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間略顯昏暗的書房內,一張寬大的書案居於中央,上頭堆滿了如山般的奏折。


    燭火搖曳,昏黃的光在奏折間跳躍,映出方清緊鎖的眉頭。


    四周牆壁上,掛著幾幅軍事地圖,地圖上的標記密密麻麻,仿佛在訴說著局勢的複雜。


    方清正急切地在奏折堆中翻找著,最後從中抽出一本,迅速鋪展在桌,旋即奮筆疾書起來。


    “方相,有個斥候在府外吵著要見你。” 伍伯悄然出現在門口,臉上帶著一絲喜色,輕聲稟報道。


    “斥候?哪裏來的斥候?” 方清說著話,手中的筆並未停下,依舊在奏折上快速書寫著。


    “不在自己的軍營來我這做……”


    說到這的時候,方清似乎意識到了什麽,話語一頓。


    持筆的手猛地一滯,立即抬頭看向伍伯,眼神中透露出急切,追問道:“他從哪來?”


    “中州,身上還帶著傷。”


    “叭噠” 一聲,方清手中的毛筆毫無預兆地掉落,徑直砸在書案上,墨汁濺開,洇花了剛寫好的奏折。


    但此刻的方清已然顧不上這些,他急忙招唿伍伯:“快,將人請進來!”


    少傾,


    那名斥候被伍伯拎了進來。


    在看見方清的一瞬間,他眼中猛地燃起一陣憤怒的火焰,雙手不自覺地握緊拳頭,似要將眼前之人碎屍萬段。


    然而,他的目光掃過方清身旁那幾個麵露兇光的侍衛,心中一凜,到嘴邊的話又軟了下來,聲音帶著一絲顫抖與悲憤:“丞相大人,我神威營第七軍十萬部眾在中州登陸時遭遇埋伏,十萬大軍…… 全軍覆沒了!”


    方清眼神一陣恍惚,整個身形都搖晃了一下,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擊中。


    伍伯趕忙上前,攙扶著他坐迴榻上。


    方清滿臉的難以置信,再次問道:“你...... 剛剛說什麽?再說一次。”


    斥候滿臉淚痕,雙眼通紅,身體因悲憤和恐懼而微微顫抖著,麵對方清的質問,他嘴唇哆嗦著,卻又不敢迴避,


    隻能硬著頭皮哭嚎著告起狀來:“少府配於我們的強弩裝備皆是粗製濫造的殘次品!連築基期修士的肉身都破不開!隨後就被埋伏已久的中州反賊一網打盡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方清一腳狠狠踢翻書案,桌上的奏折如雪花般飛散。


    他高舉雙手,怒目圓睜,怒斥道:“十萬神威營將士!整整十萬呐!”


    “就是十萬個饅頭也能撐死他們了!”


    一把推開伍伯,方清快步上前,猛地拎起對方領口,吼道:“裏麵還有兩萬魔狼騎兵!那可是重騎!一個方陣的騎兵衝鋒,便是數倍於我方的兵力也頂不住!你竟告訴我他們被反賊那群烏合之眾輕而易舉地屠沒了?!”


    伍伯見狀,急忙上前拉住方清的手臂,焦急地勸道:“方相,您先冷靜冷靜,此時當務之急是查明真相。”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書房內,燭火搖曳,昏黃的光線在牆壁上投下斑駁的影。


    方清怒發衝冠,周圍一片狼藉,被踢翻的書案橫在一旁,奏折散落滿地。


    伍仲匆匆踏入,打破了這劍拔弩張的氣氛。


    本就一臉怒相的他,見方清正怒不可遏,當即上前,一把將斥候搶了過來,惡狠狠地質問:“汝這小卒,可是將我家丞相給惹怒了?!老夫定要……”


    不等他說完,方清厲聲嗬斥,打斷道:“放下!”


    伍仲一愣,神色一滯,隨即悻悻地將那斥候鬆開。


    看著斥候一臉憤慨的表情,他隻得重哼一聲,將頭撇向一邊,不再理會。


    方清深吸一口氣,強壓下激動的情緒,不耐煩道:“你又有何事?!”


    伍仲扯著粗糲的嗓音,恭敬地躬身行禮:“是錢府來人,邀您過去一敘。”


    “錢閣老?” 方清先是疑惑了一聲,心中暗自思忖,錢閣老此時邀我,所為何事?


    莫非與神威營之事有關?


    看了看坐在地上的斥候,疑惑再次湧入心頭,自己才剛得到消息,錢閣老的消息又怎麽會快的過我?


    還是......另有他圖?


    轉了轉眼球,忖度了片刻。


    隨後,他指著那名斥候,對伍伯道:“好生安置,去庫房尋些上好的靈藥,為他醫治!”


    既然事情已然發生,十萬大軍僅迴來這一個報信的活口,再怎麽焦急也是無濟於事。


    方清暗自思忖,不如先去見見錢閣老,探探他的口風,看看他有何指教。


    來到府門前,輦車早已準備停當。


    伍叔攙扶著方清上車,二人於前廳的太師椅上落座。


    這輦車還是之前柳雲天賜予方清的那駕,麵積約六十平方,前廳的屏風隔斷之後便是書房與茅房了。


    靈鹿緩緩拉動輦車前行。


    方清坐在輦車中,眉頭緊鎖,思緒如亂麻般糾結。十萬大軍全軍覆沒,這消息宛如晴天霹靂,讓他心慌意亂。


    此刻,方清滿心疑竇,實在難以揣測,僅憑中州那群烏合之眾,究竟是如何將他的十萬大軍一口吞下。


    中州之地,勢力盤根錯節,各方向來貌合神離,如同散沙,絕無可能齊心協力共抗大梁護國軍。


    護國軍此等難啃的 “硬骨”,縱是有著天時地利人和,亦需權衡再三。


    稍有決策失誤,便可能落得個亡家滅族的下場。


    難不成柳一竟真的在一夜之間,就將所有勢力整合歸一?


    方清搖了搖頭,否定了這個想法,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即便是他方清,手握重權,也不敢保證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將中州各方勢力擰成一股繩。


    畢竟,江湖之中,皆是不見實利不動心之輩,想要僅憑幾句空話,便將他們捆綁在一起,無異於癡人說夢。


    且說那強弩等靈寶法器,方清早有預料,或會滋生腐貪之象。


    畢竟久餓之人,吃相必然狼狽。


    然而,他無論如何也未曾料到,竟有人膽大包天,將主意打到了護國軍裝備之上。


    須知,大梁之根基,便在於這三百萬護國軍。


    縱是愚鈍之人,亦知不能在吃食的地方屙屎,更何況朝中諸勳貴權臣?


    “煉器聖地……” 方清毫無征兆地呢喃了一聲。


    這聲呢喃,吸引了隨行伍叔的注意。


    伍叔微微皺眉,旋即哀歎一聲道:“方相,可是需要屬下走一趟此地?”


    話剛出口,他便又神色哀愁,自顧自地喃喃起來:“走一趟倒是無妨,隻是切莫生出衝突才好,那位聖主如今可還在世呢……”


    方清並未理會。


    這伍叔生性悲觀,整日裏絮絮叨叨,他早已習慣對其忽略不計。畢竟,無人願意整日被負麵情緒所籠罩。


    半個時辰後,輦車緩緩停下。


    駕車的衛士站在簾外,輕聲喚道:“丞相大人,錢府到了。”


    “嗯。” 方清應了一聲,在伍叔的侍候下,踩著木階下車。


    方清抬眼望去,隻見錢府朱門緊閉,兩側石獅子張牙舞爪,透著一股威嚴。


    府前台階上,小廝恭敬而立,背後是高大的門樓。


    那小廝拱手低頭,恭敬地迎接道:“我家老爺說,丞相大人您一人進入,其餘親衛,我等自會安排妥當。”


    “此舉萬萬不可!若是我家丞相在你府上遭了刺襲,我等不在身邊,誰來護得丞相周全?”


    伍叔一臉哀怨道,“若丞相真有個閃失,我家兄弟四個豈不是又將重陷天牢,永無出頭之日……”


    聽伍叔越說越離譜,方清一臉不耐煩,抬手打斷道:“錢閣老既然敢邀本相前來,又豈會不保安危?休要在此胡言亂語!”


    跟隨小廝踏入府門,穿過曲折迴廊,便來到前院的中堂。


    中堂寬敞明亮,地麵鋪著光潔的大理石,牆壁上掛著幾幅水墨山水,彰顯著主人的高雅品味。


    檀木桌椅擺放整齊,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錢閣老坐在主位上,身前拄著一根拐杖。


    許久未見,方清沒想到錢閣老竟然又蒼老了幾分。


    長長的白眉耷拉在臉龐上,二人目光交匯,錢閣老眼中閃過欣喜,臉上笑意更濃,熱情地起身相迎,笑道:“這等時辰邀你來府,有失禮數了,丞相大人莫要見怪。”


    看他如今蒼老的模樣,方清微微搖頭,隨著小廝來到客位坐下。


    小廝斟完茶後退下,方清沒有去看茶,反而開門見山問道,“閣老並非是這種人,想必應是有要事指點。方某洗耳恭聽。”


    見方清無意兜圈子,錢閣老將拐杖往地上重重一頓,“也罷,老朽本就不喜這些繁文縟節。” 說罷,緩緩落座於太師椅上,雙手緊緊握住拐杖,指節泛白,彰顯著他內心的不平靜。


    “發往中州的大軍…… 可是覆滅了?”


    方清心中一凜,表麵上卻不動聲色,暗自思忖錢閣老究竟知曉多少?


    手不自覺摸向茶碗,佯裝疑惑道:“閣老從何得知此消息?本相怎麽一無所知。”


    “丞相又何必故作不知,若想藏事,還需再下些功夫,莫要有多餘的舉動。”


    錢閣老心中冷笑,他深知方清的心思,卻不點破,故意抬眼瞅了方清一眼,那目光犀利如鷹,似要穿透他的偽裝,隨後收迴視線,


    緩緩指了指對方摸向茶碗的手,“就如這多餘的動作,莫要再做了。”


    中堂內,燭火搖曳,將兩人的身影投射在地麵上,忽長忽短。


    方清訕訕地收迴手,無奈之下坦誠道:“不錯,確是覆滅了,隻迴來了一斥候小卒。”


    隨後,他心中猛地一沉,表麵卻強裝鎮定,眯起的雙眼中閃過一絲憂慮,暗自思忖錢閣老又知曉多少內幕,緊接著試探問道:“不知閣老有何指教?”


    “反了,他們都反了。” 錢閣老神色凝重,語氣中卻是異常平靜。


    “誰反了?” 方清追問道。


    二人的目光再次對上,錢閣老緊緊盯著方清,心中亦在權衡該透露多少信息,此等大事,稍有不慎,便會讓局勢更加失控,隨後沉聲吐出兩個字:“仙門。”


    果然如此!


    方清心中快速思索,這些仙門向來在柳公的威懾下相安無事,如今柳公閉關,他們便蠢蠢欲動,難道是覬覦朝廷的權力,亦或是背後有其他勢力暗中推動?


    在這之前,無論是煉器聖地還是仙嵐宗、百花聖地、佛門聖地等仙門,皆臣服於柳公。


    除了必要的任務,他們從不與朝廷過多接觸。


    在柳公宣布隱退閉關之後,這些宗門更是紛紛與朝廷斷了聯係。


    正如他之前所想,也許朝堂之中並無人貪腐護國軍的裝備,而是煉器聖地等仙門直接造反了!


    這一變故,無疑將給大梁朝廷帶來前所未有的危機,各方勢力必將重新洗牌,仙門與朝廷的局勢,也將因此陷入更加錯綜複雜的局麵。


    “如此,一切便都說得通了……” 方清頻頻點頭,神色凝重。


    他心中暗自思忖,在這些靈寶做手腳的,必定是煉器聖地從中插手,若是再加上一些仙門子弟……


    這些仙門子弟可絕非散修那般烏合之眾。


    每一個聖地皆底蘊深厚,傳承久遠,其門下師兄弟姐妹之間,曆經多年磨煉,配合默契,不容小覷。


    方清目光堅定,心中暗道:此番雖遭重創,無需憂慮,不過是被仙門暗施手段,致我軍猝不及防。如今既已知己知彼,往後定不再輕敵。


    護國軍能踏平中州一次,便能再踏第二次!那中州暫且予他們又何妨?!


    “此事恐非你所想那般簡單……” 就在方清暗自忖度之際,錢閣老忽然說道,言語間透著幾分神秘。


    “閣老莫非…… 能知方某心中所想?” 方清擰眉,目光如炬地盯著對方。


    錢閣老隻是緩緩搖了搖頭,“不知,但能猜出些許……”


    “老朽雖已辭官,永退朝堂,但還是有句話想要提醒丞相大人。”


    “還請閣老賜教。” 方清恭敬行禮。


    “你的確是輔國能臣,深諳治國之道…… 但須知,國與人並無不同,亦是有著七情六欲。”


    “之前丞相大人在府中所說的《國與民》雖是有道理,但仍然片麵了些,對於人性之變還是缺了認知。”


    方清麵色微變,並非因錢閣老質疑他的輔國之道,而是詫異自己在府中所言,錢閣老何以得知?


    此與著褻衣於市行,又有何異?


    “老朽並無在丞相家人安插探子。” 錢閣老似是猜出了方清心中所想,適時解釋了一句。


    錢閣老目光深邃地看著方清,似在權衡是否要將更驚人的真相道出,沉吟片刻後,緩緩說道:“祁陽大陸所有的仙門全都臣服於柳公,可柳公隻是在閉關,又不是仙逝了。”


    “您是說…… 柳公在助那群反賊?!” 方清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地吼道。


    柳公在偏心?!


    這念頭如雷般在方清腦海中炸響。


    但他不敢言,亦不想抱怨。雖早已知柳公在為柳一鋪路,卻未料到柳公竟已公然偏袒至此!


    “若是柳公真的偏袒那孩子…… 何不直接讓你消失在這世間?”


    錢閣老那黯淡的眸子忽然綻放光芒,“如此豈不是一勞永逸?!”


    ……


    一盞茶過後,方清帶著若有所思的表情離開錢府。


    錢閣老安靜地坐在中堂,送迎方清的小廝這時重新迴來,站在錢閣老身側輕聲說道:“錢閣老,柳公有句話讓我捎給您。”


    “哦,嗬嗬。”


    錢閣老啞著嗓子幹笑了兩聲,“老朽還在想呢,柳公既然在丞相府上安插了鷹犬,那寒舍是不是也有?實未料到,此人竟是你……”


    頓了頓,錢閣老問道:“你可是老朽親自撿迴來的,何時加入的錦衣衛?”


    小廝隻是笑了笑,並未迴答他的問題,而是直接轉達了柳雲天的話:“柳公說人老了話也就多了,這無可厚非。”


    “這次便不追究了,隻是您既已離開了朝堂…… 以後的日子便要學會緘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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