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翕拉著陳子輕的袖子走,陳子輕把大衣給傅家的保鏢,他任由蘭翕在他身上找安全感。


    雖然他完全不懂,在麵對鬼魂這件事上,他哪裏有安全感了。


    難道是因為他總是主動打聽,一副敢跟鬼較量,又兩次身處鬼殺人現場而活下來,命很硬的樣子?


    陳子輕跟著蘭翕進電梯,在他的示意下按樓層數字“3”。


    該問的陳子輕都問了,夏子什麽都沒迴答。


    任務是問婚姻是什麽,要她先生嘴裏的答案,這是確定的信息。所以先要找到她先生,或者先生的轉世。


    看這情況,她自己都找不到,隻能靠屍油味搜尋,挨個戴帽子收割。


    那他怎麽找呢。


    電梯門打開,陳子輕推著輪椅出去:“蘭少,屍油散味的時候,都有誰在場?”


    蘭翕先說不清楚,過了會,他又說:“基本都在吧……”


    陳子輕悚然一驚:“那你害人不淺啊。”


    蘭翕一下就被戳中要害,情緒失控地尖叫:“是我害的嗎?鬼又不是我殺的!”


    陳子輕的耳膜發疼,他從來不知道蘭翕這隻白天鵝能叫這麽大聲。


    “你把屍油挖出來的總沒錯吧。”


    “你知道什麽!”蘭翕撐著輪椅扶手慢慢站起來,他比陳子輕高一些,傲氣地站直以後視角就變成俯視,帶著少年人的來勢洶洶,“那麽多符紙肯定是為了鎖魂,我給了那個鬼魂自由……應該感激我。”


    陳子輕不慌不忙地說:“你這是人的思維,鬼有鬼的那一套,再說了,那已經不是靈魂了。”


    “那是什麽?”


    “怨氣吧。”陳子輕說。不然怎麽認不出自己的先生,要借助外物。


    蘭翕感覺怨氣比鬼魂還要恐怖,他白著臉坐迴輪椅上麵,一隻手別扭地伸到後麵,抓住陳子輕的袖子:“去書房,直走,拐個彎,最裏麵就是。”


    “我不知道她是怎麽死的。”陳子輕繼續推著輪椅走,“電梯裏那次,她說她叫夏子,哦對了,以前叫夏小川,家鄉就在黑帽子的民俗之鄉夏家村,她的死跟她先生有關……”


    蘭翕屈辱地紅著眼打斷道:“剛才你都不敢看我眼睛,一副心虛樣子,現在你又知道這些了?微玉,你怎麽這麽會騙人!”


    陳子輕翻了個白眼,嘴上十分真誠地說:“蘭少,你誤會了,我跟她確實沒對話,她是自己說自己的。”


    蘭翕的唿吸稍稍平複了點,他誤會人了也不道歉,傲嬌地冷哼了一聲。


    陳子輕穿過幽靜的長廊:“她先生叫裴遠知。”


    蘭翕一愣:“這個名字……”


    陳子輕立馬把腦袋探到前麵,扭著臉看他:“你聽過?”


    蘭翕好像聞到了什麽香味,大概是錯覺,但確實太近了,他不自在地後仰一些跟自己的情敵拉開距離,硬邦邦道:“沒有。”


    情敵的臉上鋪滿肉眼可見的失望。


    蘭翕不假思索地開口:“但是我好像見過。”


    .


    書房一塵不染,裝修風格年輕化,牆上有個相框裏是一雙芭蕾舞鞋,顯然這個書房是蘭翕本人使用。


    蘭翕找東西的時候,陳子輕四處打量,一無所獲。他把視線放到背對他的人身上:“蘭少,你在哪見過我說的那個人名啊?”


    “我在找。”蘭翕把書架上的東西全往地上扔,“你別催我,你催我,我就不找了。”


    陳子輕:“……”真是惹不起,他刷起了手機,感覺自己好像忘了什麽,沒想起來,那應該不重要吧。


    書架前劈裏啪啦的混亂嘈雜持續了一陣,停了。


    陳子輕立即收起手機,蘭翕翻開一本書,把夾在裏麵的老照片拍到亂糟糟的書桌上麵:“裴遠知。”


    是張合照,上麵有兩排穿西服戴禮貌的男士。


    “這是我祖輩珍藏的照片。”蘭翕累了,他懨懨地靠著輪椅的椅背,“背景是南洋,做生意的時候拍的。”


    陳子輕一聽到南洋後背上的汗毛就豎起來了:“裴遠知是這照片裏的……”


    問到一半,陳子輕猜到了答案,他把照片翻過去。


    背後是兩排人名。


    裴遠知,裴遠知……陳子輕很快就找到了那三個字,他迫不及待地按照名字的順序,手指著合照裏的人臉,找對應的位置。


    找到以後,陳子輕的指尖一抖,裴遠知的鼻子眼睛嘴巴明明都不像夏橋正,離奇的是,他的腦中沒來由地蹦出了夏橋正的模樣。


    這太不可思議了。


    陳子輕先用手機拍下來,他麵泛紅光:“蘭少,你聽沒聽你父親說過祖輩做生意的事?”


    “這個時候我的祖輩不得誌,沒發達起來。”蘭翕伸手,“照片給我。”


    陳子輕把照片遞過去。


    蘭翕沒有對著名字找過人,這次才找了一下,就是個小白臉模樣,比不上名字那麽行雲流水溫潤如玉,他沒說出自己的評價,怕被女鬼聽到。


    “原來這就是女鬼的先生啊,人跟我家祖輩一個時代的,早就死了,隻能找他的後代。”


    “我讓費萊爾查過裴遠知,生前的事查不到,死後的事也查不到。”陳子輕說,“八成跟夏子一樣,改名了。”


    蘭翕焦躁地抓了抓一頭黑發:“那怎麽找。”


    陳子輕跟蘭翕,他不知道啊,他的任務進度條就卡在這,卡了不少時間了。


    蘭翕咬牙:“沒辦法幫她找到先生了,隻能把她送走。”


    “怎麽送走?”


    蘭翕說出三個字:“請道士。”


    陳子輕的嘴唇動了動,這沒用的吧。


    .


    蘭翕真的請了道士,他花高價把師徒倆恭恭敬敬地請到了島上。


    老道是白天到的,說要等到晚上才能施法。蘭翕隻能小心伺候了一個白天。


    當晚明月掛空,被抽幹的水池邊上,草隨風動,一張古樸的木桌擺在水池的中央,夜風中,兩根蠟燭忽明忽暗。


    陳子輕和蘭翕站在木桌的前方,他們東張西望,神情不安。


    本來陳子輕料定不可能招出夏子,但是現在的氣氛一烘托,他就有點慌。


    木桌後麵的老道須發皆白,他兩手連連掐訣,一身破舊道袍無風自動,而他身邊的胖道童很是忙碌,不斷地把一些符紙和供果擺在法壇上。


    “刷!刷!”


    老道拔出身後的桃木劍,瀟灑地舞了個劍花,挺身而立道:“徒兒!升壇!”


    “是!師傅!”胖道童笑嗬嗬地一個躬身,然後將一把符紙散向空中。


    老道左手掐訣,右手握劍向空中連刺了幾下,幾張符紙被竄在劍身上,木劍在蠟燭上一晃悠,符紙被點著,胖道童連忙遞來了一個碗液體,老道喝了一口。


    然後“噗”地對著火焰一口噴出,一條驚人的火舌瞬間出現,空氣的溫度隨即升高,耀眼的火焰映紅了在場幾人的臉。


    蘭翕額頭冒汗,緊張地看著老道的一舉一動,眼中滿是混著擔驚受怕的期待。


    “天府、天機、七殺、天相……”老道口中念詞,“諸星看來!”


    說著老道便是一個轉身,突然衝到蘭翕麵前,張口道:“弟子淩雲子乘稟,現有惡鬼亂世,陰魂索命,諸位仙君在上,借弟子無上法力……”


    “急急如律令!”


    老道忽然一掌拍在了蘭翕的額頭上,就在蘭翕目瞪口呆的目光中,老道迅速咬破指尖,用血在他的額頭上畫了個符字。


    “天星匯聚,道符已成,大膽惡鬼!還不快快現身?”說完,老道便一臉威嚴地負劍而立,平靜等待……


    夜風淒冷,荒草沙沙作響,蘭翕一臉驚懼地掃視四周,樹影搖曳,影影綽綽,仿佛隨時都會有什麽可怕東西撲出來。


    連陳子輕都繃緊了神經末梢,不敢大聲出氣。


    過了許久……


    “啊嚏!”


    胖道童鼻子發癢,忍不住打了噴嚏,他連忙擦了擦鼻涕,歉意道:“對不起啊,師傅。”


    老道一臉不快,等了這久竟然沒有任何動靜,感覺很沒麵子,再一次冷哼道:“惡鬼現身!”


    沙沙……微風徐徐,月色迷離。


    老道的臉終於有些掛不住了,生氣地喊道:“徒兒!”


    “弟子在!”胖道童一挺腰杆。


    “取為師的法器來!”


    胖道童領命就轉身在木箱裏一陣倒騰,過了一會終於找出了一個灰撲撲的鏽鐵鍾,老道木劍歸鞘,接過鐵鍾後迅速返迴了桌子。


    “李天師……”見似乎是做法失敗了,蘭翕更加焦急起來。


    “蘭少爺不必慌張,這惡鬼或許是被本天師的金光嚇到了,不敢現身。”老道淡淡微笑,“沒關係,蘭少,看貧道將惡鬼給你抓來!”


    說著他便一揮道袍,桌上隨即整齊的出現了三張黃紙,老道提筆就寫,邊寫邊念叨著。


    “上天有好生之德,貧道念爾事出有因,本不想動粗,既然爾不知感恩,那就怪不得貧道了……”


    符紙寫完後,用火點燃,黃紙的殘燼飄蕩飛起,沒入無盡的夜空中。


    老道左手執鍾:“五方鬼眾入我壇,茅山祖師仙界還,再請地府陰兵將,鍾內惡鬼再逃難!”


    說完他便悄悄的看了旁邊的胖道童一眼,師徒倆對視瞬間,道童立刻心神領會,屁顛顛的跑向了一邊的草叢。


    “鐺!”


    老道猛的一敲鐵鍾,喝道:“招魂鍾顯法!”


    大家等了一會,依舊什麽都沒發生,老道頓時急了,怒視了遠處的道童一眼,胖道童麵露尷尬,連忙蹲下身子,像是在檢查什麽東西了。


    接著他麵色一喜,一腳踩下,頓時圍著水池的四周狂風四起,枯草亂飛。


    老道提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裝出淡然的表情道:“孽障,你終於出現了!”


    此刻的蘭翕全部注意力都在老道身上,而陳子輕卻疑惑地看向胖道童,這師徒倆剛才的眼神交流,真巧被他給逮著了。


    幹嘛呀這是。


    陳子輕邁步走到了胖道童的身邊,他想要蹲下來察看,一邊的道童被他的行為嚇了一跳,及時阻止:“這裏是死門,生人勿近,你趕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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