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就把門打開:“去吧,趕緊的。”


    陳子輕冷得抖了抖,他紅著眼抽抽鼻子,整個人裹成蠶蛹滾到床裏麵,緊緊挨著牆壁:“我不找他了。”


    宗懷棠玩味:“又不找了?”


    “不找了不找了。”陳子輕全身骨頭都刺痛,他咧開嘴角,無意識地露出一個討好的笑,“有宗技術在,我不找別人。”


    宗懷棠一言不發。


    湯小光借了半瓶水迴來,他還沒說話就被宗懷棠吩咐了個事:“去找一根沒用過的針,紅線,還有一根香,一盒火柴。”


    “嚇到了喊魂是吧?火柴好說,別的就……”湯小光把暖水瓶放到桌上,摸著自己的頭發嘟囔,“白天好找,這麽晚了就不好說了,我試試吧。”


    不多時,湯小光帶著東西迴來了,這個氣氛他竟然還能是玩遊戲心態,雀躍地說:“懷棠哥你來。”


    陳子輕說一步,宗懷棠就做一步,他緊閉門窗,把針紮進陳子輕腦袋那邊的牆上,紅線一頭穿進針孔裏固定住,一頭綁著香垂下來。


    點香。


    等著香灰掉落。


    時間在流逝,香在燃燒。


    然後,毫無預兆的,


    “滅了……”湯小光瞠目結舌。


    陳子輕當場就嚇哭了。


    “向師傅你怎麽,向師傅……”湯小光往床前湊,宗懷棠把他撥到一邊,兩步占據了他的位置,俯視不停流淚的人,“你哭什麽?”


    陳子輕臉上都是濕淋淋的水光:“我害怕啊。”


    宗懷棠:“……”


    他嫌棄得眉頭打結,幾下拆了香掰斷。


    “行了,丟不丟人,別哭了,是我沒點好香,我再點一根。”


    第16章 啟明製造廠


    陳子輕把身前的藍襯衣撈起來擦臉。


    勞動布粗粗的,泛紅的皮被擦得生疼,他還擦得很用力,一個勁地把襯衣往上撈,露出來的前胸跟肚皮貼著潮潮的被子,隨著唿吸一下一下起伏。


    湯小光直勾勾地看著。


    宗懷棠把碎斷的香扔地上,他拔掉紮在陳子輕床頭的那根銀針,紅線繞在指尖:“沒見過男人哭?”


    湯小光欲言又止:“見是見過,就是……”沒見過哭得又慘又兇的。


    眼淚像下雨。


    湯小光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強烈地意識到,向寧變了。他相信懷棠哥也是這樣的想法。


    當然,也可能不是向寧變了性情,而是以前往臉上套的皮太厚太多,他不套了,真麵目就出來了。


    無論怎樣,目前這個能當著別人麵哭的向寧,瞞有意思的。


    湯小光掐大腿不讓自己笑出聲,這不道義,會陪送功德的,不好不好。


    “向師傅,我拿迴來好幾根香呢,一根不行就換一根。”他去桌上翻自己借到的東西,“紅線有一捆,也可以換。”


    陳子輕把襯衣塞迴被子裏,他皺著一張慘兮兮的臉:“宗技術,第二根香讓湯同誌來點吧。”


    “還挑上了。”宗懷棠的表情沒變化,聽不出喜怒,“原來這就是向師傅所謂的宗技術在,不找別人?”


    陳子輕啞口無言。


    片刻後,他說:“此一時彼一時。”


    宗懷棠的額角抽了抽,好一個此一時彼一時。


    聽這口氣,還指望他一個被耍的了人要理解包容,真能。


    陳子輕考慮到自己很需要宗懷棠,他們成立室友關係已經進入倒計時,於是他又弱弱地說:“宗技術,等我的危機解除了我就給你賠罪,我現在,我這情況你也看到了,喊魂儀式都做不起來,太嚇人了,我……”


    “不用跟我解釋。”宗懷棠的言語裏有些許浮躁的冷意,“隨你的便。”


    “誰稀得給你點香。”他把指尖的幾圈紅線繞下來,捉住銀針隨意別在被子上麵,雙手往長褲口袋裏一插,懶懶散散地離開床邊。


    “真的讓我點啊?”湯小光重新迴到被占用過的位置,他也不知道怎麽迴事,第一時間去偷瞄懷棠哥的神色,確定對方生沒生氣。


    宗懷棠好似沒察覺,他走到後窗那裏,拉開窗簾開窗。


    湯小光覺得自己糊塗了,懷棠哥怎麽可能就因為向寧不讓他點香了,把他換掉而生氣。


    這能算啥啊,啥也不算。


    “我先選根香。”湯小光定定神,他對著床上滿臉期待的人拍胸口,“向師傅你放心,我一定好好點。”


    陳子輕求爺爺告奶奶,祈禱第二根香不要斷,順利燒出香灰掉下來。


    湯小光剛開始準備流程,外麵就來了個人。


    是馬強強。


    湯小光給他把門開了,他進來就是一聲喊:“哥!”


    陳子輕內心不斷沸騰的驚惶有了停滯:“小馬,你怎麽還在廠裏?”


    “我在車間上麵睡著了,醒來發現都這會了。”馬強強呆頭呆腦地站著,“我準備迴家的,半路碰到一個同誌,我,我……”


    他一哽,帶出了濃重的哭腔,“我才知道哥你病了,鍾菇都沒跟我說,不是她的錯,她不知道我在車間頂上,嗚嗚,你怎麽會病了啊。”


    “隻是著涼。”陳子輕的身體小幅度地顫動著,“藥我喝了,針也打了,現在我好多了,明兒差不多能好全乎。”


    湯小光小聲咕噥:“當大哥的就是不一樣,剛才都嚇得哭癱了,眼淚嘩嘩掉,現在就跟沒事人一樣安慰小弟。”


    宗懷棠不置可否,玻璃窗不知何時被他關了迴去。


    床前上演著兄弟情深,馬強強跪趴著涕淚橫流,陳子輕翻白眼,怎麽哭出了送喪的架勢,他沒死呢。


    陳子輕都顧不上擔心自己的身體了,他隻想讓馬強強停止嚎哭:“小馬,我的被子很濕,睡著難受,你幫我換個吧。”


    “好好好,我這就去拿。”馬強強跑去櫃子裏搬出幹淨的床單被套枕頭巾,他的嘴裏自言自語著,有股子神神叨叨的勁兒,“怪我,都怪我,要是我也去看電影,我跟哥一塊兒……”


    宗懷棠跟湯小光正看著馬強強伺候向寧,門外又來個人。


    宿舍裏除了宗懷棠,陳子輕在內的三人都看了過去。


    鍾明一下收到三種目光,他停在了門口。


    宗懷棠挑眉:“真熱鬧。”


    腳一台就要走,陳子輕趕緊撐著床單爬起來點叫他:“宗技術,你別走!”


    宗懷棠聽著陳子輕那副焦急慌張的語氣,覺得好笑,他也確實笑了,眼裏沒什麽善意和溫度:“這麽多人陪你還不夠?”


    陳子輕抿嘴。


    宗懷棠像看一個貪得無厭沒皮沒臉的無賴:“你想要哪幾個陪你?”


    陳子輕瞟了眼壯碩硬挺一拳撂倒一個的門神鍾明,看原版英文書頭戴知識光環的正太湯小光,傻裏傻氣但有賢妻潛力的馬強強,不說話靠臉能讓人有好心情的宗懷棠。


    他對宗懷棠眨了眨眼睛,眼周還是濕的紅的,哭過的痕跡偏重。


    “我可以……都要嗎?”


    第17章 啟明製造廠


    宿舍裏一片寂靜。


    在場的反應各有不同。湯小光驚歎不已,這向寧生個病竟然想要他們四個都留下來陪他,真敢說呀。


    一般人就算心裏再想,也講不出口。


    湯小光對向寧的認知再次被刷新了。要不是不合時宜,他都想拍手叫好。


    誠實到這份上,也是一種本領。


    馬強強是既高興又無措:“哥,你想我陪你啊,那我今晚不迴家了嗎?”


    “家還是要迴的,咱們說會話就好。”陳子輕揉揉有細微異物感的眼睛,“被套還沒換呢。”


    “那你下床,我現在換。”馬強強是個貼心的,他去最上麵的櫃子裏找到一件冬天的工作服外套給陳子輕穿上,還用枕頭巾鋪在椅子上麵,鋪了兩層。


    陳子輕搖搖晃晃地坐了上去,他裹著外套:“辛苦你了,小馬。”


    “不辛苦。”馬強強笨手笨腳地拆著原來的被套,手被針紮了,他就把針拔出來搔搔頭皮,紮在袖口,垂落的紅線在他的動作下晃動。


    陳子輕看馬強強把棉絮都扯出來了一點,手忙腳亂地拍掉。


    工廠難進,但是如果家裏長輩在廠裏有崗位,晚輩是可以不用考察直接進來的。


    馬強強就是這種類型。


    他爹是廠裏的老工人,因為身體原因幹不了了,他就接了他爹的班。


    否則以他的能力是達不到招工要求的。


    他進了廠被分配到第一車間光輝組,原主一開始是極力抗拒的,為此一再向李科長發出調整組員名單的請求,李科長用“無規矩不成方圓”和“組長要做表率”堵原主的嘴,原主沒辦法才一對一地盯緊馬強強的生產力,嚴禁他給組裏拖後腿拉低水平線。


    馬強強還算爭氣,盡管為了跟上大部隊,付出的辛苦比較多。


    陳子輕一直在看馬強強,其他人並不知道他在想別的事,隻會以為他看得入神,眼珠都不帶轉的。


    鍾明本來就被陳子輕的厚臉皮震驚到了,如今見到這一幕,他放在陳子輕臉上的視線漸漸沉了下去,浮出來一絲飽含某些因素的反感。


    同性戀是放蕩特質嗎?沒有原則,隨隨便便。


    陳子輕有所感應地迴過頭,及時抓見了鍾明的表情,他疑惑不解,怎麽感覺……鍾明把他當見異思遷的負心漢???


    他做什麽了?


    原先不是把他當瘟疫病毒躲著的嗎,怎麽給他安排新角色了?


    陳子輕猶疑地喊了聲:“鍾師傅,你來找我是……”


    鍾明口氣硬邦邦地打斷:“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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