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吵。”一旁的李有才冷冷開口。


    大家都在煩悶著,此時李解放的話不僅不能有什麽作用,反而會讓大家的心情更慌亂煩躁。


    此時的李衛國坐在衛生所的長板凳上,也是愁容滿麵的樣子。


    就在前兩天,原本他們還在地裏幹活,突然聽見大隊上有人喊巧竹嫂子在大隊北頭暈過去了。


    他們才急匆匆的趕了過去,結果發現,哪裏是簡單暈過去了,一身血,這可把眾人給嚇壞了。


    看著一旁散碎的大量土石疙瘩以及草,很明顯是從旁邊高高的坡上摔下來的。


    大隊北頭靠著山腳下,本來坡度就陡,到處都是石塊土塊,但偶爾也會有人在這邊挖野菜打豬草。


    就連發現張巧竹的也是來打豬草的小孩,由於是從亂石上滾下來的,張巧竹臉上都是血。小孩子一臉哭哭啼啼的跑迴家,才有大人聞聲過來。


    由於張巧竹摔下來的那一塊剛好是石頭最多,地勢最不好走的陡坡,由於石頭多,植物自然也少,所以懂一點的大孩子都不會往這邊跑的。


    而且看坡上的痕跡,很明顯,張巧竹是從更高的地方滾下來的。


    這可嚇壞了眾人,看痕跡,足足滾了有十幾米的坡啊,這下麵可不是軟軟的土地,全是石頭和紮人的枯黃灌叢。


    大家壓根都不敢動,還是李衛國一個人顫顫巍巍的去摸了摸,才發現人還有氣。


    大家這才小心翼翼的把人抬上一個車鬥,這車鬥原來是兩個輪子的手推車,臨時把軲轆卸掉又蓋了兩床被子才勉強可以當成一個擔架。


    摔傷的人可經不起一點波折,更別說軲轆在不平整的路上壓了,隻能抬上。


    還好李家兒子多,三個兒子加李老漢,剛好把張巧竹給抬到了鎮上。


    但鎮上的衛生所條件明顯有限,連具體傷到了哪裏都不知道。


    大家也不敢輕舉妄動,畢竟人摔成這樣,明顯是不能輕易挪動的。


    誰知道骨頭斷了幾根,懂的醫生都知道,有氣就說明,暫時還沒傷到比較重要的髒器,要是這一挪動,沒挪好,某個骨頭這麽一動,紮到心脾或是肺上了,那可就神仙難救了。


    鎮上的衛生所也隻是能基礎的先護理著,等後續往縣裏送。


    由於鎮上並沒有醫療車,向縣裏申請也需要時間,要想提前走,隻能靠自己聯係車送人了。


    但人傷這麽重,也沒車敢送,就算敢送,車上啥東西都沒有,萬一路上出了什麽意外,那可真就沒辦法了。


    加上家裏的錢都是李母管著的,他們把家裏翻遍了也隻是翻到了平時李母用來零用的錢,身上也都是剛從大隊上借的,根本不夠去縣裏看病的。


    鎮上衛生所也說不如先讓人在這裏好好養養,說不好就沒事了呢。


    由於確實沒有辦法,大家也隻能在這裏等著,中途李母倒也不是沒醒過,但每次都是眼睛睜開沒幾秒鍾又閉上了,就在今天夜裏,李母好不容易又醒了一下,一句話沒說就又暈過去了。


    眼下大家都睡不著了,但縣裏的車數量有限,他們這邊又是個小鎮,排到醫療車並等車過來都不知道到啥時候去了,但眼下,除了等他們又不知道該幹什麽。


    “爸,我去給昭昭再打個電話。”一旁的李解放想了又想,再次試探性的開口說道。


    一瞬間,大家的心都無意識的提了起來。


    “等天亮了再吧。”李父遲疑了一秒後,有氣無力的說道。


    這話一落,大家齊齊鬆了口氣,李父終於鬆口了,不知為什麽,他們就是覺得,如果昭昭在的話,一切都可以解決。


    之前不是沒想過讓李昭昭迴來,但是李父一直固執的沒讓,但眼下實在是等不到醫療車,再拖下去,還不知道是怎麽迴事呢,李父也實在是沒辦法了。


    李父說天亮再打電話,還是想著盡可能的減少對李昭昭的影響,他不是不知道,李昭昭這些日子很忙,甚至還在首都跟著一個大人物學東西。


    他想著,大人物都是有性子的,要是因為李昭昭突然迴家,心裏有意見了,老婆子醒了都是要把他給罵的狗血淋頭的,加上他真的不想,事事都靠著李昭昭......


    他和老婆子都是農村人,給不了昭昭一點幫助,李昭昭這一路上,完全都是靠的她自己,所以他才想盡可能的不拖後腿,這是他和老婆子約定好了的。


    但是,眼下還是得麻煩昭昭了......


    李父頹喪的低著頭,雖然才過去三天時間,但他仿佛像是老了好幾歲,由於好久沒有睡覺了,李父眼底一片烏青,黑黑白白的胡茬也冒出了許多,衣服也是許久未換了,看著十分邋遢。


    大家都十分安靜,不敢說話,這些年,家裏一直過得都不錯,無論是李父和李母,每天都是精神飽滿的,李父已經很久沒有表現出這幅模樣了。


    大家噤聲不語,誰也沒提出要休息,大家都在安安靜靜的等待著天明,仿佛,等天亮,一切都好了。


    衛生所突然安靜了下來,隻有走廊的拉繩燈泡還發著微黃的光......


    突然,門口傳來了聲音。


    這個時間,哪怕是值班人員也是很少走動的,所以大家還是扭頭望了過去,除了陷入自責懊惱中的李父。


    “昭昭。”李解放下意識的呢喃出口。


    此言一出,大家都齊齊的扭頭望去。


    衛生所本就不大,李昭昭剛進門,一轉彎就看見了李父一行人。


    急忙的跑了過去。


    安靜的走廊,李昭昭這邊的動靜自然是很大。


    “爸!”李昭昭喊道。


    李父看見李昭昭的那一刻,渾濁的淚水還是沒忍住的落了下來,讓一個還算要強的老人留下眼淚,可見他內心的痛楚。


    那是陪了他大半輩子的老婆子啊,早上還一臉笑意的給他夾著饃頭,突然就一身血奄奄一息的倒在一堆石頭中,都現在都沒來得及跟他說過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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