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輕察覺柏為鶴那頭的背景裏有幾道腳步聲由從模糊到清晰,就停在他旁邊,卻沒人談話,像在刻意保持安靜。


    這讓陳子輕感到有些奇怪,他忍不住打聽:“你在哪裏啊?”


    手機裏忽然沒了聲音。


    陳子輕檢查通話情況,怎麽迴事,信號也沒問題啊,他走到陽台迎著熱風連聲喊:“柏先生?柏先生?柏為鶴。”


    叫出名字的那一刻,陳子輕似乎感覺耳膜捕捉到了略微發沉的氣息。


    緊接著是柏為鶴富有磁性的嗓音:“我在外地。”


    “出差了嗎?”陳子輕驚訝地說。


    柏為鶴吐出一個字:“嗯。”


    陳子輕沒想到柏為鶴今天不在譙城,他頓時有種身後失去支撐的心慌,不過不算嚴重,能接受。


    “那你舅舅收義子的時候,你過不來了吧。”


    “會過去。”柏為鶴說,“你處理你的事,處理好了給我發短信。”


    通話結束後,柏為鶴將手機放到櫃子上,他抬眸,等在邊上的醫護人員速度給他清創包紮傷口。


    周秘書搖頭加咂嘴,老板真是,沒名沒份的,就要帶傷去給人撐腰讓人安心。


    柏為鶴眉目平和,好似肩膀破個洞的不是他本人,他望向窗外的綠葉藍天:“賀禮準備了?”


    “我這就去準備。”周秘書離開了病房。


    厲二爺搞襲擊為了檢測一下外甥受了傷,還會不會為了某個人露不露麵。


    整得像實驗人員在記錄數據。


    平時搞點小事就算了,這次搞出了血,這麽玩,小心玩火自焚。


    病房裏彌漫著混雜的氣味,柏為鶴接了幾個公務上的電話,期間配合醫生綁繃帶,他披上襯衫揮揮手,四周靜了下來。


    有蟬在鳴叫,柏為鶴聽了會,撥給他的母親,提起舅舅認義子,問她到不到場。


    厲清剛開完會,一身利落的職業西裝,她在公司是個雷厲風行的女強人,和私下不一樣,私下柔和到沒什麽殺傷力,工作跟生活分得很開。


    聽到兒子的問題,厲清腳步不停,高跟鞋敲擊著地麵直往辦公室:“我去做什麽。”


    柏為鶴平平淡淡道:“人生苦短,見一麵少一麵。”


    厲清:“……”


    兒子怎麽突然溫情起來了,這可不像他的做派。


    必定是他心裏有人了,情感上才會有如此豐富的變化。


    厲清不缺錢缺時間,她可以請一組私家偵探代她調查兒子,但她不會那麽做,一,兒子在這上麵有著異於常人的敏銳,二,沒必要。


    真有那麽個人,兒子早晚會帶到她麵前的。


    醜媳婦總要見公婆。


    厲清想到二哥認義子的事,她迴頭讓捧著她水杯的助理報一下行程,看能不能擠出時間去一趟。


    .


    柏為鶴與母親通過電話就出了醫院,他坐上迴譙城的車,躺在他身旁台上的手機一直沒有動靜,沒有短信進來。


    公寓這邊,陳子輕一手握菜刀,一手抓蘋果地坐在沙發上,隨時做好扔出蘋果,揮起菜刀的準備。


    傅延生看起來是穿上了人模狗樣的皮,他的視線在陳子輕身上過了一遍就四處走動。


    捉奸的那套早就在不知不覺中磕入肺腑,迫不及待地搜尋太太偷情的證據,仿佛頭上的綠帽疊了幾層。


    實際上,他們的婚姻已成過去。


    陳子輕見傅延生去了裏麵房間,他握著菜刀的手一鬆,抬頭看向坐在對麵凳子上的年輕人,好好一張帥臉成了被打翻的調料盤,慘不忍睹。


    “費萊爾,你沒事吧?”陳子輕明知故問。


    費萊爾痞氣地叼著一根不知從哪摸出來的棒棒糖:“死不了。”


    陳子輕不管他了。


    費萊爾掃了眼牆上的掛鍾:“最多再耽擱半小時,我們就要出發,否則會趕不上。”


    “又不是我想耽擱的。”陳子輕削起了蘋果,他切菜不行,削蘋果挺利索,果皮繞長了也不斷開。


    費萊爾看越掛越長的果皮:“削給誰吃?”


    “當然是我自己。”陳子輕剛說完,坐後方的過道裏麵就傳出一聲“砰”響,他扭頭瞅了瞅,蹙眉問費萊爾,“你在衛生間放什麽了?”怎麽把傅延生刺激成了瘋狗樣。


    費萊爾無辜地聳聳肩。


    陳子輕無語死了,他啃一大口蘋果,兩片柔軟的唇抿在一起,白裏透粉的臉頰快速地鼓動。


    傅延生迴到客廳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麵,他將手上的東西扔到了茶幾上麵。


    是一本男男指導書。


    陳子輕呆滯了一會,手指向費萊爾:“他的。”


    傅延生在他身邊坐下來,抽下領帶繞在挫傷的手上:“費萊爾,書是你的嗎?”


    費萊爾從破皮的嘴裏吐出棒棒糖:“傅哥,你知道我的情況,我身經百戰,哪還需要指導。”


    傅延生冷冷側頭盯著他的前妻,他尚未發怒,前妻就氣急敗壞地衝他亮爪子:“看我幹什麽啊,我更不可能了,我是0!”


    客廳靜得掉針可聞。


    陳子輕0得坦坦蕩蕩,他垂頭啃幾口蘋果,嘴裏塞得鼓鼓囊囊,口齒不清地說了一句:“費萊爾來之前,跟我同住的是夏橋正。”


    哎,夏橋正怎麽買這種書放衛生間啊,他都沒有發現,讓傅延生給扒拉出來了。


    陳子輕把書一點點抓到自己跟前,往茶幾兜裏一扔。


    傅延生咬牙,他竟然會覺得這一幕有些可愛,媽的,沒吃過好的嗎,這麽寒磣。


    “知道夏橋正買書是要睡你,心虛了?”


    傅延生腿張開,西褲下的腿部肌肉抵著老男人,強勢而迫人。


    “我心虛什麽,”陳子輕沒把腿挪開,他鎮定地說,“不管夏橋正是不是為了要睡我做功課,反正跟你沒關係。”


    傅延生前一秒還在感受從西褲外滲進來的柔嫩微潮,下一秒就僵住了,他慢慢地掀起眼皮,目光鎖住眼前人印著一圈淡紅的脖頸。


    該把電子圈帶來的。


    “微玉,你不但勾著老靠山,還將他的外甥拉到了你的船上,翅膀硬了,趕跟我杠了。”


    陳子輕把事實攤了出來:“傅延生,我不是在杠,我就事論事,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不在一條路上,各走各的了。”


    “各走各的?”傅延生一腳踹翻茶幾,“那你他媽騙我的事怎麽算?”


    陳子輕一手舉菜刀,一手舉半個蘋果地站起來:“我跟你道歉。”


    傅延生的胸腔大幅度地一下一下牽動著,他怒極反笑:“你的道歉一文不值。”


    陳子輕深唿吸,如果這也是感情線的一部分,今天就請麻利兒的跨過去吧,拜托了。他調整調整心態,語氣真摯:“那你想怎麽討迴來?”


    傅延生將指骨修長的雙手插進發絲裏,天之驕子的傲骨有塌陷的趨勢,他維持著這個姿勢,良久都沒變動。


    陳子輕不耐煩地打算再問一次,傅延生開了口,嗓音低低啞啞的。


    “我取消和你弟弟的婚約,你迴垡城,我們複婚,你還做傅太太,從前的那些不愉快一筆勾銷,我不會再翻舊賬,你也不要翻,我的一切都可以給你。”


    陳子輕嘴唇哆嗦,瘋了吧!


    都到這一步了,還是高高在上的施舍樣子,你的一切我又不稀罕。


    陳子輕蹲到漫畫王子臉厲鬼靈魂的傅總麵前,他把菜刀放地上,蘋果也放地上,帶著汗液跟果汁的手放在對方膝蓋上麵。


    然後用傅總最喜歡的姿態,軟軟柔柔地說:“傅延生,我求你了,你放過我。”


    傅延生低頭湊到他耳邊,迴以情人的呢喃:“除非我死。”


    陳子輕瞬間撤迴手,同時也收起眉眼神態間的示弱跟撒嬌,他那雙異色的眼裏取而代之的是厭煩和憎惡,像對著甩不掉的牛皮糖。


    傅延生愣了一瞬,肺腑生疼。


    原先他以為微玉喜歡他,也喜歡也野男人,喜歡很多人。


    此時才明白自己大錯特錯。


    這才是真正的微玉,目標明確,審時度勢。


    什麽喜歡,什麽一見鍾情,都是利用的籌碼,沒價值了不需要了,就什麽都不是了。


    傅延生看得比命還重要的自尊去年就受到了一擊,這一刻沒愈合的口子迎來了重創,家族的榮譽和所處的高位不允許他繼續狼狽下去,他起身走了。


    大門打開了,沒有被帶上,就那麽開著,熱氣不斷往裏衝,冷氣被席卷吞噬。


    炎夏從門外跑進來了。


    陳子輕蹲在一地狼藉裏,啃沒啃完的蘋果。


    當初解鎖人物關鍵詞的時候,傅延生在主線人物表裏,那現在到底算不算完事了?


    陳子輕很煩。


    旁觀到現在的費萊爾終於說話了,是一句評價,他說:“你挺沒心的。”


    陳子輕捏著坑坑窪窪的蘋果找位置下嘴:“這話已經有人在你前麵說過了。”


    費萊爾挑眉:“夏橋正?”


    陳子輕的手機響了,他沒接:“厲正拙打的,催我了。”


    “那走吧。”費萊爾咬著棒棒糖的小白棍站起來,他的動作有些緩慢,不知道牽動了哪裏的傷,悶哼了一聲。


    陳子輕給柏為鶴發短信,隨口問道:“你這樣子還能去嗎?”


    “有什麽問題。”費萊爾忽而拿下小白棍,輕佻地吹了個口哨,“關心我啊?”


    他踢開擋在陳子輕麵前的茶幾:“你說你,一邊清純傻帽兒,一邊亂獻溫暖喂甜頭,這要不是專門精修過的勾魂技術,就是天賦異稟。”


    陳子輕:“……”我再不走心地管你死活,我就是豬。


    .


    厲二爺認義子的儀式在厲家大祠堂舉辦,可見有多重視義子。


    各個城市有頭有臉的都來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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