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母說:“章總,你家阿簾在我家砸花瓶,教養上有欠缺。”


    章女士點頭。


    謝母隔著包的皮革捏她兒子的藥瓶:“我兒媳的腦袋破了,他要是想報警,我們都沒法替你家阿簾求情。”


    章女士語氣肅沉:“我會教訓他的。”


    謝母看出鄰居的態度友好,她緩了語氣:“馬上十九了,年齡上成年了,心智上還很稚嫩。”


    章女士沒反駁:“是缺少磨練。”


    謝母不想多說,今晚她是含著四粒救心丸來的,到現在還有點心悸:“好好教導吧,畢竟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我不希望他將來走上歧路。”


    章女士問道:“花瓶多少錢,我們承擔。”


    謝母的唇角帶著點不滿扯了扯,花瓶是古董,小幾千萬,價不高,卻是她很喜歡的一個,早年收來的了,但她沒把這些信息甩出來,隻說:“街坊四鄰的,談錢生分,況且這也不是錢的事。”


    章女士說:“那我改天挑一個送上門。”


    “你去病房看看。”謝母突兀道。


    章女士去看了,她會意地返迴:“我家阿簾太意氣用事。”


    “他把易燃,一,我家謝浮,我兒媳全給傷了。”謝母都說笑了,“你兒子真的是,都不顧後果的,你們領迴去吧,我兒媳醒來不會想看到他。”


    末了又拿出鄰居長輩的口吻:“也別打他,不是三五歲的皮孩子了,還是教育為主。”


    章女士笑著說好。


    家族利益在前,大人顧慮得多,到目前還是維持在小孩子打打鬧鬧上麵。


    隨時都會變質,差不多快到臨界點了。


    .


    遲簾不願意離開病房。他爸要叫保鏢把他打暈,他媽沒同意這個措施。


    “阿簾,我們給你十分鍾。”章女士看腕表,“時間到了,你自己走。”


    遲簾置若罔聞。


    章女士在他耳邊說:“你奶奶在樓下病房等你。”


    遲簾一頓,他啞聲:“顧知之醒了我就走,醫生說他半小時之內就會醒,快了,隻要一會。”


    “那好。”章女士出了病房。


    遲簾癡癡地凝望著病床上的人,儼然就是個瘋魔了的前任。


    而病人的現任始終坐在窗邊。


    ……


    孟一頻頻看手機,他尋思半小時該到了,顧知之怎麽還沒醒。


    病房流動的浮塵不知怎麽凍住了。


    謝浮的瞳孔突然緊縮,他渾身上下被電擊似的抽動,兩片蒼白的唇小幅度地張合,無聲地發出兩個字:“吐了。”


    下一刻就是遲簾發瘋的吼聲:“醫生醫生”


    季易燃衝到病床前把人側過身,遲簾大力將他推開,看也不看他就用手去接嘔吐物。


    門口的孟一騰出位置讓醫護人員進去,謝家父母往裏衝,遲家也要去病房,謝浮在看窗外夜景,玻璃窗上映著他略顯幽暗的麵孔,他靜得可怕。


    .


    病房裏一團亂。


    病人昏迷期間嘔吐,疑似腦部有出血或者腦梗,緊急送去檢查。


    所有項目都查了個遍,沒有那兩種現象。


    但就是沒意識,醒不過來。結果讓人始料未及。


    季家來人請小少爺迴去,季易燃隻能在那個人生死未卜之際離開,這個情形再次逼他認清現實,他連自保的能力都不具備。


    隻能克製,長時間的克製,不能再犯錯。


    他破了家規要受處罰,三五天都不可能下床自由活動。


    這都不要緊,他就怕那個人醒不來了。


    季易燃把嘴裏軟肉咬破,流出的血水喝著唾液咽下去,他露出破綻,他父親會要了那個人的命。


    他今晚到底在做什麽,都做了什麽。


    季易燃冷漠地坐進車裏,車子很快混入車流,向著季家方向駛去。


    醫院這邊,遲簾死活不肯走。


    章女士搬出他奶奶,他隻能在這個時候去樓下。


    病房隻剩謝家人,死氣沉沉要人命。謝母醞釀著說:“兒子,你是要在這裏陪小顧吧,我讓你把你們的洗漱用品送過來。”


    謝浮的麵上一片僵冷:“不用,他很快就會醒。”


    謝母把藥瓶放在窗台,拎著包說:“那我和你爸在這裏等你們。”


    謝浮闔眼:“能出去嗎。”


    謝母強顏歡笑:“行,我們出去。”


    病房的門被輕輕帶上,謝浮在窗邊枯坐片刻,他緩慢地站起來,一步步走到病床邊,麵無表情地俯視病床上的人。


    俯視半晌,謝浮彎腰去掐他臉:“多睡會不要緊。”


    “醒來要把我老婆還給我,好嗎。”謝浮撫摸眼皮底下的人眉眼,“必須是我老婆,別的都不行。”


    不是要和他探甜甜的戀愛嗎,還沒甜起來,能去哪,肯定是要迴來的。


    謝浮吻上愛人的唇:“老公錯了。”


    你是最重要的,其他都排在你後麵,所以快點迴來找你男人。


    .


    陳子輕的靈魂在身體裏,意識被碎片崩出來了,他在那片熟悉的白茫之地待著,腦震蕩的副作用牽連到了他的意識形體,他犯惡心,頭暈想吐。


    幹嘔了幾次,陳子輕萎靡不振地蜷縮起來。


    這迴還是沒時間概念,他渾渾噩噩地躺了不知道多久,猛然睜開眼睛,緊急唿叫監護係統:“哥!”


    “現在距離我昏迷過了多久啊?”陳子輕忍著頭痛問。


    係統:“已查過你所在任務世界的時間流逝,目前是你昏迷後的第二天中午。”


    陳子輕驚魂未定:“噢。”


    昨晚他的茶語日常已經完成了,今天他隻要趕在零點前迴去就來得及。


    “我怎麽迴去呢?”陳子輕問道。


    係統:“等人喚你。”


    陳子輕呆了呆:“是我理解的字麵意思嗎?還是說,招魂?”


    係統:“字麵意思。”


    “好的。”陳子輕把嘴閉上,他摸了摸頭,這是他健康狀態下的本體,頭沒受傷。


    “真挺疼的。”陳子輕小聲嘀咕了一句。


    出事的時候是夜裏,這都過去半個晚上加半個白天了,他一直昏迷不醒,任務世界不知道是什麽情況。


    ……


    陳子輕等著被喚迴任務世界,周圍一個家具物品都沒有,隻有虛無的一片白色,他等待的過程無所事事,係統給他看手底下的優秀宿主工作錄像。


    “哥,我走過的幾個世界也有錄像嗎?”


    係統:“任務完成得足夠出色才能被當成教材保存。”


    “ok。”那就是目前沒資格。


    陳子輕趕走雜亂心緒,抱著學習的態度觀看同事的錄像。


    屏幕在眼前投放,畫麵上的同事年輕跟他差不多大,這不知是對方的第幾個任務,背景是霸總經典款。


    那同事當任務世界的所有人包括攻略對象都是npc,他處境艱難卻不沮喪氣餒,幹勁滿滿活力滿滿,最終靠“人間不一樣的煙火”風格從攻略對象心裏拿滿惡念值,離開倒計時讀秒一到就捧著得來的積分,開開心心地奔赴下一個任務,毫不留戀。


    “好厲害。”陳子輕敬佩地給出評價。


    這個優秀同事的某個任務錄像結束以後,屏幕沒有消失,而是放起了另一段錄像。


    宿主一開始把“打工人打工魂”銘記於心,時刻記住自己要賺取生命點迴到現實世界,可他在接近攻略目標的途中動了真情,妄圖改變目標反社會的人格,他割肉飼鬼,結局是自己被虐身虐心,任務失敗死在任務世界。


    那串宿主賬號在陳子輕的瞳孔中變灰,他感同身受,唿吸困難汗毛倒豎:“怎麽還真的死了啊……”


    大概是他的疑惑太弱智,係統不理他。


    陳子輕緩了緩說:“哥,這兩個宿主都是刷數值的,我怎麽沒有碰到那種簡單粗暴的任務形式,我的都好難啊。”


    係統:“隨機。”


    陳子輕了然,那他後麵可能會遇到,他望了望還在的屏幕:“我可以聽歌嗎,我想聽dj。”


    網上說心情不好就放老土的歌曲,dj版,他想試試。


    係統遲遲沒動靜。


    “不可以就算了,我不打擾你了。”


    陳子輕失落地蜷縮了迴去,過了不知道多久,他的耳朵裏有了音樂,是寂寞煙火dj版。


    “謝謝!”陳子輕趕忙道謝,他在正能量的歌聲中慢慢體會磁場的變化嗎,感覺有給身體祛濕的功效,整個人都不再沉重。


    這歌好,迴去就放給謝浮聽,天天放。


    .


    陳子輕聽了一遍又一遍,音樂聲裏猝然多了一個聲音,是季易燃在和他說話。


    他說的是:“對不起。”


    陳子輕刷地睜眼,他頭破血流是被遲簾誤傷了,跟季易燃沒關係。


    季易燃為什麽要道歉?背地裏做什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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