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京都,眼前能見到的三個男人也都是天天練習拳腳的武夫。


    這還是安平第一次見到戲台上唱過的那種俊俏小生。


    隻不知他住在何處,若得有機會該把帕子還了才是。上好的細棉布帕子,哪能說扔就扔了,再說,沒準他還用來擦過汗拭過嘴……


    安平恍恍惚惚地迴到秋聲齋,恍恍惚惚地將東西放到廚房,迴了西跨院後掩上門,用了皂角仔仔細細地將那張灰色棉帕洗得幹幹淨淨,搭在了椅子背上。


    而藍蒲則一五一十地跟楊妡提起采買的事兒,「……張大娘很節儉,東西都是精打細算了買,可又不是那種摳摳索索舍不得花錢的人,買的布匹和菜蔬都挺實惠,就是她畢竟上了歲數,我看她提著一顆白菜和半扇肋排就覺得吃力。」


    又提起跟安平的爭執,「……分明是擠兌我們幾個,可姑娘嫁過來吃的住的樣樣不比先前,已經夠委屈了……」


    楊妡止住她,又將青菱與紅蓮一道叫來,問道:「你們也覺得我嫁給爺是受了委屈?」


    青菱沉默不語。


    紅蓮覷著楊妡臉色,又瞧瞧噘著嘴的藍蒲,鼓足勇氣「嗯」了一聲。


    楊妡板起臉,鄭重道:「我沒覺得委屈,你們以後也不要說這話,如果你們覺得自己受了委屈,盡早說出來,或者放了你們自由身,或者仍把你們送迴楊府。」


    「奶奶,」紅蓮紅了眼圈分辯道,「如果隻是吃住也就罷了,可憑什麽一個不明不白的外人和個奴才家裏的小丫頭敢對奶奶無禮?早起時,那個平姑娘要跟著張大娘出門,我說要先請奶奶的示下才行,她張嘴就擠兌我。臘梅也在旁邊幫腔,說平姑娘以前就常出門的。」


    楊妡撫額,片刻道:「我會吩咐泰阿,往後不管是誰出門都要拿了對牌才行,至於別的,等出了正月再說。」


    幾人幹脆地答應了。


    隔了兩天,等安平再要跟著張大娘出門的時候,泰阿就攔住了她……


    安平睜大雙眼,粉麵漲得通紅,「憑什麽不讓我出去?你不就是魏大哥的奴才,能管得了我嗎?」


    泰阿麵色平靜不緊不慢地說:「不是我要管你,奶奶吩咐了,以後進出得有對牌,見牌放人,沒有對牌任誰都不能進出?」


    前天青菱跟她提過,以後出門要經過許可,拿了對牌才能放行,安平根本不相信。


    她長這麽大,還是頭一次聽說出門得請示。


    上次魏珞讓她少出門,也沒說完全不讓出。


    楊妡又不是魏珞,她算哪根蔥?


    所以安平根本沒把青菱的話放在心上,聽說張大娘要買菜,急忙將晾幹的帕子揣在懷裏跟著出來了。


    沒想到,泰阿跟門神似的把她攔住了,而且毫不通融,手中長劍橫在門口,儼然誰敢出去就得要了人命。


    安平冷冷地盯著他。


    如果是承影就好了。


    承影麵皮薄好說話,隻要安平軟了聲音求上一求,他肯定會答應。泰阿卻不,泰阿平常看著挺和氣,但是愛較真認死理兒,頂不會變通的一個人。


    上次的葡萄就是,滿架子幾十串葡萄,她就是剪下兩串也少不了楊五吃的,何必呢?


    新仇加舊恨交織在一起,安平立時放了潑,冷笑一聲,不管不顧就往外闖,隻要泰阿一縮,她就贏了。


    豈料泰阿身姿筆直,橫舉的手腕一動不動。


    幸好安平還藏著些力氣,及時收了腳,否則身上衣裳說不定就被劍刃劃破了。


    而此時,藍蒲與張大娘早就走遠了。


    安平跺跺腳,不甘心地衝向正房與找楊妡討要說法。


    剛進院子,被藍艾攔住了,「奶奶正抄經,吩咐了不許打擾,平姑娘且迴去,等奶奶有空了自會傳喚你。」


    安平繼承了寧薈的美貌和衝勁兒,卻完全沒有繼承她的聰明,當即嚷道:「我就知道,她是心虛不敢見我,拿什麽抄經當借口。」


    藍艾眸中閃過一絲輕蔑,這個平姑娘還真把自己當盤菜,奶奶若不想見直接就說不見,何至於找借口。心裏這般想,麵上卻不露,恭順地笑著:「平姑娘有所不知,先前爺往西北打仗時,奶奶逢五就會茹素抄經,這幾年一直沒變……平姑娘若耐得住冷就在院子裏等會兒,要是還有別的事忙就先請迴去,奶奶已經抄了會子,想必過上半個多時辰就完成了。」


    安平探頭往裏看,見廳堂門口掛著石青色繡著臘梅的夾棉簾子,紅蓮低眉順目站在旁邊。


    紅蓮最是難纏,即便過了藍艾這關,少不得還得被紅蓮阻攔。


    安平沉著臉嘟噥一句,「等你們奶奶抄完經,去告訴我一聲。」


    不待藍艾迴答就甩著帕子迴了西跨院。


    臘梅正坐在炕上翻騰針線笸籮裏的碎布頭,聽得腳步聲嚇了一跳,忙解釋道:「我襖子爛了道口子,看看姑娘這裏有沒有合適的布……姑娘順道幫我補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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