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晉拓說:“看月亮。”


    陳子輕好半天才眨眨眼,他把燈打開,當房間的昏暗被光亮覆蓋的那一瞬間,陳子輕的嘴巴跟嗓子瞬間都堵住,要說的話悶在了裏頭出不來。


    在他的視野裏,商晉拓坐在窗前,長腿交疊,後仰頭靠著椅背,目光從垂搭的眼下泄出,腳邊地上散落香煙,沒一根整的,都被掰成兩斷。


    陳子輕的睡意頓時就一掃而空:“你有心事啊?”


    商晉拓冷薄的唇微動:“沒有。”


    陳子輕忍不住地戳穿他假麵:“撒謊。”


    商晉拓不言語,隻是靜靜看他,那眼神讓他形容不出來,他頭皮顫栗,無意識地抱著被子往床裏麵縮。


    一聲輕笑打破洶湧而來的怪異,商晉拓胸膛震動,低沉磁性地笑道:“你怎麽像小倉鼠。”


    陳子輕那股沒來由的壓迫感瞬間煙消雲散,他嘀嘀咕咕:“我哪有小倉鼠可愛。”


    商晉拓看他的眼神很深,語調帶有些許揶揄:“小倉鼠沒你可愛,你變的小倉鼠才能和你一樣可愛。”


    陳子輕抽抽嘴,我還能變小倉鼠?我多牛啊。他下了床,踩著拖鞋走到商晉拓麵前,伸頭去看窗外的月亮。


    “你騙我,天上根本就沒月亮,隻有幾個小星星。”


    商晉拓好整以暇:“我不可以騙你?”


    “肯定不可以啊。”


    “那我道歉。”商晉拓將對他不滿的人拉到腿上,雙臂圈著,眼尾紋路迷人而充滿魅力。


    陳子輕心怦怦跳,網上說男人像酒,越老越醇,這話是有依據的,隻要符合長得帥,氣質出色,身材好,事業有成這幾點。


    眼前暗下來,商晉拓吻上他的唇,他下意識地迎合。


    陳子輕沒從商晉拓的嘴裏嚐到煙味,明白他隻是掰,沒有抽,也沒吃。


    “迴床上睡覺吧。”


    商晉拓撫摸他單薄的後背,掌心若有似無地在他背上一處慢慢摩挲:“不想睡。”


    陳子輕睜大眼睛:“覺都不想睡了?你要成仙啊?”


    商晉拓將額頭抵在懷裏人溫熱細膩的脖頸,似是而非地悶聲笑了下:“我倒是想。”


    他淡淡道:“做了神仙,神通廣大,要什麽有什麽。”


    陳子輕發自真心地說:“以你現在的地位和權勢,跟神仙也沒差。”


    商晉拓解開他睡衣領口:“差遠了。”


    陳子輕說:“謙虛。”


    商晉拓慵懶儒雅地笑笑,在他露出來的鎖骨上細細密密地啃咬。


    有點癢,陳子輕抓住他頭發,沒把他推開,而是將雙手穿過他發絲,抱住他的腦袋,任由他把自己的鎖骨咬出紅痕。


    商晉拓隻在他鎖骨下方咬,像是沿著一條線,一點點地咬,有規劃的計算著要咬出什麽圖形來,他有種正在被紋身的錯覺。


    陳子輕被商晉拓抱去床上,他往後扭頭:“地上的那些煙……”


    “明早讓下人清理。”


    .


    二周目的管家不曾目睹陳子輕患癌,精氣神挺不錯,老人走路都帶風。


    陳子輕讓他買條狗迴來養,話到嘴邊又給咽了下去,不能養,養了又不能長久的陪伴。


    “先生是有什麽想買的嗎?”管家心思細膩。


    陳子輕脫口而出一句:“買棵桃樹吧。”他指著花園,“就種在那裏。”


    管家沒應聲,陳子輕不解地看他,“影響風水不能種?那你買迴來,我種,有什麽事我擔著。”


    哪知管家語出驚人:“大少爺已經種了。”


    陳子輕愣住:“在哪?”


    “我帶您去。”管家在前麵領路,“不是什麽品種,據我觀察,結出來的桃子可能會酸。”


    陳子輕被帶去一處,見到了商晉拓種的桃樹,不是苗,是一顆成型的桃樹。


    “一個果子都沒有,你就知道果肉酸?”


    管家說講:“這像是我老家到處可見的毛桃樹。”


    陳子輕信了,因為他也是這麽想的,這苗的葉子前頭寬後頭尖,兩邊都沒什麽毛,整體上下哪都小小的,果子肯定也小。他圍著毛桃樹轉圈,砸吧砸吧嘴:“今年到這季節都沒果子,明年是不是就有了?”


    “正常來說是這樣。”


    陳子輕滿意地點了下頭,好,明年後年都能吃到果子,他摸了摸桃樹,酸就酸吧,能吃就行。


    .


    二周目,孤兒院的院長還活著,陳子輕讓商晉拓陪他去看望老人。


    陳子輕去的路上有點後悔,他擔心商晉拓不適應那裏的環境,孤兒院嘛,都是些孤苦伶仃的孩子。


    不是每個人都喜歡小孩,也會有人覺得煩,覺得吵。


    到了那裏,陳子輕才知道自己多慮了,商晉拓腳下踩著常年累計歲月髒汙的地麵,目光所及全是具象化的貧窮逼仄,他卻並不抵觸,仿佛他到過類似的地方。


    陳子輕給院長介紹商晉拓,滿目溝壑的老太誠惶誠恐地伸出一雙幹枯的手。


    商晉拓和老院長握手,而後告訴她,很快孤兒院就會被重新修建,建好前會安排好所有人的衣食住行。


    陳子輕驚訝地湊到他耳邊:“你沒和我說這個事。”


    “臨時決定的。”商晉拓說。


    陳子輕捂嘴,對呆愣在原地的院長擠眉弄眼,老太緩緩迴神,激動到眼眶濕潤地連聲表達謝意,還讓孩子們快點都過來。


    然後就不知道怎麽發展的,大家手牽手,圍成一個圈嘿喲嘿喲地唱起了歌。


    陳子輕跟商晉拓在圈裏麵,頻頻看他。


    商晉拓側低頭掃他一眼:“看我做什麽,你不會唱?”


    “……我不好意思。”陳子輕說完沒一會,就情不自禁地和小朋友們一起唱歌。


    商晉拓自動屏蔽其他聲音,隻將他老婆的歌聲收入耳中,存錄下來。


    雖然他老婆五音不全,但他為愛神誌不清已經是個智障,他覺得他老婆唱的,比黃鸝鳥叫得還動聽。


    .


    離開孤兒院,陳子輕帶商晉拓在小虹縣溜達。


    小虹縣倒是沒什麽變化,街道兩旁是他熟悉的布局,四處都是夏天的身影。


    陳子輕買了兩根棒冰,給商晉拓一根。


    商晉拓皺眉。


    “怎麽不拿著。”陳子輕故意哎喲了聲,“嫌丟人,不配你身份啊?”


    商晉拓表態:“我想吃奶油味的。”


    陳子輕很強硬地把手裏那根白的塞他懷裏:“棒冰都是水果味的,哪有奶油味。”


    商晉拓拿著手中棒冰抬他下巴:“我想吃。”


    陳子輕瞪眼:“那我買的時候你不說。”


    “這點確實是我的問題。”商晉拓思考片刻,提出一個解決方案,“我把棒冰吃掉,你給我買奶油味的。”


    陳子輕無語:“吃兩根對腸胃不好。”


    商晉拓眼皮垂下去,不說話了。


    現在的他隻要一這樣子,就讓陳子輕感覺他要哭。


    陳子輕咬開自己手裏那根橙子味的棒冰,吸溜幾口,將棒冰送到商晉拓唇邊:“你發沒發現我們這樣,像小學生談戀愛。”


    商晉拓含住他吃過的地方,吸吮了點劣質寡淡的甜水,在吞咽中撩起眼簾盯他:“頂多三年級。”


    陳子輕感慨:“真早熟。”


    他們對視,陳子輕先噗嗤笑出聲,商晉拓看他笑,半晌也笑起來。


    兩人共同吃一根棒冰,另一根在商晉拓的掌中慢慢融化。


    陳子輕吃得嘴巴紅紅的,冰冰涼涼:“那牛奶味的,咱們就不吃了?”


    “不行,我要吃。”


    陳子輕:“……”行行行,給你買!


    .


    這年夏天一如既往的熱,陳子輕癱在家裏,商晉拓一個老董也和他一樣癱著,他起先沒注意。


    還是他刷到時政新聞才想起來,商晉拓從小島迴來後就沒去過公司。


    陳子輕覺得這是個該被他重視起來的問題,他去書房找商晉拓,撲麵而來一股墨香。


    商晉拓在寫毛筆字,陳子輕毫無意外地忘了此行的目的,站他旁邊看他寫。


    陳子輕也會寫瘦金體,可商晉拓寫的,卻能讓他心緒蕩漾,一眼都不想錯開,恨不得看個天荒地老。


    當宣紙上出現“陳”字時,陳子輕心跳加快。


    “陳子輕”三個字在他眼皮底下誕生,一筆一劃是那麽的利落又溫柔,他睫毛抖動,想說什麽又怕幹擾到沉浸在自己世界的男人。


    商晉拓將紙放一邊,換一張空白的紙寫。


    這迴寫的是輕輕。


    下筆也跟著輕了許多,仿佛是怕戳破一個夢。


    商晉拓這次沒有隻寫一遍,而是寫了很多遍,密密麻麻地將整張宣紙填滿,讓人有種難以言喻的窒息感。


    那些字一眨眼就變成繩索勒住陳子輕脖頸,變成大網捆住他全身,他在幻想中屏住唿吸。


    紙上寫不下了,商晉拓還在寫,一層層地覆蓋,筆墨穿透紙張印在書桌上,留下斑駁印記,他持筆的手在不對勁地顫抖,興奮或癡迷,整個人隱隱有幾分癲狂的魔怔。


    陳子輕拉他衣袖,他眉頭不抬:“我在寫你的小名。”


    “我知道。”陳子輕看商晉拓手背浮起的青筋,小聲說,“你怎麽寫了這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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