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易燃再次問:“是什麽?”


    遲簾勃然大怒:“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季易燃似乎是笑了一下,又好像沒有:“讓我也,感同身受。”


    “聽起來是個不錯的主意,但你沒辦法跟我感同身受,你隻是他前男友跟他未婚夫的發小,你什麽時候上桌海吃一頓再被稀裏糊塗趕下桌了,才有資格體會我的心情。”遲簾俯視發小背上的血跡,突然感覺沒意思透了,他淡淡地說出五個字,“謝浮的老婆。”


    遲簾迎上季易燃抬起來的目光:“這就是他的紋身。”


    季易燃的胸膛明顯地滯了幾秒。


    “知道了,爽了吧。”遲簾笑得很是陽光燦爛,“那紋身紅紅的,一看就是天天被謝浮親,還有舔。”


    季易燃低下眼眸:“你還是,別笑了,影響麵相。”


    遲簾剛要把一句關你屁事,就聽到他說:“那個人喜歡,長得好看的。”


    “……”媽的,那確實不能影響麵相。


    遲簾收起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他在季易燃這打了勝仗,走時並不趾高氣昂。


    因為他沒做迴顧知之的男朋友,他就是個失敗者。


    .


    剩下的寒假時間,遲簾通過孟一收集到了那間病房的生活照。


    假期一結束,遲簾就帶著被心上人拋棄的痛楚,和被發小惡心背叛的憎惡,以及自我不爭氣的萎靡坐上了返程的飛機。


    遲簾下飛機被司機接到住處,他把背包丟在沙發上,站在客廳打給他媽:“我的舊電腦在哪?”


    章女士示意會議暫停。


    電話裏是兒子四平八穩的聲音:“不止舊電腦,麻煩你們把拿走的東西都一樣不少的還給我,包括紙玫瑰,以及我暫時想不來,早晚都會想起來的東西。”


    章女士沒有方寸大亂,兒子臥室架子上的那些小玩意,她當初是要銷毀的,卻不知怎麽在一念之間改了決定,放起來了。


    過了兩日,章女士讓秘書將一個紙箱送去她兒子那邊,她在飯局與人談生意社交,深思熟慮之下還是起身飲了杯酒,丟下一句歉意,拿了大衣離開。


    章女士帶醫護人員到兒子住處的時候,整棟小別墅隻有一塊光亮,來自兒子的房間。


    換下高跟鞋,章女士穿過昏暗光線中的過道和幾間屋子,停在兒子的房門外,她站了沒多久,房裏傳出一聲令人心悸的哭吼。


    章女士馬上按密碼闖進去。


    兒子倒在地上,這一幕和去年年初重疊,章女士快速通知等在外麵的醫護人員進來,一行人匆忙前往醫院。


    身在另一個國家的遲父丟下事務趕來,和妻子一起守著兒子。


    深夜,遲父叫醒打盹的妻子:“阿簾哭了。”


    章女士快步走到床邊,她從丈夫手中接過帕子,擦掉兒子眼角滾出來的淚水。


    剛擦完又有。


    兒子不停的掉眼淚,兩邊鬢角沒一會就濕了。


    章女士無法,隻能讓他痛痛快快地哭一場,哭醒了,一切就都過去了。


    .


    遲簾人沒醒,意識是有的,他在觀看初戀走馬燈。


    從去年暑假在姑姑家裏第一次見到顧知之開始,一幕一幕都在他腦海重現。


    他沒記起來的時候,謝浮對他透露的那些過往,他參與的部分確實是那麽迴事,謝浮沒有騙他。


    無論是他跟顧知之談戀愛期間,還是他們倉促分手那天,謝浮作為發小提供了許多幫助,仁至義盡。


    可是,


    他在顧知之身上得到的一切,顧知之給他的美好瞬間,謝浮能拿走的都拿走了,不能拿走的都覆蓋了。


    委屈嗎,憤恨嗎,那又怎樣。


    他根本不敢迴去找顧知之討說法,他做錯了事,他親手葬送了可以理直氣壯地指責顧知之對他的自尊傷害,並使用苦肉計吃到糖。


    從今往後,他隻能每天寫檢討,寫了放起來,等他改掉暴躁砸東西的習慣,等他能夠控製情緒了,他就帶著那些檢討迴去,帶著成熟的遲簾站在顧知之麵前,求一個機會。


    在那之前他不會放任自己,他已經傷害過顧知之一次了,不能再有第二次。


    希望到時候顧知之是單身,他不想做小二。


    假如顧知之不是單身,那他隻能做小二,他沒別的路可走。


    因為他瀕死瞬間想的是他要去找顧知之,做人要去找,做鬼也要去找。


    關於他出意外失憶的起因,那些顧知之寫給原來學校男生的信和照片,那些顧知之不為人知的癡戀,還有視頻中用夾子音衝陌生男生喊“哥哥”說茶話,以及在麵館對著一個左撇子露出懷念之情。


    他死都不會忘記。


    等他變好了迴去,他會跟顧知之翻舊賬的,他必須要從顧知之口中要到合理的解釋,和哄。


    他也有不對的地方,他不該一看到那幾樣東西就懷疑顧知之對他的感情。


    這怪他嗎?


    是那個時候他感受到顧知之在抽離,他恐慌了,沒自信了。


    再加上顧知之明明那麽癡迷過別人還要說他是初戀,又是騙他,又是耍他,他難免會把自己往替身上想。


    掐著時機讓他手機中毒的人是他的熟人,很懂他的性情,甚至能揣摩到他看過那些東西後的心路曆程,是個攻心高手。


    那家夥害得他差點死掉,也沒了愛情,他一定會把人揪出來。


    看似大海撈針,實際隻要從動機著手就能縮小範圍。


    他不會一有懷疑的對象就立刻迴國質問,他要拿到確鑿的證據讓那家夥百口莫辯,他要顧知之心疼他受過的苦難。


    是謝浮不斷地在朋友圈炫耀顧知之,事情才會走向這個局麵。


    要是謝浮不炫耀,他也不至於有那麽多窺探顧知之的機會。


    謝浮不怕他這個前任在將來哪天把水攪亂,像是給人一種“根本沒想過要長久,擁有就行了”的感覺。


    是不是謝浮知道他不知道的東西?


    他在走馬燈的結尾被一陣巨大的恐懼襲擊,這世上沒有了顧知之,他查出在背後算計他的人又有什麽意義,他跟謝浮,季易燃二人謀劃什麽爭什麽,空氣嗎?


    能不能活下去都是問題。


    走馬燈漸漸模糊直至消失,遲簾睜開了眼睛。


    “阿簾,你醒了啊。”


    章女士手上拿著吸過枕頭淚跡的紙巾,兒子向她看來,那一眼裏的平靜和疏離讓她知道,


    她兒子的青春,結束了。


    .


    天氣迴升,陳子輕出院了,他的頭發剃掉了一塊,很醜。


    謝浮不聲不響地在同一個位置剃了一塊,說要跟他一起等頭發再長起來。


    陳子輕人都傻了:“你剃之前不和我說的啊?”


    謝浮那股想被表揚的喜悅斂去,他的腦袋開著車窗,眼微微闔著,黑發短而清爽。


    “你整個人不都是我的嗎,你剃頭發這麽大事,”陳子輕唉聲歎氣,“剔了就剔了吧,下次不能不問我的意見。”


    謝浮坐過去:“老公錯了。”


    陳子輕捧著他的腦袋,看他缺頭發的那塊地方:“還好你顏值過硬。”


    謝浮笑:“別這麽膚淺。”


    陳子輕的表情很認真,謝浮識趣地改口:“你可以這麽膚淺。”


    “拍個當紀念吧。”陳子輕和他腦袋靠著腦袋拍了幾張照片,把其中一張發給了他。


    謝浮的手機在口袋裏,沒有拿出來。


    陳子輕瞟了他兩眼,忍不住問道:“你不發朋友圈啊?”


    謝浮唇上挑:“不發了。”


    “發吧。”陳子輕說,“我喜歡你在朋友圈炫耀我。”


    謝浮定定看愛人的側臉,看得眼眶有些酸澀:“那老公發一個?”


    陳子輕望著車窗外前往謝家的路景,點點頭,他始終牽著謝浮的一隻手,這手又漂亮無暇起來了,仿佛沒有受過傷。


    .


    周末這天,他們這對夫夫要跟阿蒙吃飯,都戴了帽子。


    阿蒙送了他們一首歌,他發在了陳子輕的手機上麵,不會對外發布,隻屬於他們。


    “這首歌的風格跟你們原先的那些不一樣。”陳子輕聽完說出自己的感受,他還想說更多,卻不知道怎麽形容。


    阿蒙切牛排吃:“是我從你們身上獲得的靈感。”


    陳子輕心裏一動,他起身去洗手間,給了謝浮跟阿蒙私聊的機會。


    謝浮悠悠地問:“你從我跟我愛人身上看到了什麽?”


    阿蒙說:“都在歌裏。”


    謝浮動了動眉頭,他拿過愛人的手機聽那首歌,沒聽完就說:“腐爛與新生。”


    阿蒙不意外他能聽出歌裏的靈魂主題。


    謝浮輕笑:“腐爛是長久的腐爛,新生不是長久的新生。”


    阿蒙放下刀叉,捋了捋略顯狂野的半長發絲:“何必想久遠的腐爛,現在是新生不就好了。”


    謝浮拿過愛人的餐盤,吃掉他不吃的菜。


    阿蒙像是充滿深意,又像是隨便在自己的人生經曆裏扒了一塊丟出來:“再者說,一個人體會過新生以後,即便再次腐爛,也能靠著迴憶新生撐下去,撐到下一次的新生到來。”


    謝浮說:“唱歌的都這麽會假大空?”


    阿蒙不見半分惱怒:“我不是主唱,我主要寫歌。”


    他忽然看向少年身後:“你老婆迴來了。”


    謝浮起身去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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