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城的一座高高水塔上,一個身著五色服裝的中年男子收迴視線,轉頭望向身旁一隻奇特的老鼠身上。這老鼠通體油亮,豆丁的眼珠亮如星辰,此刻正抱著根甘蔗倚在牆角大嚼特嚼。


    中年男子叫良候,是馭獸宗十大傑出內門弟子之一,本命獸是一隻狙如,並非普通老鼠。


    “告訴國師,蕭灑六人已經出了龍城。”良候臉上流露出一絲陰冷笑容。


    狙如“呸”的一聲吐出殘渣,隨即拍了拍地麵,一隻瘦小的大耳鼠詭異地從地麵爬了出來,然後恭恭敬敬地伏在它麵前。


    兩隻老鼠吱吱叫著交流一番,隨即那大耳鼠鑽入地麵消失不見。


    蕭家車馬出了龍城,並沒有按著原有路線返迴,而是先向東走了五十裏路,再轉北方向入了毗鄰錫來國的小鎮塔司。


    塔司是一個非常奇特的小鎮,據說人口不足五萬;這裏終年迷霧縈繞,不入其中很難清晰辯識到內裏情形。鎮民亦是自給自足,很少四處流動,屬於相對閉塞的地方。


    但塔司又非常出名,它的名字自上古就流傳至今,無論曆史演變中發生多少次驚天動地的大戰,塔司都似乎置身世外、安然留存。


    據說玉苑國將之化為版圖時,並不是用的武力而是談判,沒人知道老國主用了什麽辦法說服的塔司,但自那之後塔司就宣布加入玉苑國。


    塔司並不歡迎外人,至少不算友善,所以除了本鎮鎮民外,外人必須按照鎮中要求留宿行走,沒有祭司同意不得踏步其它任何區域。


    此鎮並無城牆,所以蕭灑六人順利進入迷霧,並前行數百米來到兩株巨大的古樹下。這兩株古樹枝枒參天、遮天蔽日,枝葉糾纏仿佛形成一道天然的路障。


    “這就是路障,不得前行、不得繞行。”蕭灑收迴望向高空的視線,側頭轉向前方的枝葉糾纏處,然後從暗格中取出一根幹枯的榕樹枝交由馮香兒。


    福伯將馬車停好束好,將玄機折疊縮小,然後抱著它及上麵的蕭灑與馬車分開,床板下方的四輪自動彈出,然後輕輕觸地。


    馮香兒接過榕樹枝,領先向著兩株巨樹走去,隨後蕭雲幾人推著蕭灑緩緩跟隨,福伯則留在鎮外看守馬車。


    兩株巨樹仿佛感應到榕樹枝的氣息,竟詭異地“動”了起來,那勾連糾纏的枝葉收縮上移,最終露出一條寬闊的通道,任蕭灑六人穿行而過。


    “兩個古老傳承的地方必定有著某種關聯。”蕭雲沉思少許說道。


    蕭灑眸子閃了閃,腦海中浮現那個可愛的綠發小女孩,輕輕點了點頭。


    樹上突兀傳來窸窣的聲音,兩個半赤上身、身背長弓的男子靈活地在巨樹上跳躍,眨眼就落在眾人麵前。當先一個年長的男子雙手合十,從頭頂緩緩移至胸前,然後深深一禮。


    蕭雲與梅姨詫異地望向樹冠,若不是剛才這兩人自主顯身,她們還真沒發現樹上藏人。


    “貴客登門,大祭司已在琅汀等候,請隨我來。”年長男子說道。


    跟隨兩人前行數百步,層層迷霧驀然消失,古色古香的一座城池展現在眾人麵前,街道上不時有來往穿梭的鎮民,好奇地打量著蕭灑六人。當然最受關注的還屬蕭灑,躺在床上的蕭灑。


    蕭灑打量著塔司人,發現他們都長得麵容清秀、身材修長,特別是一雙眼睛明亮而深邃,仿佛兩灣潭水。這裏的年青男子基本上半赤上身,皮膚上繪有奇異的紋身;下半身穿著寬鬆素雅的長褲裝,腳下蹬著不知什麽動物皮的靴子。年輕女子則短衣束胸,露出光潔的小腹與雙臂;下身著過膝紗裙,外罩五顏六色的縷空裙襯,顯得十分靈秀。


    默默穿行一條藤蔓通道,邁過十六級的木製台階,五人來到一座橫架於巨樹樹杈的樓閣中。


    這樓閣四麵皆由天然生長的藤蔓、樹枝與花草環繞成牆,隱隱能夠看到外麵的景致。樓內散發著花草樹木的芬芳,令人心曠神怡,一身疲憊竟似一掃而空。


    閣樓東南側放置著七、八個半尺高的厚厚蒲團,圍拱著中央的藤編矮幾。一個白頭發、白胡子的老人盤坐其上,隨即睜開雙眼緩緩站起。這老人並不像年輕男子一般赤身,而是穿戴著整齊的青色長袍,隻有左側的肩膀與手臂露出。


    馮香兒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將榕樹枝托於頭頂,行了一個萬福禮但並沒有起身。


    老人的眸子微微閃爍,伸手輕輕取下榕樹枝,雙手摩挲了少許,又輕輕將之放迴馮香兒手中。


    “看座。”老人揮了揮手,隨即將目光移向床榻上的蕭灑,“蕭府黴神、詩壇新聖、論道奇才,榮耀與恥辱不獨行。”


    “見過大祭司。”蕭灑側身供手,“身有頑疾不便起身,望見諒。”


    閣樓兩側站立的少女走了過來,將眾人一一引置藤幾前落座,唯有蕭灑一人橫霸一側,斜著腦袋麵對大家,破壞了和諧畫麵。


    大祭司盤坐好後,閉目念叨起繁雜晦澀的法訣,接著身軀微微顫抖起來,無數隻泛著晶瑩光澤的蠱蟲詭異地爬出體內,順著玄機湧上蕭灑身軀。


    一旁的蕭雲動了下,隨即被蕭灑伸手製止。


    蕭灑被動接受這一切,神色十分安靜。蠱蟲爬入身軀後宛如一道清涼氣息,沿著七經八脈不斷遊走,很快就有蠱蟲來到心髒位置。看到上方那隻沉睡的如玉蠱蟲,這些新入的蠱蟲頓時停了下來,一番交流後才繞過心髒繼續行動。


    “退。”大祭司突然睜開雙眼急喝一聲,無數蠱蟲快速衝出蕭灑體內,不似先前般緩緩爬行,而是當空飛射入老人身軀,但有兩隻蠱蟲於半空跌落下來,摔在木板上一動不動。


    心疼地將兩隻蠱蟲收於右手袖中,大祭司搖了搖頭:“探不得,塔司人亦無能為力。”


    蕭灑雙眸黯然,隨即展露笑容:“感謝大祭司的幫助,隻是害您兩隻玉蠱...”


    “罷了。”大祭司打斷蕭灑的話,“既然做了就不後悔,也怨不得人。蕭公子這黴運之疾,拓灃無法醫治,但可以施以祈福之術壓製一二。”


    “祈福之術?”蕭灑雙眸一亮,“可以自如行走?”


    “可以,但隻能堅持三天。”拓灃再次起手打出奇異的姿勢,口中念念有詞。


    四周牆壁突然開放一朵妖豔的紅花,一股清香頓時彌漫整個閣樓。拓灃大祭司兩手交叉擺動,然後拍在蕭灑胸口。滿樓清香頓時收束成線湧入蕭灑身軀,而那朵紅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枯萎。


    拓灃大祭司收迴手,突然悶哼一聲,身軀劇烈搖晃了一下,坐下蒲團一分為二。


    “好厲害的黴運!”拓灃大祭司起身,兩個侍女換來新的蒲團後重新坐下,“以我數百年的福澤之力竟也不能完全阻擋。”


    “抱歉。”蕭灑尷尬地拱了拱手。


    望著蕭灑別扭的姿勢,大祭司笑了笑:“蕭公子可以起身了。”


    蕭灑愣了一下,隨即臉上流露出一絲喜悅,小心翼翼地從玄機上爬了起來。


    果然,沒有任何倒黴的事情發生。蕭雲幾人亦是欣喜若狂,感激地向大祭司行禮。


    “不知這祈福之術...”蕭雲有些激動地望向大祭司。


    “不能外傳也學不會。”大祭司果斷地搖了搖頭,“不是塔司古蘭血脈之人,不但學不成,還有可能因此身落殘疾。”


    拍了拍手,牆壁內側突然露出一個拱形的甬道,一雙光潔如玉的細膩雙足首先印入蕭灑的眼簾。


    這是一個年輕少女,大約十四、五的樣子,身著雪白的過膝長裙,外襯翠綠如織的裙圍,上麵偶爾點綴著小小的紅花。她的上身同樣短衣束胸,兩臂與小腹展露於外,光滑而細膩、有如凝脂。


    她的脖頸修長、鎖骨分明,映襯著一張恬淡秀氣、白皙柔美的臉龐,那雙明眸顧盼生輝,呈現淡青色的光芒。她的頭發如瀑布般自然垂落,頭頂上戴著一束五顏六色的花冠。


    “真美。”蕭雲忍不住感歎,“天然雕琢,令人自慚形穢。”


    “這是我的孫女阿黛。”大祭司向少女招了招手,隨後一指已經脫離玄機落座一旁的蕭灑,“以後你就跟著他吧。”


    “是!”少女阿黛安靜地盤坐一側,輕聲說道。全程沒有任何反駁、質疑,甚至沒有轉頭望向眾人。


    蕭灑大驚,與蕭雲等人疑惑地望向大祭司。


    “阿黛精通祈福之術,這方麵的本事比我這爺爺還強。”大祭司說道,“有她在身邊可以幫你。”


    “可是,讓您的孫女背井離鄉、跟隨他人,這太殘忍與離奇了。”蕭灑連忙搖頭。


    “這是宿命,塔司聖女的宿命。”大祭司望著蕭灑,“她既然選擇了你,那麽就將你的命運與我們一一相連。另外,阿黛即將天下行走,跟著蕭公子也正是我與古榕寨聖長老反複商量的結果。”


    蕭灑沉默下來,他明白大祭司這個她指的是誰。


    璿璣伏魔,身化九巽;塔司聖女,天下行走。


    這一切似乎都與蕭灑,或者準確來說與蕭灑身上的“夢機天寶”有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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