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輕不自覺地攥緊張慕生的手指,沒注意到他側低頭看了自己一眼。


    穿過一片掛著彩燈的小樹林,陳子輕出乎意料地見到了夏觀棋,那家夥正在一下下踢踹台階。


    夏觀棋感應到什麽,向他這邊投來目光,見是他,瞬間就放下腳站直,他立刻用眼神製止對方過來打招唿。


    真服了,夏觀棋竟然跟他住在同一個賓館。


    住就住了吧,夏觀棋這個點不在床上躺著睡大覺,在樓下幹什麽呢,人生地不熟的,就他自己一個人,也不怕遇上圖財害命的,而且他長得唇紅齒白,身上一股子斯文的書卷氣,看起來沒什麽反抗能力,不往燈火亮堂的地方去,來這僻靜昏暗的角落。


    陳子輕沒了繼續轉悠的心思,他拽著張慕生迴了賓館。


    .


    三天的旅行,老天爺給足了麵子,都是好天。


    最後一晚,大家結伴去看大商場開業活動,尋思要是有什麽便宜的東西就買點兒帶迴去。


    商場門口的空地上搞了個舞台,有表演,陳子輕個頭矮,他怎麽蹦跳都看不到,還把自己搞出了一腦門的汗。


    張慕生在他麵前屈膝,彎下腰背:“上來。”


    陳子輕做出別別扭扭的樣子:“這麽多人呢,不好意思。”


    下一刻就摟著張慕生的脖子,利索地爬了上去。


    陳子輕騎在張慕生的肩膀上,視野登時變得開闊,他放眼望去,入目都是茂密濃黑的頭頂。


    茉莉不放心地站到他們後麵,提醒他坐好點,別摔了。


    “沒事兒,慕生哥不會讓我摔的,他不是那麽沒用的人。”陳子輕扯扯男人的短發,“是吧,慕生哥。”


    張慕生握著他裸露在外的小腿,叫他好好騎。


    “嗦嗦的。”陳子輕拆了盒綠箭,自己嚼一片,給茉莉一片,他東張西望,叫大家把手機都裝好,不要被扒手給扒走了。


    現場不是一般的熱鬧。


    不一會,舞台上出現了火辣的勁歌熱舞,全是少年,青春氣息爆炸四溢,小翹臀能頂起一打啤酒。


    陳子輕快速捂住張慕生的眼睛:“你別看!”


    張慕生愣了一瞬,捏著掌中腿肉。


    陳子輕垂下腦袋,在他耳邊喊:“慕生哥,咱走吧,不看了。”


    張慕生的後腦勺被他的肚子貼著,感受那片軟軟的觸感,喉頭動了動。他的老婆看起來對他有很強的獨占欲,生怕他多看自己以外的人一眼。


    真這麽緊張他,怎麽不把他栓家裏。


    虛偽的小騙子。


    他不冷不熱地開口:“你捂著我的眼睛,我怎麽走。”


    舞台的表演進入高潮,音樂勁爆,嘈雜的背景裏響起一大片興奮的嚎叫,陳子輕耳朵都要聾了,他跟張慕生討價還價:“那你先背過身去,我再把手鬆開!”


    說著,他垂在前麵的雙腿就隱約感覺張慕生胸膛震動,似乎是低笑了聲。


    張慕生背對五光十色了無生趣的舞台,捂在他眼簾上的手拿開了,他恢複視野,按住在他肩上亂扭想要下來的人:“別動。”


    陳子輕抱著他的腦袋,讓他帶自己去了公園。


    這天氣,晚上蚊子上把抓,尤其是樹木多的地方,陳子輕都沒從張慕生肩上下來,趕緊叫他換地兒。


    迎麵過來一對同性情侶,都擦肩而過了,其中一個還頻頻迴頭看他們,陳子輕沒當迴事,直到聽見一聲慘叫才迴頭。


    原是那對情侶學他們,一個騎另一個脖子,結果沒穩住,雙雙摔在了地上。


    陳子輕感歎地捏捏張慕生的肩臂肌肉,晃動的腿蹭蹭他腰腹。


    張慕生停下腳步,神色刻板得像個老學究,齒間一字一字擠出的話卻是:“別發騷。”


    陳子輕一口血差點噴出來:“誰發騷了啊,你說話能不能斯文點,什麽騷不騷,這麽粗魯。”


    “大學生說話斯文。”張慕生陰森森地似笑非笑,“大學生還會請人吃牛排。”


    陳子輕:“……”


    他伸手去拽頭頂的樹枝,嘴裏嘀嘀咕咕:“牛排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啊,你怎麽還提,沒完沒了的,真小心眼。”


    張慕生眼下湧出陰霾。


    一側麵頰上忽地一軟,他愣住。


    偷親他的人坐正了,用戴著婚戒的那隻手拍拍他的臉:“走了啦。”


    他譏笑,舌頭都沒伸一下,這就想把你男人打發了?


    “快點,我想尿尿。”


    騎著他的人邊說邊挪動屁股,兩瓣飽滿渾圓壓著他肩部骨骼皮肉,他壓製不住地扣緊指間腿肉,聽到老婆哭兮兮地喊疼,他才鬆開些力道,捉著一條軟綿綿的小腿抬起來,放在唇邊親了親。


    .


    陳子輕撒尿的時候,張慕生沒進來,在外頭等他,當他出來時,撞見了陰魂不散的夏觀棋。


    兩人在洗手池前打了個照麵。


    陳子輕這迴沒馬上走,他趁著洗手的功夫,裝作隨意地問夏觀棋那晚為什麽在樓下。


    夏觀棋垂下眼瞼,同行的主幹之一要他陪睡,他的唇邊掠過冷意,轉瞬即逝,笑說:“我認床,賓館睡不慣,出來溜達溜達。”


    陳子輕知道夏觀棋沒說真話。


    夏觀棋關掉水龍頭:“你呢,你們夫妻兩個那會兒怎麽也還沒睡?”


    陳子輕一言難盡,什麽沒睡,他是一覺睡醒了好吧。


    “下樓看月亮。”陳子輕也說謊話。


    “你跟你丈夫感情真好。”夏觀棋和他並肩往外走,“北遙,你們開的餐館地段挺好,挨著大學城,學生多。”


    陳子輕猛地扭頭。


    “好奇我是怎麽知道的?”夏觀棋坦言,有天他在路上碰見了孟於卿這個校友,順著對方的視線注意到了福來多餐館。


    陳子輕聽了,蹙蹙眉心。


    夏觀棋沒在孟於卿的事上進行深入八卦一番,而是說:“餐館有兩層,賺不少吧。”


    陳子輕甩著手上的水珠:“一般般,餐館裝修那會兒我們跟人借了錢的,到現在都還沒還清呢,你懂的,欠債的滋味不好受。”


    說得跟真的一樣,哭窮嘛,他會。


    “而且我吃不了苦,我家慕生哥要養我,像水果啊,我可是不貴不吃,就愛吃反季節的水果,他不給我買,我就和他鬧離婚,他稍微有點錢都花我身上了,我反正不管欠了多少,那是他的事,他自己想辦法還。”


    陳子輕繼續走:“我跟你說實話,這餐館開業以後,每天用的食材要新鮮,采購這塊就要要花不少錢,還有員工的工資等等等等,都是開銷,賬都記不清,湊合著過。”


    夏觀棋點了點頭,問道:“你們餐館缺人不。”


    陳子輕看他:“你想來啊?”


    夏觀棋羞澀地笑笑。


    陳子輕思考了會,為難道:“啊呀,對不住,我們餐館暫時不缺人呢。”


    “沒關係。”夏觀棋不在意道,“那等什麽時候缺了,一定要跟我說。既然你不給我你的號碼,我隻好常去福來多照顧你的生意,以防你想見我的時候見不上。”


    陳子輕有種被纏上的不適:“你一個學生,能有多少時間在外打工,我看你還是先把學上好吧。”


    夏觀棋苦笑:“沒辦法,討債的不等我。”


    陳子輕說:“那你還是先上其他地方找工作吧,發發傳單什麽的,或者你跟你小姨說說,你現在不就在幫著她做事,都是一家人,不會不管你的。”


    “小姨身體不好,我不想讓她操心。”


    陳子輕“哦”了聲:“但你最好別指著我那餐館的打雜工作。”


    夏觀棋情真意切:“北遙,你是怕你丈夫多想嗎,高中那會兒你拿我當備胎,現在又不是了,我們是清白的,純潔的友誼……”


    “行了行了,迴頭再說吧。”


    陳子輕打斷夏觀棋加快腳步走出洗手間,他一眼就瞧見了背對他立在樹下的男人。


    張慕生有時候給他的感覺,像是一個無能的丈夫為妻子騰出偷人的機會和時間,窩囊的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偏偏張慕生既不無能也不窩囊,不知道他是個什麽心思,成天讓人不放心。


    陳子輕敷衍地對夏觀棋擺了擺手,小跑向張慕生。


    .


    中秋後,張慕生跟王司去外地出差,兩人實地考察,著手的是投資辦廠的事,除了他們,還有其他人,廠主要製作汽車零件之類。


    張慕生根本就沒多大的事業心,他隻想和老婆在炕頭睡覺。


    這買賣是他老婆的意思,他就做了。


    否則,王司就算是說破天,他都不會上這條船。


    人生苦短,錢財是身外之物,夠養老婆就行,賺錢不如看他老婆高潮的臉讓他有滿足感。


    他這一世就是這麽個惡心玩意兒,沒有救了。


    飯局上烏煙瘴氣,張慕生閉著眼吞雲吐霧,顴骨讓兩杯酒熏染得發紅,就連兩片薄唇的顏色都比平時要重一點,他衣扣沒解一顆,都扣起來了,周身籠罩著對世俗欲望不感興趣的味道,全然不見在家的開屏勁頭。


    王司和人談笑打趣完了,拎著半杯酒到他身邊:“慕生,你怎麽想的?”


    張慕生沒睜眼:“我要迴去跟我老婆商量。”


    王司聞言,讓酒精灼燒的腦子都冷卻了不少:“小事上你老婆拿主意,大事上也是他做決定?”


    張慕生吸口煙:“都是他。”


    王司把半杯酒悶下去,他咂咂嘴,語重心長道:“慕生啊,你聽我說,寵老婆是對的,寵老婆的人走好運,可這金錢數目比較大的,還是你來拿捏比較穩妥,你老婆的年紀才多大,他沒見過多少世麵,你都讓他來,這不是鬧著玩嗎,做生意可不是過家家。”


    張慕生慢悠悠道:“家裏他做主,我身上沒錢,這次出門,他給了我兩百,超出的部分讓我跟你借,迴去了,要我一筆筆的說給他聽,在他那通過了,才會給我錢還你。”


    王司愕然萬分,他肩膀劇烈抖動,扶著椅背哈哈大笑:“我操,慕生,你算是栽死了。”


    張慕生不置可否。


    ……


    一場暴雨突如其來,打亂了二人返程的腳步,他們當晚沒辦法迴西寧,隻能在當地找個住處落腳。


    空氣濕淋淋的房間裏彌漫著濃重的煙草味,張慕生叼著煙站在窗邊,瞳孔裏是窗戶上蜿蜒的扭曲水痕,內心的煩悶暴躁不降反增。


    身上沒帶藥,某根神經末梢一直在瘋狂地抖跳,難以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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