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人走遠了,陳子輕搓搓臉,撿起被宗懷棠咬了個印子的小毛桃:“造孽,一顆小苗就生了一個孩子,沒能平安長大。”


    “摘都摘了,就吃了吧。”


    陳子輕去運河邊把毛桃洗洗,捏著轉了轉,朝宗懷棠咬過的另一邊下嘴。


    “嘔!”


    陳子輕被酸得幹嘔淚眼婆娑,他閉眼快速咽下去,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沉浸在一片幸福滿足的境地裏。


    配著藍天白雲,以及周圍搖頭晃腦的小花小草們和粗壯大樹,畫麵十分美好。


    這一幕落進了鬱悶氣不過去而複返的宗懷棠眼裏,他的麵部肌肉抖了抖,繃了起來,胸腔那股子橫衝直撞,猶如脫韁野馬無法控製的惱怒也冰凍住了。


    怎麽連他吃剩下的小毛桃都吃?


    這算什麽?


    第21章 啟明製造廠


    陳子輕把毛桃啃得隻剩宗懷棠咬過的那一塊,別說,酸著酸著就習慣了。


    人的適應能力上線高到無法想象。


    陳子輕用手摳掉桃核上的那點肉,找了個地方刨了個坑把核埋進去,填上土,去河邊捧了幾把水澆上去,最後灑點土渣子完成儀式感。他已經調整好了狀態應對接下來的兩場比賽。


    這關係到他有沒有以後,比完了再想別的事。


    陳子輕把手上的泥土搓成條條,他一扭頭差點跟馬強強臉貼臉,驚得他發出短促的輕罵:“小馬,你怎麽不出聲?”


    馬強強傻不愣登:“我看哥在埋桃核就沒有吵你,嚇到你了嗎?”


    陳子輕沒好氣:“你說呢,大白天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馬強強手足無措。


    “下次站我身後別這樣了,會嚇出毛病的。”陳子輕緩了語氣,“我現在受不得一驚一乍,一次受傷一次生病給我的身體帶來了不小的影響,不然掰手腕也不會輸。”


    馬強強小心安慰:“哥,你別……你不要難過,大家都誇你呢,誇你克服自身的弱勢積極向上,要不是你在跟宗技術的那一場沒準備好,失去了先機,第一名還是你的。”


    陳子輕擺手:“失敗是成功之母,隻有接受自己的不足,才能更大步的前進。”


    馬強強撓撓頭,左耳進右耳出的樣子:“哥,我們什麽時候迴場館,要頒獎了。”


    “現在就迴。”陳子輕往場館方向走,“你的肚子好點沒?”


    馬強強拍拍肚子:“不難受了。”


    “病從口入,吃東西注意點。”陳子輕風馬牛不相及地問了一句,“我比賽那會兒,你人在哪,怎麽那麽晚才來。”


    馬強強隨手拽了一根長茅草,叼在嘴邊一甩一甩,仿佛是個無憂無慮開心沒煩惱的小孩。


    陳子輕迴頭:“小馬,我問你話呢。”


    “噢噢噢。”馬強強拿下茅草握在手裏,他磕磕巴巴,“我那啥,就是,我說了你別生氣。”


    陳子輕比了個“ok”的手勢:“好。”


    馬強強看著他的手,躲躲閃閃地說:“我和幾個同誌打牌。”


    陳子輕:“……”


    “輸贏不大吧?大了可是不準的。”


    “不大不大,打著玩的。”馬強強沒拿茅草的那隻手伸到後麵,偷偷學他剛才做的手勢,學不明白,手笨得很。


    陳子輕發現了,就教他做,掰著他的食指跟拇指兩頭對到一起,湊成個跟他的臉型一樣的圓,讓他把剩下三根手指豎起來,繃直了。


    馬強強開心地比著,邊走邊把那個圈放到眼前,透過圓往外看,新奇地說:“哥,這個是什麽啊,好好玩。”


    “是一個手勢,表示的意思是‘好的’‘沒問題’。”陳子輕卷著灰不拉幾的袖子向後瞥,“你怎麽總是走我後麵,到前麵來,並排走,省得我跟你說哈還要迴頭,脖子扭得費勁。”


    馬強強挪小碎步,挪一點就瞟他一眼,挪一點點就瞟他一眼。


    場館那邊有喇叭聲,在通知拿到名次的同誌前去領獎。


    馬強強比陳子輕還急:“哥,咱們跑吧!”


    “沒事,人到齊才會開始。”陳子輕忽地湊近,“小馬,你牙上是什麽東西?”


    馬強強忙捂住嘴搖頭。


    陳子輕問道:“怎麽縫裏有點黑,你吃什麽了?”


    馬強強含糊不清:“芝麻糊。”


    陳子輕將信將疑:“芝麻糊你捂什麽嘴?”


    馬強強放下手,嘴開了點不露牙齒:“看著惡心。”


    “不就是芝麻糊,有什麽好……”


    陳子輕沒說完,馬強強就背過身去:“我去河邊咕幾口水,哥你別等我,你先迴去,我咕完就去看你拿獎牌!”


    嚎了一嗓子,直向運河衝去。


    陳子輕沒走,他在原地等著,不差這麽一小會。


    說起來,馬強強跟他處在一個年紀,他們都是二十歲,他們是兩個世界,兩種人生。


    陳子輕撿起馬強強丟的茅草,把細長的軟莖繞了個圈穿過去。


    茅草開花了,葉子中間鼓漲著一撮茅針,他提溜著茅針一頭往上一拔,整個茅針就脫離了茅草肚子。


    他捏著茅針,想也不想就放到嘴邊吹。


    沒有出現毛絮飄飛的現象。陳子輕終於想起來這不是蒲公英。


    “好弱智,幸虧沒人看見。”


    陳子輕研究了一下茅針就把它的衣服撥開,露出白白軟軟的一條,有點彈性。


    好像可以吃。


    陳子輕用舌頭舔一下,放到嘴裏,是清冽的味道,春草的味道。


    他嚼了嚼。


    “是甜的。”


    陳子輕吞下混著絲絲甜的唾液,舌尖掠著嘴裏的綿軟茅草芯,活著真好,他的任務不能失敗。


    .


    當陳子輕等到馬強強,他們一道迴去的時候,預備頒獎的歌還在放,悠悠緩緩中帶著開朗積極,很像這個時候的整體風氣。


    人一到齊,歌就換了,換成什麽進行曲,曲調振奮人心高昂熱血。


    陳子輕上了台,對第三名點頭示好,他聽著進行曲迴想預備歌,俯視台下的人們,看著他們眼裏的神采,健康的精神麵貌,淳樸的笑臉。


    隨便一掃,哪個都不像是任務目標。


    物價低,沒有房貸,吃了讀書的苦就能享受分房,安排就業的待遇,吃不了讀書的苦就吃農忙的苦,日子一樣能過得有滋有味年年有餘。


    沒有交通事故,汽車嚴格管控,啟明製造廠也就隻有廠長跟李科長有輛汽車。


    多數工廠都是七點半上班,上午十一點半下班午休,下午一點半上班,傍晚五點半下班。


    一天就完了,沒有夜班,多勞多得,這環境,陳子輕不是沒進過廠當流水線工人,這樣的他想都不敢想。


    所以偷拉電線的那個家夥,和隔三岔五就帶人跟別的車間起衝突的孫成誌一樣,隻是閑得無聊吧?


    陳子輕的心緒被掌聲吸引,冠軍來了,他舉起雙手夾在身側,“企鵝”式拍掌。


    宗懷棠的個子本來就高,他往中間的台子上一站,直接就跟左右兩位形成一個“凸”字。


    陳子輕在他左邊,眾目睽睽之下,大方地側仰頭看他。


    沒別的意思,僅僅隻是感歎,好高啊。


    宗懷棠雙手插兜,抬著下顎目不斜視,盡顯成熟男性的氣場。


    主席台那邊,李科長在演講,呱啦呱啦個不停。


    陳子輕聽累了,壓低聲音吐槽:“到底要多久才講完啊。”


    宗懷棠置若罔聞,麵部卻是抽了一下。


    台下的人都不知道,年年拿先進的榜樣連聽個演講的耐心都沒有。


    隻有他知道。


    宗懷棠的唇角壓了下去,這跟他有一毛錢的關係嗎?半毛錢都沒有。


    “宗技術。”


    陳子輕很小聲地說:“我們和好了吧?”


    宗懷棠抬起一隻手撓眉心,他用手掌打在眉眼的陰影做掩護,怒瞪了一眼陳子輕。


    那一眼的內容:別找我說話。


    陳子輕被宗懷棠的別扭勁給搞懵了,難道蹭腿事件還沒翻篇?


    因為發現自己的邏輯站不住腳,沒辦法給他扣上“勾引”的罪名,幹脆就無理取鬧?


    陳子輕直接從麵向台下工人轉成麵向宗懷棠,:“還不高興啊,那我再次為我的傻缺跟你道歉,你大人有大量。”


    宗懷棠的目光挑高,像是沒看到他,也沒聽見他的話。


    “哎,你衣角上有根草。”陳子輕友善地幫忙拿掉,哪知宗懷棠反應大到不正常,他忘了自己在台子上,一後退就掉了下去。


    陳子輕和第三名先後去扶他,可他隻躲開了陳子輕的手。


    這是眨眼間的事,台下的人沒發現,拿第三的同誌就在邊上,看了個正著,他臉皮薄,明明不幹他事,他卻尷尬死了。


    咋了啊,不是聽說宗技術搬到向師傅宿舍的申請已經通過了嗎?他們究竟合不合啊。


    現在這鬼樣。


    同誌溜迴了自己的位子,決定當作什麽都沒見到。


    .


    陳子輕作為當事人之一,他不尷尬,他隻是焦慮,宗懷棠那陰晴不定的性子,動不動就要人哄,多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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