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一會功夫,梁津川就把手摳破了。


    陳子輕悄聲:“梁津川,你怎麽睡個覺都在懲罰自己啊。”


    睡著的少年不會給他答案。


    醒著也不會。


    陳子輕去把櫃子上的一包草紙拆開,拿幾張迴到床邊,輕輕地擦掉梁津川掌心的血跡:“444,我要怎麽才能讓他不懲罰自己了呢?”


    係統:“他上墳那天,我跟你說的話,你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陳子輕在444的提醒下想起來了,當時他有信心,他想著時間是療傷藥,想著自己總有法子能幫梁津川解開脖子上的繩套。


    “好啦好啦,是我忘啦。”陳子輕把占著血汙的草紙放地上,“我買藥啦。”


    係統:“你的積分都用在npc身上了。”


    陳子輕說:“那也是為了任務嘛,他關係到我的標注任務。”


    係統:“嗬嗬。”


    “你不要陰陽怪氣。”陳子輕望著虛空屏幕上的各類藥品,頁麵隨著他的念頭翻動。他帶來首城的日常藥裏有梁津川能用的,隻是效果慢,還會留疤。


    那哪行。


    梁津川的手是藝術品,能讓他每天有個好心情,可不能留疤。


    .


    陳子輕給梁津川的雙手清理傷口塗完藥,整個人差不多到了極限,他軟著腿走到書桌那裏,拉開椅子坐下來。


    小珍寶忘拿了。


    陳子輕不得不撅著屁股去拿。


    房間的窗簾沒拉好。


    陳子輕又要去拉窗簾,他一番折騰下來,渾身都要熱化了。


    “馬上了……馬上了……”陳子輕靠著椅背,一條腿抬起來踩著椅麵,腳丫子蜷縮著摳起來。


    下鋪的梁津川忽然翻身,臉朝著外麵。


    陳子輕嚇麻了。


    好在梁津川隻是換了個睡姿,沒有醒來。


    陳子輕心驚膽戰地繼續。


    怎麽迴事,他的膽子為什麽這麽肥這麽大,是確定關係給的底氣嗎,要是梁津川在這時醒了,睜開眼睛看著他,那他怎麽搞?


    陳子輕沒法想了,他要到了。


    .


    七八點鍾,天徹底黑下來的時候,梁津川醒了。


    陳子輕喊他吃飯。


    蛇皮袋裏的水桶,扁擔跟掛鉤都拿出來了放在客廳,梁津川沒問,省得陳子輕編造借口。


    “食堂的飯菜挺便宜,味道也不錯。”陳子輕口齒不清地說,“青椒肉絲分量多,炒得鮮,最劃算了,明天我們還吃這個。”


    梁津川沒什麽胃口,他吃著白米飯。


    碗裏多了一筷子肉絲,梁津川掀起眼皮,一語不發地看過去。


    陳子輕被看得臉有點燒:“你吃呀。”


    梁津川要笑不笑的樣子:“確定關係了,待遇就是不一樣。”他垂眸,筷子在飯上的肉絲裏撥動,“在這之前,你沒有給我夾過菜。”


    陳子輕滿臉的詫異:“沒有嗎?我沒有給你夾過菜嗎?”


    梁津川眼裏血絲未退,他本該是充滿戾氣的躁動的,卻因為這個疑問生出幾分愣怔。


    “扣扣”外麵突有敲門聲。


    陳子輕放下筷子去開門,來的是梁津川的輔導員,拿著資料過來給他走報道流程,順便問他缺什麽。


    梁津川一根根地吃著肉絲,說他都不缺。


    輔導員看出新生難相處,索性把目標轉向他的嫂子:“李先生,麻煩你跟我出來一下。”


    教師樓外麵有個車棚,停著零散的自行車。


    車棚旁邊是個花壇,裏頭長著一簇簇的小花小草。


    教師樓對麵是研究生宿舍樓,隔著一條馬路,不寬也不窄,路通向學校的四個門,兩旁樹木很高也很老,路燈昏黃。


    “我們事先不清楚梁同學按了假肢。”輔導員說,“學校給他定了個輪椅,明後天到。”


    陳子輕很吃驚,他沒想到學校會考慮得這麽周到,原本預備的買輪椅的錢可以留下來了。


    “我小叔子不能一直裝著假肢,他的膝蓋每天都會有磨損,破了就要坐輪椅。”陳子輕認真地表明情況。


    輔導員理解地說:“那等輪椅到了,我就給你們送過來。”


    陳子輕感激地彎了彎腰:“謝謝,真的謝謝。”


    “應該的。”輔導


    員手忙腳亂地捉住他手臂,“李先生你不必這樣。”


    陳子輕依舊很感恩:“學校幫了我們大忙。”


    “學校能提供的有限,更多的都要你這個嫂子操心。”輔導員問道,“你們還有別的困難嗎?”


    陳子輕想了想,學校不點煤油燈,通電了,而且不是拉繩,是牆上扒著開關。他詢問:“我可以買個電水壺在宿舍燒水嗎?”


    輔導員詫異:“電水壺?”


    大字不識一個的農村人竟然會知道這個先進的東西。


    他說:“那很貴。”


    委婉的表示,你們買不起,大多學生家庭都買不起。


    “你們買個熱得快。”輔導員提議,“學校幾個商店都有賣的,就把它放進水瓶裏麵,插頭對著插座的孔插進去,一瓶水很快就能燒開。”


    陳子輕笑著接受建議:“好的好的。”


    輔導員借著路燈看到他的酒窩,愣了愣,溫聲叮囑:“不過你們別經常燒,一來是學校供電不足,二來是用那個容易跳閘燒保險絲。”


    陳子輕立刻就說:“你放心,我隻是在沒時間打水的時候用一下子。”


    輔導員問他飯票水票買沒買。


    “都買了,我小叔子買的。”陳子輕說。飯票是紅色的,水票是黃色的,兩摞票就在房間的架子上放著,他拿了幾張去打飯,兜裏還剩個兩元的沒用。


    輔導員在本子上做記錄,又問道:“你小叔子洗澡方便嗎?”


    陳子輕眨眼:“方便的。”


    .


    實際上並不方便。


    今晚陳子輕就得到了證實。


    學校有四個公共澡堂,男女各兩個。


    可以在外頭站一溜洗,也可以去裏麵的隔間,都是一個票價。


    陳子輕很快就洗好了,他扭過頭看去。


    梁津川的身高比隔板高一截,他站著,眼神深暗又滾燙地跟他的嫂子對視。


    陳子輕上下一通亂捂,哪兒都捂不住,幹脆都不捂著了,他走到隔板前,踮起腳把下巴掛上去:“津川,我怕你摔倒,我看著你洗。”


    梁津川沒有洗,他在最裏麵,隔間裏的水管沒出水:“這麽不放心,怎麽不直接進來?”


    陳子輕搖晃腦袋:“我不能進去,我進去了,你會扣我。”


    梁津川深唿吸,冷沉沉地看著他:“什麽話都說。”


    陳子輕臉被溫熱的水汽熏得水潤潤的:“跟你學的啊,你不也什麽話都說。”


    梁津川:“……”


    “洗吧,沒事兒的,迴去擦擦假肢就好了。”陳子輕說。


    梁津川開始脫衣服。


    陳子輕在他把髒衣服搭在隔板上的時候,及時撈住。


    “下次帶個椅子。”梁津川低著頭,看不清臉上的神情,“我坐在椅子上洗。”


    陳子輕抿抿嘴:“好呀。”


    梁津川是怕假肢裏的海綿吸水泡漲,腳掌的塑料會爛,模擬骨骼的鋼棍生鏽之類。他想在洗澡之前卸掉假肢,洗好澡再按上。


    陳子輕想著,等學校的輪椅到了,梁津川就可以直接坐輪椅來洗澡。


    幾年後換第二幅假肢,他可以當時的科技,換個防


    水的。


    .


    他們洗了澡就迴宿舍了。


    陳子輕要拿衣服去水房,梁津川問他車票在哪。


    “火車票嗎?”陳子輕迷茫地說,“你要它幹什麽?”


    “留下來做個紀念。”梁津川坐在椅子上擦著頭發,“等到老了,無聊的時候拿出來翻翻。”


    陳子輕怔了怔,梁津川有時候直白,有時候擰巴死了。


    車票被陳子輕找出來,放在梁津川麵前。他出門前看了眼架子最上麵那層的遺像。


    當初陳子輕問梁津川帶不帶,梁津川說不帶了。


    他說:“行,那就放家裏。”


    幾秒後,梁津川又說:“帶著。”


    “好,那就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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