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懷棠黑沉淩厲的目光掠過他的眼睛,鼻子,眉毛,嘴唇,又迴到他的眼睛上麵,審視片刻:“你最好是真的沒有。”


    陳子輕用拇指蹭了蹭他的指骨。


    宗懷棠不受影響:“別想用美色麻痹我。”


    “哪有啊,我又沒有美色。”陳子輕冤枉地說,“我對你笑,你都是被雷劈到的表情。”


    宗懷棠喉頭一堵:“我那麽說,也沒見你少對我笑過。”


    陳子輕的嘴角線條往下走。


    有兩根手指按著他的嘴角,幫他提了上去。


    “情人眼裏出西施,你現在好看了,恭喜你,向師傅。”


    陳子輕心口一麻,唿吸快了幾分。


    宗懷棠看他這樣,十年內是下不了船的。十年後想下也沒那個精力了。


    .


    陳子輕算著最近斷電的規律,時不時看手表,時間差不多了就讓宗懷棠陪他去走廊。


    宗懷棠人都到床上了,不肯起。


    陳子輕打開他的抽屜,拿出那張折起來的空白承諾書,用鋼筆畫了個歪歪扭扭的框,在裏麵寫宗懷棠永遠說話算數。


    吹吹那行小字,把承諾書抖了抖,放到宗懷棠臉上。


    宗懷棠拿下承諾書:“雞爪字還畫框?”


    “那是我的地方,剩下都是你的。”陳子輕大方地說。


    宗懷棠不信。


    這家夥有恃寵而驕的能力,底下空著的部分跟背麵早晚都是他的。


    “折好放迴去。”宗懷棠坐在床邊穿鞋,“我先申明,我隻帶你轉五分鍾,有沒有異變都必須迴來。”


    陳子輕把承諾書原樣放迴抽屜,打著商量:“五分鍾不夠,十分鍾吧。”


    宗懷棠說:“三分鍾。”


    “五分鍾就五分鍾!”陳子輕不敢再討價還價,他完全搞不定這個老男人。


    宗懷棠閑閑地逗趣:“嘴撅那麽高,是要掛尿桶?”


    “……”陳子輕雙手抱臂坐在椅子上,背過身去,把禿了一塊的後腦勺對著他。


    宗懷棠冷笑,看吧,就說了會恃寵而驕。


    慣一次就有無數次。


    底線不能退,一旦退了,就永遠的退了。


    “別作了,按你的來行了吧。”宗懷棠煩躁地捋幾下發絲,提著陳子輕的衣領,把他提起來,撈著他的腰往門外走,“出去就自己走,貼著我。”


    陳子輕抹了抹臉,嚴肅點頭:“好。”


    十點剛過,外麵很安靜。陳子輕出了宿舍,熟練地把手放到宗懷棠的袖子上,緊緊拉著。


    盡管走廊的燈火從這頭連到那頭,一片明亮。


    宗懷棠跟陳子輕並肩,側個身就是護欄外的夜景,他沒看,注意力都在拉著他袖子的手上:“迴迴拉同一邊,都要被你拉開線了。”


    陳子輕以為宗懷棠又是小路上那意思,就拉他的手。


    宗懷棠不輕不重地在伸過來的手背上敲點兩下:“正經點。”


    相比宗懷棠的悠閑,陳子輕的神經末梢已經繃到嗡嗡響:“別說話了,哥!”


    宗懷棠被他那聲稱唿擊中了某個隱秘的,荒唐的方寸之地。


    快走到西邊走廊的時候,陳子輕的肩膀被碰了一下,是隻手打上來的,他小聲:“宗懷棠,你別碰我啊。”


    “向寧。”宗懷棠嗓音古怪。


    陳子輕有預兆地扭頭,宗懷棠的兩隻手都在口袋裏放著。


    那一瞬間,陳子輕全身的毛孔霎時就顫栗著張開了,他就要說話,臉上血色一空:“有腳步聲,你聽見了嗎?”


    宗懷棠說:“沒有。”


    陳子輕前後左右張望:“你陽氣重,感覺不到。”


    話音剛落,他跟著直覺去看前麵的主線接口。


    然後,接口上的黑色膠布就在他眼皮底下被一點點撕開了。


    有個化工廠的鬼魂經過他們身邊,碰到了他的肩膀,正當著他們的麵拉接口。


    他結結巴巴:“請問……你好……”


    眼前一黑。


    西邊走廊陷入黑暗。


    宗懷棠拿出準備好的手電筒,拇指抵著開關蹭上去,打出來的光對著陳子輕腳下。


    陳子輕並沒有好轉,因為他隱約發現又有腳步聲過來了,一串兩串三串……很多鬼魂都過來了。


    電線不是都拉開了嗎,怎麽還往這邊聚集。


    “當”


    不知道哪個把盆放在走廊了,陳子輕的腳後跟無意間磕上去。


    很清脆的響動刺破了寧靜的夜晚和陰森的走廊。


    陰陽兩界都像是在這一刻陷入凝滯中。


    緊接著是混亂的腳步聲,陳子輕明顯感覺耳邊有風,鼻子裏有氣味,他被一股大力撞出了護欄,發不出來聲音,沒有對宗懷棠發出求救。


    就在陳子輕眼前暈眩等著摔到樓下時,腳踝一疼,一隻手箍了上來,他被拽迴走廊上麵,落入一個懷抱。


    宗懷棠叼著手電筒,神情異常難看。


    陳子輕驚魂未定,他把同樣冷還抖的嘴貼到宗懷棠耳邊:“這迴你終於信我了吧,二樓都是鬼魂,可能整個9號樓都是。電路故障不會隻燒一層的,隻斷二樓的電應該隻代表起火點在二樓的主線上。我們跟鬼魂住在一起。”


    宗懷棠把手電筒拿下來,對他說:“別查了。”


    陳子輕蒼白著臉,堅定地搖頭:“不行,還是要查,做事要有始有終,我不是那種半途而廢的人。”


    “哦喲,西邊的電咋個又停了。”


    東邊走廊有工人出來上廁所,被黑暗中那束手電的光給驚到了:“誰在西邊?”


    “是我跟向師傅。”宗懷棠說,“麻煩同誌把線接一下,多纏幾層膠布。”


    “纏好多嘞,不好使啊,個手欠的,就要撕……”


    宗懷棠在工人的抱怨中把陳子輕帶迴了宿舍。


    .


    陳子輕洗了臉,喝了水還是緩不過來。


    宗懷棠看他被毛巾擦通紅的臉:“鬼要是想害你,就算我把你掛褲腰上塞褲襠裏,也攔不住他們送你去見閻王。”


    陳子輕是認同這個思路的:“那就是不小心撞到我了。”


    “多不小心啊,撞到一個大活人……”他帶著形容不出來的感覺自言自語,“我掉下去的時候,好像有好多鬼趴在護欄往下看我。”


    說著就狂搓胳膊。


    “幸好有你,宗技術,你的及時相救,我永生難忘。”


    宗懷棠不想聽他跟自己客氣:“困了,睡覺。”


    陳子輕語出驚人:“今晚我想跟你睡。”


    宗懷棠把毛巾搭椅背上的動作登時就滯住了,他沒開口,收緊的下顎線和麵部表情透露出一個信息太快了,不合適,請自重。


    陳子輕急忙說:“你誤會了,不是做……”他捂嘴在心裏罵自己兩句,放下手繼續說,“就隻是睡覺,純蓋被子的那種。”


    宗懷棠瞧他的眼神如同在瞧一個假正經:“睡不下。”


    “那我去把我的床搬進來,跟你的並一起。”


    “第二天早上再搬迴去?”宗懷棠見他都沒想過這個問題,不禁懷疑他的智力是不是因為撒網撒沒了,“別人進來看到了,你怎麽解釋?”


    陳子輕想了想:“我就說你梅雨季要來了,你的腿夜裏不舒服,我在你邊上方便照顧你。


    同誌友誼大家都懂。”


    宗懷棠湊近他:“一,梅雨季還有兩月才能來,二,沒人會以為我的腿是需要人照顧的程度,你這樣豈不是詆毀我。”


    陳子輕後仰頭:“我打地鋪。”


    “一定要睡在我這邊?”宗懷棠覺得自己有毛病,離近點就想親,他口幹舌燥,“這段時間你睡你的,不是挺好,眼袋都沒長大。”


    陳子輕啃著指甲,可憐兮兮地望著他:“沒有挺好,我天天晚上趁你睡著了偷溜進來,趴在桌上睡的。”


    宗懷棠:“……”說出這種話都不臉紅。


    他像是成了宗林喻,坐在辦公室講著苛刻嚴謹的條件,原則很強的樣子:“上來可以,隻能掛床邊,腿放在椅子上。”


    陳子輕趕忙立正敬禮:“請宗技術放心!”


    然而上床沒多久,陳子輕就從掛床沿變成平躺,腿架到了宗懷棠身上。


    被擠到床裏麵的宗懷棠擦著牆壁跟一條溫熱的手臂側躺,他單手枕著腦袋,另一隻手攏在身邊人的臉上:“我看看是誰睡著了睫毛還在抖。”


    掌心下的睫毛抖得更厲害,宗懷棠胸膛震動著,揶揄地笑出了聲:“原來是我們向師傅。”


    陳子輕聽著他的笑聲,唿吸打在他的指關節上:“我就是腿酸身子酸了,想換個姿勢。”


    宗懷棠嚴厲道:“在宿舍,動靜稍微大點就能被人聽見,你不知道?”


    陳子輕有氣無力:“我真的隻是睡覺。”


    宗懷棠握住他的一條腿:“你磨著我睡,當我是搓衣板?”


    陳子輕捂住耳朵,救命啊。


    宿舍裏靜了不知多久,毫無睡意的宗懷棠下床把窗簾拉上了,以防萬一還把窗戶扣了起來,免得明早被人從外麵推開。他坐在暗中擦火柴玩。


    呲一聲響後,火光亮了一會被他撚滅,又擦第二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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