏禦釀的梨花白,味道清淡不上頭,王爺吩咐奴婢伺候錢夫人、盧奶奶和五姑奶奶多喝幾盅,助個興。」


    李昌銘竟然還惦記著送酒過來,給足了楊姵麵子。


    錢氏暗暗點下頭,滿臉笑容地道:「多謝王爺賜酒,我們這裏可以自便,就不勞煩公公了。」


    內侍道:「王爺有令,奴婢不好不從,錢夫人切莫推辭。」說著拎起酒壺,給錢氏斟了頭一盅,又分別給盧氏和楊妡倒了滿杯。


    酒水澄透,剛一入盅,便溢出清冽的香氣,雖淡卻持久。


    盧氏平常就是個好酒的,聞到香氣便忍不住,當先嚐了一口,讚道:「酸甜適宜,不虧是宮裏的手藝,當真極好。」


    楊姵苦著臉道:「我也想喝兩盅。」


    錢氏瞪她一眼,「多吃菜少惦記這些,往後有你喝的時候。」


    楊妡吃吃地笑。


    「幸災樂禍,哼,以後你有了身子,我也照樣饞你。」楊姵無可奈何地夾了一筷子雞腿肉。


    楊妡又笑,「我又不饞酒,沒用。」端起酒盅淺淺地抿了下,故意大聲道,「好喝,真好喝。」


    錢氏見了好笑,嗔道:「你們兩人,以前在一塊總是和和樂樂的,這都嫁人了,反倒越活越小,開始鬥嘴了。」


    「情分好才鬥嘴,說說笑笑多熱鬧,」盧氏笑著再喝一口。


    內侍知機地給她續上。


    楊妡的目光就落在酒壺上。


    酒壺看著是青花瓷,可上麵又混著釉裏紅燒出的纏枝牡丹紋,色彩極為絢麗。


    青花是用顏料描出花紋然後施透明釉,而釉裏紅則是釉下彩,兩種工藝截然不同,怎可能燒到一起?


    楊妡兩世為人都不曾見過這種瓷器。


    內侍見她注意酒壺,低聲解釋道:「這是青花釉裏紅,還是先帝早年讓人燒製的,聽說燒壞了近千隻胚子就得了十幾隻可用的器具,花費實在太大就停了。現下宮裏有一對海天雲紋的窄口瓶,四隻寒冬紅梅的盤子,再就這隻酒壺和兩個酒盅。王爺開府時,聖上將酒壺和酒盅賞給了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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