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的人裏頭,也就我能在關鍵時候幫到你是嗎,望北遙。”


    陳子輕沒迴答。


    孟於卿居高臨下:“既然我的作用不可替代,那你就該對我……”


    “好點”兩個字差點脫口而出,這跟自我羞辱有什麽區別,孟於卿渾身汗津津的,慶幸自己沒犯錯。


    陳子輕沒管沉浸式的孟於卿,他扭臉喊夏觀棋:“你帶紙筆了嗎,我給孟於卿寫借條。”


    夏觀棋從背包裏拿出紙筆遞給他。


    孟於卿看他接過紙筆,把夏觀棋的後背當桌子。


    這私生子夠賤的,眉頭都不蹙一下,還問要不要把背彎下去點,對別人的老婆獻殷勤,和趙帆盡那傻逼一個樣。


    孟於卿掃了眼送到他跟前的借條,想的是,望北遙結婚多久了,三四個月。


    這麽點時間,他怎麽感覺漫長死了,大學生活越發沒勁。


    陳子輕見孟於卿一動不動,就催促道:“我已經簽好字了,你收著吧。”


    “錢還沒到賬,借條就寫好了,”孟於卿從他手中接過借條,嫌棄他的小學生字體,“你不怕我臨時反悔,一分錢都不借給你?”


    陳子輕表情認真:“你不是那樣的人。”


    孟於卿身子一震,他竟然品出了親昵的意味,意識到這點,孟少爺臉都白了,猶如對著蠱惑人心的妖物。


    還是不能跟望北遙接觸,錢他不要了,就當是新婚賀禮。


    .


    孟家的車很快離去,陳子輕抹把臉,戲演的有點累,他想張慕生了,想甩下夏觀棋就迴去,可望向春還沒撈迴來呢。


    “北遙,五十萬齊了嗎?”


    陳子輕被夏觀棋的問聲拉迴現實,他搖頭,透露自己問孟於卿借的錢數,大概多久能到賬。


    夏觀棋抿唇:“你怎麽不讓孟於卿把你差的那些都借你補上?”


    陳子輕垂頭喪氣:“缺的口子太大,我怕他不借。”


    “那倒是。”夏觀棋從口袋拿出手機,迴了個短信說,“你現在還差多少?”


    陳子輕往沿著公路走:“小十萬。”


    夏觀棋關切地輕聲詢問:“還有兩天時間,夠嗎?”


    “夠的。”陳子輕整個人沒一點精氣神,走路都拖著腿,“我丈夫家裏找親戚借了,應該能湊到一些,我就是怕……”


    後半句沒往下說,不敢,怕不吉利,他六神無主地抓住夏觀棋的手臂:“我給了錢,那夥人肯定會按照我說的做,把我姐放了對不對?”


    夏觀棋不自覺地看了看抓著他手臂的那雙手,從指尖到指骨都是被精養的痕跡。


    他柔聲:“北遙,你別擔心,綁匪基本都是圖錢不圖命,你姐會沒事的。”


    .


    孟於卿迴了學校。


    趙帆盡跟兩個室友打遊戲,沒戴耳機,聲音外放,槍擊聲裏混雜著叫罵。


    “操,老子又是一槍爆頭,真他媽爽。”


    遊戲背景音裏發出提示音:“fireinthehole”


    趙帆盡玩到了興頭上,手指在鍵盤上靈活操作,冷不丁地發現孟於卿端著水杯站在他旁邊,不知道搞什麽鬼,他囂張不耐道:“有屁就放!”


    孟於卿陰陽怪氣地哧了聲,轉身走了。


    趙帆盡的眼皮跳了跳,靠,他怎麽感覺自己被嘲笑了,還聞到了一股子炫耀的味道。


    孟於卿那家夥得意什麽呢,要得意也是他才對吧,小遙遇上的事,讓他私下做的事,孟於卿可都一無所知。


    趙帆盡思索不出來,判定孟於卿是腦子進了大糞。他跟室友們另開了兩個地圖亂殺一通,遊戲玩爽了心裏空虛了,他給心上人發過去短信。


    陳子輕到家了,他邊換鞋邊迴趙帆盡的短信。


    趙帆盡不知道便衣那邊的進展,沒動靜就是沒收獲,他哥嫌他煩,叫他最近老實在學校待著,別迴家。


    陳子輕把脫下來的運動鞋踢到裏麵,他聞到了煙草味,頓了頓,快步去客廳。


    窗簾拉了起來,客廳光線昏暗,張慕生坐在沙發上抽煙,麵上像攏著一團黑沉的霧,什麽情緒都看不清。


    陳子輕走過去,拿起茶幾上的水杯喝水,幾口涼白開下肚,緩解了他的幹渴,也讓他提了提神,他一屁股坐到張慕生旁邊:“我從孟於卿那借到了二十萬。”


    張慕生沉默著抽煙。


    陳子輕抓幾下頭發,往沙發背上一靠:“我姐的事要不是夏觀棋幹的,是我猜錯了,那到時候我就把贖金送到綁匪要求的地方,其他的聽天由命。”


    張慕生拍掉褲子上的煙灰:“你就那麽個姐姐,她出了事,人沒了,你哪能受的住。”


    陳子輕歪過腦袋看他:“先不想沒發生的了,這叫貸款恐慌焦慮不安。”


    張慕生偏頭:“你該說,你還有我。”


    陳子輕撞進他深黑暗沉的眼裏:“我說不說的,心裏不都知道嗎。”


    張慕生自嘲:“我不知道。”


    陳子輕心抖了抖,說了他想聽的話。


    客廳靜悄悄的,兩人都沒起來,也沒交流。


    張慕生單手撐著腿,寬闊的肩背弓出疲憊的弧度,指間夾著大半根煙,漫不經心地送到唇邊抽一口,他的老婆不知道他白天黑夜都在經曆天人交戰,是令人作嘔的陰暗和一絲微弱良知在交鋒。


    既期盼望向春順勢死在這場意外裏,又希望她有驚無險。


    這背後歸根結底是,他想囚禁愛人的人生和靈魂,又想愛人的情感不隻限於他一個人,一切自由。


    張慕生頭痛得快要炸裂,他想做愛。


    但是做不成。


    他老婆的姐姐生死不明,老婆睡覺都不安穩,小臉都沒什麽氣色,平時吃兩碗飯,現在一碗都吃不下,水果也不吃了。


    甚至連以往每天洗完澡會偷偷搓一邊的內褲都忘了處理。


    張慕生緩緩吐出一口煙霧,他的老婆跟望向春並非親姐弟,卻如此在乎。


    這裏頭顯然有名堂。


    他該清醒,竭力做好一個老公的本分工作,不能壞了老婆的事。無論他願不願意,是死是活。


    所以他開始吃藥,配合他的老婆。


    他想做愛。


    他這麽配合,為什麽就一定要延遲滿足,不能及時索取獎勵?


    氣氛無端壓抑沉悶,陳子輕拿走張慕生的煙,倒在他腿上,半閉著眼吸了一口:“慕生哥,我姐會沒事的吧。”


    臉被摩挲,他望了望張慕生,得到一聲:“嗯。”


    “你家裏在老家越來越好,傳開了,讓人眼紅,我們在西寧開餐館,混的也好,這不就招人惦記上了。”陳子輕說,“隻是害了我姐,不知道她有沒有受傷。”


    張慕生揉他耳垂:“你姐是聰明人,不會不清楚自己的處境。”


    陳子輕點點頭,他在心裏試探地唿喊:“三哥?”


    機械音響起:“不是告訴你,他沉睡了?”


    陳子輕:“我以為他已經醒了。”


    係統:“他沒找你,就是沒醒,沒事別煩我。”


    陳子輕心說,這人真兇,他都不認識,幹嘛把他當孫子訓。


    還是三哥好,他最好了。


    係統:“宿主所想都會形成數據,不想我把這條數據複製下來發給你的監護係統,就給我安分點。”


    陳子輕:“……”想都不行。


    他抽完煙翻過身趴著,叫張慕生給他捏捏肩膀。


    張慕生把他撈起來放在腿上,剝了他的衣服親他,沒多久就從他身上拿到了緩解頭痛的效果。


    .


    夜裏二十萬到賬,提示音陳子輕沒聽見,他服藥睡得很沉。


    張慕生一晚上沒睡。


    第二天,陳子輕跟張慕生去房產中介那兒諮詢,綁匪給的最後一天時限到來時,夏觀棋問錢籌沒籌到,要是沒有,他可以再幫忙想想辦法。


    陳子輕說,籌到了。


    當晚,夏觀棋下了晚自習,他把手機放進口袋,收拾書包往教室外走。


    同學喊住他:“觀棋,又要去打工啊?”


    夏觀棋笑笑。


    “一小時才7塊錢,浪費時間。”


    夏觀棋不認同地說:“兼職就不挑了,七塊錢也是錢。”


    而後在同情的眼神注視下,以酸澀勵誌的形象離開了教室。


    夏觀棋下班去了小姨那邊。


    程萍虛弱地靠在床頭,暗沉的臉頰深深凹陷,她時日無多,周身彌漫著死氣:“不是叫你別過來了嗎?”


    夏觀棋為她倒水:“我不放心小姨。”


    程萍就著侄子的手喝了一點水:“福來多那個……”


    夏觀棋挑眉:“小姨你說我同學望北遙?”


    程萍已經對那年輕人沒什麽印象了:“他知道你為他跟我借錢,都跪地上求我了嗎?”


    夏觀棋垂頭:“這個他沒必要知道,是我自願的。”


    程萍拍了拍他的手背:“傻孩子,希望你的好心能有迴報。”


    “我是樂於助人,要什麽迴報。”夏觀棋說,“小姨,我想給小姨夫跟表姐上柱香。”


    程萍眼中浮現哀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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