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輕真誠地笑道:“我沒那麽覺得啊。”


    魏之恕眼前一黑,這果然不是他的小師弟,這就是邪祟。


    小師弟善於直來直往能動手絕不動口,他不善於笑裏藏刀,邪祟剛好相反。


    這邪祟……


    這邪祟!


    魏之恕沒發覺自己都把後槽牙咬疼了,他決定去喝花酒舒舒心。


    “二師兄,你去哪啊,師傅跟大師姐出門了,你別把我一個人丟在義莊。”


    背後傳來邪祟虛偽的喊聲,魏之恕那腳邁不出去了。


    ……


    俞有才的棺材在義莊停放了兩日,鄉裏發生了不大不小的事,胡老七家重金請來的仵作對他驗屍,得出的結果是,溺亡。


    俞家借胡家這股風帶仵作去義莊驗俞有才,仵作驗了,驗不出名堂。


    那就是癲瘋發作。


    俞家關起門來議論,一致同意請道士驅邪超度俞有才。


    .


    傍晚,俞有善的家裏


    作為俞有才的大哥,有些事情隻能是他出頭,就比如今晚的超度法事。


    俞有才的夫人瘋了不見蹤影,在場都是些與他比較近的親戚,唯一的一個外人就是管瓊。


    她受師傅的指派來給俞家來送收據,隻是正好趕上了俞有才的超度法事,在俞家人的一再堅持下,她才同意留下,等法事結束後再走。


    “二叔公,準備的都差不多了,法事可以開始了。”俞有善來到一群長輩的中間,向中間的一位老者說道。


    “嗯,有才他是我們看著長大,他死得不平啊!”二叔公歎息地搖了搖頭。


    “有善啊,都開始吧。”


    隨著一聲道號響起,一群道爺手拿拂塵,開始低低誦經。


    這場法事的排場並不小,院子裏擺滿了彩色的法旗,清脆的鑼聲時不時地響起,在昏暗的天色下彌漫。


    院子的四周掛著不少燈籠,一些仆人忙碌地走來走去,給道爺們端茶送水。


    “魂來!魂來!”


    一名老道爺忽然一甩手中拂塵,抬頭看向院子上空,連喊了兩聲“魂來”。


    周圍的俞家人裏有些騷動,站在人群中的管瓊神情漠然,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


    俞家人見了,心中紛紛讚歎,不愧是義莊傳來的人,這膽量果然大。


    隻有俞有善看出了一絲端倪,他發現管瓊袖子裏的雙拳緊握,似乎內心很是掙紮。


    “難道義莊的這位管姑娘,她竟然也怕鬼?”俞有善覺得這個可能性不太大。


    “唰!唰!”


    兩名年輕的道士手拿木劍圍著火盆舞起劍來,夜風吹拂,火盆裏的火焰顫動了起來。


    “你們快看,火變綠了!”忽然有個俞家人大聲喊道。


    眾人全都紛紛看向火盆,果然,原本通紅的火焰竟不知在何時,變成了幽冷的綠色。


    “這……這是怎麽迴事?”二叔公指著火盆,身體有些顫抖。


    與那些慌亂的人們相比,管瓊依舊神情不變,淡漠而孤冷,隻是她的臉上似乎蒼白了不少。


    “諸位不必驚慌,橫死的人本就怨氣極重,這火乃是三昧真火,就是為了燃盡死者的怨氣。”老道爺一甩拂塵,掃了一眼眾人,淡然道,“等火變迴原本的紅色,那說明怨氣也就散盡了,冤魂自然會解脫。”


    經老道爺這麽一解釋,在場的俞家人也全都定下心,相信火變綠,隻不過是正常的法事的一部分。


    然而管瓊卻和眾人的想法不一樣,她漸漸的感到事情好像有些不對勁,這隻是她的一種直覺,是她長期住在義莊裏漸漸養成的感知力。


    “管姑娘,請問這有什麽問題嗎?”


    一旁的俞有善發現了管瓊的異樣,走了過來,客氣地小聲詢問。


    “沒有。”管瓊的冷目掃了俞有善一眼,不太情願地迴道。


    就在這時,又有人尖聲喊道:“你們快看!火的顏色又變了!”


    火焰的顏色又變了,這次變成了藍色,讓看的人有種莫名的寒意。


    “怎麽會這樣?”


    眾人再次慌了起來,因為火焰並沒有像老道爺說的那樣變成紅色,顯然,這是老道爺都沒預料到的發展。


    “諸位!”


    老道爺走了出來,他想再次安撫眾人,耳邊卻傳來“嘭”的一聲,火盆裏的火焰乍然爆開,如漫天的藍色煙火一般。


    所有人都被這一幕嚇得目瞪口呆,連老道爺自己都嚇了一跳,道袍更是被火焰燒去了一大塊,樣子很是狼狽。


    “啊!你們看,那是不是有人!”


    隻見在一群道爺的身後,隱約有個黑色人影低頭站著,就仿佛是忽然出現的,無聲無息。


    “鬼呀!”


    驚慌的俞家人終於忍不住了,他們一窩蜂地快步向著門外奔逃而去,俞有才扶著二叔公也正要逃走,一迴頭就看見管瓊還在原地站著,隻是她的身體劇烈顫抖著,臉上那始終冷漠的表情也轉為深深的恐懼。


    俞有善歎了口氣,以為管瓊是嚇傻了,暗想原來就算是義莊的人,也和普通人一樣怕死人。


    “管姑娘,還站著幹什麽?快逃啊!”俞有善大聲提醒道。


    他沒想到管瓊還是沒動,隻是掃了他一眼,然後緩聲道:“師傅常說,醫館收活人,我們義莊收死人。”


    她在說這話的時候,聲音有著明顯的顫動,但語氣裏卻又種莫名的堅決。


    俞有善不由一愣,又種不好的預感,連忙說道:“啊?你想做什麽?你沒看見連那些道爺們都跑了嗎?”


    “作為義莊大師姐,沒有見鬼就逃的道理。”


    管瓊說這話的時候,沒有迴頭,她隻是麵色蒼白,眼睛還掛著淚,義無反顧的向著黑影走了過去。


    “你!”


    俞有善還有些沒走的俞家人都被這一幕給驚呆了,像是受到了某種感染,他們竟然也不再逃,而是要陪管瓊一起留下來。


    管瓊在走向黑影的時候,她已從懷裏飛速的掏出了一疊黃紙,邊走兩手邊以讓人花眼的速度折疊著什麽。


    很快,大家便發現她折得似乎是紙元寶,不過這個紙元寶似乎和平常的又不太一樣,管瓊折元寶的速度非常快,很快便折疊了一堆,抱在她的懷裏。


    此刻她已經到了黑影的跟前,這個黑影依舊低著頭,管瓊根本不敢抬頭看他,隻感到有一陣陣的森冷寒氣傳來。


    霎時間,管瓊拿起懷裏的一個紙元寶向著黑影腳下的地麵扔了過去,她繞著黑影邊走邊扔。


    隨著時間分秒流逝,俞家一眾發現,這些元寶並不是在亂扔,而是剛好排成了一個圖形。


    “噗!”


    在圖像完成的時候,忽有一道火焰冒起,這些元寶竟然全都劇烈燃燒起來,化作飛灰。


    而就在元寶燃盡的時候,那個詭異的黑影也跟著不見了。


    這時俞有善帶著一群人,迅速圍了上來,戰戰兢兢道:“那“東西”呢?”


    “暫時走了。”說這話的時候,管瓊已是虛脫。


    “他……他是有才嗎?”俞有善問了一個所有人都想問的事情。


    “不知道。”管瓊搖頭,神情已恢複成以往的冷漠。


    .


    俞家驅邪一事,陳子輕沒圍觀,他是在街上聽人說的,除此之外,他還聽到了一個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的事情。


    郭大山死了。


    陳子輕打聽得知是個柴夫發現的,他害怕不敢往外說,迴家跟婆娘商量,猶豫著報了官。


    郭大山自盡而亡,他是孤家寡人一個,屍首就那麽埋在亂葬崗了。


    陳子輕穿過怪石亂立之地找了過去,他想把郭大山挖出來看看,還沒下手就讓一個捕快給驅走了。


    這事隻好暫時放一邊。


    很快就迎來胡老七出殯的日子,義莊請常合作的風水師跟樂隊,走大街敲鑼打鼓嗩呐,浩浩蕩蕩地送胡老七去了墓地。


    棺材進土要灑紙錢,燒元寶跟紙馬。


    這都是義莊提供的。


    陳子輕在一片此起彼伏的哭喪聲中抓起一把紙錢,朝上空一拋,他拋了不知多少把,心不在焉地目睹棺材進坑,被一鏟一鏟的土掩埋,填上。


    胡老七隻是普通的溺水,他的死因沒文章可做了。


    陳子輕跟著師徒三人迴義莊,一口水沒喝上就要為俞有才的“上材”儀式做準備。


    為防止送葬途中,屍體在棺材裏晃動,空隙要填滿,用土包填。


    這流程隻有陳子輕不熟,刑剪讓他去打包土,還不要疙瘩,要細碎的,潑上水攪成微濕,他就去弄。


    陳子輕蹲草邊包土的時候,冷不防地發現自己的兩條胳膊神不知鬼不覺地變成了紫黑色,他驚得“騰”地站起來。


    管瓊來搬紙土包,眉眼清亮地問:“小師弟?”


    “我解手去。”陳子輕匆忙丟下一個借口就跑到沒人的地方,舉起雙臂查看。


    這是靈異區,根據正常邏輯走向,胳膊上是鬼印,但這明明更像是……


    中毒長出來的毒斑。


    陳子輕在隱蔽的地方待了很長時間,期間他聽見管瓊叫他,魏之恕喊他,直到刑剪那氣沉丹田的吼聲,他才現身。


    “又他娘的偷懶是吧,躲這兒來,看把你能的,翅膀硬了義莊不夠你住了,那就滾蛋!”


    刑剪正想把小徒弟拎迴去罰疊元寶,卻見他那雙大眼耷拉下去,小狗似的。


    不禁一樂。


    下一刻,他的眉間高聳:“過來。”


    陳子輕垂著手走向刑剪,茅草掃得他麻褲腿沙沙響:“師傅,我攤上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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