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簾像受到了多大的羞辱,抖著手指向他,指尖虛虛地戳到他臉上:“你說誰幼稚,顧知之,你給我道歉,現在,馬上。”


    陳子輕從善如流:“對不起。”


    遲簾一言不發地盯著他,這歉到了,怎麽他媽的還是不順暢。


    氣氛裏有橫衝直撞的火星子,陳子輕擦著門框進房間,沒有四處打量,拿了自己的紙筆就走。


    不多時,遲簾控製不住地去了一樓,他在家裏搞出了鬼鬼祟祟的動作,偷偷站在半開的客房門外往裏窺探。


    黑蛋坐在書桌前,兩隻手搓自動筆,像是在做法。


    然後又把腦門往桌上磕,哐哐哐直響。


    他哀嚎一聲,扯住頭發往椅子上一倒,頭發不知扯掉了好幾根,一根根地被他捏住放在一起。


    遲簾:“……”


    這笨比沒救了。


    高一物理那麽簡單,所謂難題是個人都會,他講得那麽詳細,就差嚼碎了一口一口喂進笨比嘴裏了,竟然還不會,聽不懂,眼裏都是愚蠢。


    整得跟直接從幼稚園跳級跳上來的一樣,也不知道在原來的高中都幹嘛了,可能是光顧著鑽研搞基的茶語了。


    去了一中就等死吧。


    .


    遲簾尋思笨比意識到自己的基礎很薄弱,開學前都會老實在家緊急補救,沒想到他腳脖子稍微好一點就又開始往外跑。


    再像上次在“攬金”一樣惹事,他絕不會去擦屁股。


    遲簾去隔壁找謝浮玩,謝浮那家夥在寫毛筆字,他無聊地陪謝母追劇。


    同一時間,陳子輕在“攬金”蹲守,他給遲簾發信息:遲同學,我有事要忙,中午不迴去吃了,你不要等我。


    不出所料,遲簾沒迴。陳子輕買了塊麵包填飽肚子,“攬金”跟別的酒吧不同,白天也有客流,隻是晚上流量更大。


    陳子輕蹲了大半天,終於蹲到了方躍那個樂隊的鼓手,沒見著別人,他隻能跟蹤鼓手看看有沒有線索。


    鼓手刷了輛共享單車,陳子輕抓緊時間也刷一輛跟在他後麵。


    跟了幾條街,陳子輕看見鼓手把單車停在路邊,過馬路去了一個貨車改造的房車那裏。


    陳子輕筋疲力盡地擦著臉上頭上的汗,樂隊就住在那上麵嗎?他一屁股坐在樹底下,隔著馬路盯視。


    鼓手上了房車,他把被數據線泡麵桶煙頭啤酒瓶等垃圾填滿的小桌清出來一塊,放上食物和水:“阿蒙,起來吃點東西。”


    貝斯手阿蒙蜷縮在小床上抽煙,煙灰把他的背心燙了幾個洞,露出燙傷的皮肉。


    “不吃。”他說。


    鼓手坐到椅子上:“今晚我們要去看老大,你去嗎?”


    阿蒙的迴答和之前每一次一樣:“我不去。”


    “老大生前對你最好。”鼓手猶豫著說出內心很不能理解的事,“你為什麽一次都不去看他?”


    “反正我不去。”阿蒙夾著煙伸到床邊,把煙灰抖動到地上,“我永遠都不會去看他,這輩子都不會去。”


    鼓手說不動他,樂隊其他人也說不動,沒人能讓他去看老大。


    四個多月了,老大走了四個多月了,主唱換了新人,他們還沒度過磨合期,簽的合同快到期了,就他們現在這水準,“攬金”不會跟他們續約。


    樂隊的主心骨是夢想,根本賺不到多少錢,是老大賣房支撐他們一路走下來的,終究還是要散。


    “你休息吧。”鼓手垂頭喪氣地跳下了車,他被一個輕揚的聲音叫住,抬頭見是那晚在“攬金”被阿蒙踹了的男生,麵色一變,“是你。”


    陳子輕的計劃是先和樂隊認識,處成朋友,之後再幫鬼魂實現願望,他用事先準備好的說辭解釋先前的衝突:“我是你們樂隊的粉絲。”


    鼓手質疑道:“什麽粉絲會跟蹤我?”


    陳子輕說:“私生粉?”


    鼓手啞然。


    “我也不是有意跟蹤你的,我在附近逛街碰到你騎車路過……”陳子輕一臉誠實地交代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本來我沒想讓你看到我,可我實在是太想要簽名了,你可以給我個簽名嗎?不可以也沒關係,我尊重你和你的樂隊。”


    鼓手聽他說完,依舊沒放下疑慮:“我沒見過你。”


    陳子輕摸了把臉:“正常的,我沒有醜出天際,也沒帥出天際,沒什麽記憶點。”


    鼓手有點幽默細胞,他說:“但你長得像狗。”


    陳子輕:“……”


    驕陽烤曬著頭頂,他感覺自己中暑了,快速掐住人中:“你的主唱方躍知道我。”


    鼓手的戒備頓時被別的情緒取代:“證據呢?”


    “我沒有理由拿這件事來騙你。”陳子輕說,“我隻是一個小粉絲,希望你們能重振旗鼓,成為‘攬金’的頭牌樂隊。”


    鼓手瞳孔一縮,老大生前常說那句話,那是他的理想,不可能實現的一個夢。“攬金”頭牌樂隊是內定的,怎麽會輪到他們。


    盡管他們不缺歌,不缺故事,他們也願意去競爭,可他們得不到公平的機會。


    鼓手沉聲:“你到底是誰?”


    陳子輕斟酌著說出實情:“其實我是一個靈媒師。”


    鼓手:?


    “通靈你聽過嗎?”陳子輕的臉上沒有中二裝逼的表情,他認真嚴肅地說,“人與人有緣分,人與鬼也講緣分,有的鬼魂會找上我,讓我幫他們完成遺願。”


    有部分內容說不出來,被禁止了。陳子輕隻好放棄:“總之就是這樣。”


    “這樣是哪樣?”


    陳子輕抿嘴一笑:“我相信以你的智商,肯定能猜得出來。”


    鼓手繃著臉:“別打啞謎。”


    陳子輕為難地說:“我不能泄露天機,所有你想知道的,都是我不能說的,還有就是,我的真實身份,希望你保密,越少人知道越好,你就把我當你主唱的朋友。”


    鼓手靜默不語。


    “那晚我去‘攬金’,就是要去見你們。”陳子輕擦掉眼睛上的汗,“對於造成的誤會,我很抱歉。”


    鼓手不知是信了陳子輕說的話,還是沒有深究的精力。


    “你去跟當事人道歉。”鼓手打開車門,陳子輕生怕他後悔,迅速跑了上去,完全不怕他把自己打暈帶去郊外拋屍。


    這也證實了陳子輕沒有惡意。


    .


    房車裏烏煙瘴氣,阿蒙把煙抽完就又點了一根,他眯眼看進來的人,看清楚了,咒罵著坐起來叫鼓手。


    “別激動,我是來表達歉意的。”陳子輕忙說。


    阿蒙氣息不穩:“連我們的房車都能找到,你果然是個變態。”


    他似乎對這種事很熟悉,開門見山道:“說吧,為了讓我睡你,帶了多少錢?”


    陳子輕瞠目結舌。


    “你是個未成年?”阿蒙啐了一口,“那睡不成了,我可不想犯法。”


    陳子輕的腳踢到啤酒瓶,咕嚕嚕地滾到床底下,他彎腰去撿出來,放在角落:“我是你們主唱方躍生前的朋友,那次我盯著你看,隻是想起了他還在的時候,你在台子上是什麽樣子。”


    “咳咳”


    阿蒙咳嗽起來,手中的煙夾不住地掉落在床上。


    陳子輕幫他把煙拿掉,拍拍煙頭碰到的地方,聽他質問:“朋友?我怎麽沒聽方躍提起過?”


    “他的朋友就一定會跟你說?”陳子輕不答反問。


    阿蒙奪迴那根煙送入嘴裏吸了一口,有些神經質地笑:“是啊,一定會跟我說,他一定會跟我說的。”


    陳子輕若有所思,兩人從前感情很好?


    阿蒙放在床裏麵的手機上來了通電話,鼓手在電話裏講上車的人是老大的朋友。


    “知道了。”阿蒙把手機放迴原處,他的兩隻眼睛的眼窩凹陷,眼珠泛黃地盯著男生,“作為方躍的朋友,你今晚去看他?”


    陳子輕見他瘦得皮包骨,渾身上下透著一種死氣:“你帶我去嗎?”


    阿蒙寒聲:“我不去。”


    陳子輕想不通,這個人為什麽不去看自己的主唱,兩人後來鬧了多大的矛盾啊,人死了也沒過去。他有點走神,手打到了桌角。


    阿蒙把小桌搬開:“別在我這受傷,不然你男朋友又要替你雙倍討迴來。”


    陳子輕奇怪地說:“我沒男朋友啊。”


    阿蒙坐在床邊勾著腰背:“裝什麽裝,不就是那個‘攬金’的vip富二代高中生。”


    陳子輕一怔,遲簾?他指著貝斯手雙腳的青紫:“你受傷……”


    阿蒙撈起背心露出肚子上的傷,齜牙咧嘴道:“我踹你一腳,他踹我兩腳,你倒地把腳扭了,他拿椅子砸我兩隻腳。”


    陳子輕有點懵,可他還在追遲簾……


    快要追到手了嗎?


    遲簾那幼稚傲嬌的炸藥包性子,說句話不是反著聽那麽簡單,陳子輕不細琢磨還真分辨不出來他的真實想法,這時候就很需要局外人的視角。


    陳子輕感激地對貝斯手說:“謝謝你。”


    阿蒙莫名其妙,他把煙頭掐了丟地上,懨懨地揮手趕人:“我困了,別打擾我睡覺,下車。”


    陳子輕看他精神萎靡,就跟他告別:“那我下次去‘攬金’找你,請你吃飯。”


    車門拉開,陳子輕被熱浪撲了一臉,他克服躲迴車裏的衝動把腳跨出去,背後響起模糊又幹啞的聲音:“你那麽黑,為什麽要穿亮色的衣服?”


    陳子輕下意識垂頭看自己身上的橘色t恤。


    “不知道皮膚黑穿亮色,更黑嗎?”阿蒙說,“你黑得發亮。”


    陳子輕默默下了車,他現在的衣褲是遲簾姑姑買的,確實都是亮色。


    沒牌子,摸著布料好,很透氣,他不想換,幹脆等到換季的時候,再按照暖色係穿搭博主的風格來置辦衣服。


    ……


    陳子輕想通了就不管亮色顯黑的事了,他迴去的途中買了個西瓜,還有一個解壓小玩具,給遲簾的。


    遲簾嫌棄死了:“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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