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終是無有不散的宴席,一場賓主盡歡的盛宴後,鄧澤帶著滿身酒香,在夜風吹拂中,化作一抹白芒悄然離去。


    陳月曦站在洞府門前,負手遙望著夜空中,那漸漸消失在遠方山頭雲霧間,已然看不得蹤跡的虹光。


    隨著洞府中陣陣香氣飄散,山上眾多的生靈知曉,今時又將是個難以入睡的不眠之夜。


    注視鄧澤離去,陳月曦帶著墨盧剛欲迴轉洞府,卻聽草叢中悉索聲不斷。


    墨盧頭上大耳抖動間,鼻腔隻是略微湊著涼風吹處一聞,立時便明了來的是誰。


    而陳月曦探出去的神識,更是早看清來者。


    叢林裏的存在知曉自己被發現,故而行動之間又快了幾分,不過是兩三個唿吸的功夫,一道龐大白影在月華照耀下,縱身從林間躍出。


    “這是…謝禮?”


    陳月曦站在原地,瞧著那慢步靠近的白狼,當看清它口中叼著的樹藤上懸掛的事物時,眉眼彎起間指著那極似人形的玩意兒笑道:“這隻參難得,就這麽送給我不心疼啊?”


    聽到陳月曦這話,墨盧的視線也轉移到那藤蔓纏住的肉色事務上。


    白狼頭領瞧見墨盧的視線遞來,渾身雪白毛發忍不住下意識地抖動,身背後蓬鬆的大尾巴也直挺挺地垂落在地,不敢亂動彈。


    它是真的害怕墨盧。


    不光是它,如今整座山崖上的凡獸、妖獸就沒有一個是不害怕這頭大黑犬的。


    陳月曦最初接手嘉裕崖時,山上許多的獸類都想著竄進洞府裏討一些好處,尤其是那座菜園開辟,內裏飄散的靈蔬瓜果香氣,更是不住刺激諸多生靈的獸性。


    隨著陳月曦不間斷的吟誦道經,嘉裕崖上的諸多獸類都收到恩澤,以此打破長久以來捆縛自身的桎梏,正式踏上妖獸之道。


    這白狼首領便是當時收獲最大,且最先蛻變為妖獸的強橫獸類之一。


    獸類天生遵從弱肉強食,崖上諸多生靈雖是開啟靈智踏上修行道路,可那膨脹的心性最容易脫韁。


    這不,當陳月曦的菜園子瓜果成熟,靈機氣息不斷溢散時,白狼頭領為首的諸多強橫妖獸,按耐不住自己,準備搶奪。


    它們氣勢洶洶衝向洞府,但隨即便是迎接了一頓單方麵的碾壓。


    當時陳月曦恰巧從一場小閉關中醒來,她聽到外間喧囂,隨著來報信的大蜘蛛出得門口,入眼看到的便是一片毛發肆意飛舞,獸爪牙齒被丟的滿地皆是的古怪場景。


    自從那次墨盧教訓過這幫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後,嘉裕崖上的妖獸們這才迴想起自己等是承了誰人的造化,才有如今的修行。


    自那時起,嘉裕崖上不論凡獸、妖獸,皆是把半山腰的洞府列為聖地,誰也不許再肆意踏足。


    而將它們痛扁的墨盧,自然而然成了這片山崖的“二大王”。它是“二大王”,那“大大王”是誰自然是不必多說。


    白狼頭領瞧著墨盧看過來,腦中不由得迴憶起自己當時被暴打的淒慘模樣,在瞧見那雙獸瞳盯住自己時,它強撐著打顫的四爪,沒有直接趴伏在地上。


    當時它鬧的最兇,也同樣是被打最慘的那一個。


    看出白狼頭領害怕墨盧,陳月曦伸手在那毛絨絨的大腦袋上摸了幾把,口中更是不許自家狗子嚇唬狼。


    對於自家主子的話,墨盧當然是遵從的,況且它本就沒有動白狼頭領的打算。


    它之所一直盯著白狼,是因隔著老遠距離,大鼻子隨著唿吸煽動間,始終沒能通過嗅覺,分辨清楚那長相似人的東西,到底是個什麽。


    “那是人參,”陳月曦了解自家狗子,瞧見它大鼻子不住聳動的模樣,自然清楚它在想什麽。在伸手搓揉大腦袋的同時,還不忘指向白狼口中樹藤捆綁的人參,給墨盧解釋道:“在家裏時,你不是也看到過我製丹熬藥嗎?”


    她衝著白狼招手,示意它不用害怕。扭頭看墨盧眼裏依舊有迷惑之色,外頭略微一頓,立馬就明白狗子在困惑什麽。


    陳月曦望著那樹藤間的人參,神識已然來迴掃視過多次,她指著那人參酷似人腦袋的一處,尤其是那隱約可見麵容的凹凸所在,衝著墨盧說道:“這上了年份的藥植,尤其是靈藥一類,已然有了規避利害的本能。”


    “像氣味這種,最是容易暴露自己的破綻,早就被自發地收斂起來,你想要憑借鼻子探尋,難了!”


    說著話,她從白狼口中接取過樹藤,將內裏捆綁的人參取出,捧在手中仔細地觀瞧。


    在月光下,這人參靜靜躺在陳月曦掌心,她通過自己的製藥經驗,立刻分別出這人參的全身缺漏好壞。


    這支剛好一寸二分,渾身繚繞的根須雖是沾滿泥土,可卻是沒有絲毫的破損,甚至從那新鮮的濕潤泥土還能判斷出,這東西時剛從土裏刨出不久。


    “這參已經蛻變成靈藥,你確定要送給我?”捧著白狼頭領的謝禮,陳月曦再度看向這頭光是高大程度,便不遜色於墨盧的巨獸。


    聽到陳月曦問詢,白狼頭領眼裏浮現一抹掙紮,但它很快便做出自己的選擇。


    瞧著白狼十分有靈性地趴伏下來,學著人磕頭的模樣頭顱垂地,陳月曦心下明白它的打算。


    再看看手裏的人參,她不多言語,隻取了納袋裏的玉盒盛放起這靈藥,隨即轉身帶著墨盧直往山脊大湖而去。


    空中,幽幽傳來那清亮女聲:“明日起,但凡我在府中時,你皆可帶一名族眾入洞府…隻一個名額。”


    聽到這話,白狼頭領眼裏流露出一抹興奮神情,它想要仰天長嘯以發泄心中激動但又隨即想起這是在哪裏,趕忙閉上大嘴,轉身又竄入林中消失不見。


    …………


    將白狼頭領送來的人參靈藥栽種到自己新開的藥田裏,陳月曦再度迴到洞府裏時,就看小亭中那身穿火紅衣袍的人影,此刻正捧著一隻酒杯小酌。


    看何秋明醒來,陳月曦走進小亭中在案幾對麵落座,伸手端起酒壺填滿空下的杯盞。


    瞧著滿滿當當的酒盞,何秋明這次並沒有立刻飲盡,他修長手指捏起小盅,瞧著杯裏倒映的半輪月光,抬頭看著陳月曦問道:“師妹,你如今可是要準備著手破境否?”


    他今晚之所以沒有同鄧澤一起離開,最主要的目的,便是要私下問問這位“合眼緣”師妹的口風。


    鄧澤身為刑堂弟子,有些事情並不方便出麵,有些話也不方便直接明了的說出口。


    但何秋明則是不同,他出生在一方修行世家,還是嫡係之人。屬於師徒一脈的某些言談時,並不方便透露的東西,由他說來最為合適。


    聽見何秋明這聲發問,陳月曦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同樣是端起酒盞輕茗一口,抬頭觀瞧著自家水潭。


    早在鄧澤提出告辭離開,而卻是何秋明醉的不省人事,一副走不了的樣子時,陳月曦便知道這二位師兄,是要談些私下的話題。


    此刻聽著何秋明,那仿佛根本沒有醉去的聲音,陳月曦望著那潺潺流水自遠處泉眼湧動,彈指間一道法力激射而出。


    不住湧動的流水在這股法力牽引下,徑直飛上半空,在陳月曦二人端坐的小亭上方,滾滾盤旋之間越積越大。


    那被法力牽引著,已經籠蓋住小亭頂端的水團,此刻到了極限,在一聲清脆響動中,二人端坐的亭子外下起了小雨。


    望著外間自己消散的法力,陳月曦說話雖是輕柔,卻能令何秋明從中聽出一股老成語調,“師兄,我的法力較為精純一些,故而給人一種大圓滿的錯覺,其實不然。”


    陳月曦瞧著何秋明投來視線,緩緩開口道:“不瞞師兄,我如今再煉氣一境上,還能繼續向前走上一走。”


    如今的她,真實修為才煉氣八重,距離大圓滿還有一段距離。


    當時何淺寧幾人之所以會錯認她的境界,最為主要的原因,便是她法力渾源如一,氣息精純無比。


    而這些特征,皆是那些在煉氣境界走到極致的大圓滿修士才應該有的表現。


    她的修為,或許猛迷惑同為煉氣的何淺寧幾人,但麵對到達金丹境的鄧澤、何秋明而言,要想看破輕而易舉。


    但陳月曦知道,他們二人不會信麽做。


    “哦?”


    聽見這個迴答,何秋明似是並不意外,他端著酒盞半晌不說話,隨即直接從衣袖裏掏出一個小巧玲瓏的黑色玉簡筒。


    何秋明言道:“師妹你知道的,我這人談天說地是強項,可一但聊在正經話題上,著實嘴笨。


    他有什麽要說的,都在這上麵。”


    聽著何秋明這話,陳月曦知曉那個所謂的“他”是指誰,放下也不多再言語,伸手便取了那隻玉簡來。


    而何秋明見陳月曦探出神識,仔細閱讀起玉簡,他當即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半靠在矮桌邊,一邊品著酒,同時目光幽幽望著那半空明月與閃爍群星,眼底目光閃動間也不知在想什麽。


    過了好半晌,聽著對麵傳來一聲長籲,何秋明扭頭看來,就見陳月曦麵上神色沒有絲毫的變化,隻是掌心那隻黑色玉簡已經破碎。


    沒有過多看破碎的玉簡,陳月曦站起身衝著何秋明恭敬地抱拳一禮,同時口中略帶深意地說了一聲:“多謝師兄!”


    聽到這聲謝,何秋明笑著擺了擺手,起身同陳月曦講到:“這事隻是感知師妹知道,究竟是否要嚐試看看,歸根結底還是全師妹自己的選擇。”


    他說話間,臉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一收,語氣略帶凝重地說道:“這法子雖是流傳久遠,真正成功的人也不在少數,但還是具有一定的風險。”


    何秋明話說到這裏,眼眸同陳月曦睇來的視線對上,口中最後又是一句叮囑:“修行之道如那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但這其間的那個‘度’,卻是每個人都不同,希望師妹你能把握好。”


    這話一說完,何秋明立馬又恢複了往日模樣,直接嘿嘿笑著走向墨盧,大手搓揉間,一把捧住毛絨絨的黑狗頭,表示今晚要靠著墨盧打坐。


    對於自家狗子投來的“求救”目光,陳月曦此刻沒有來得及理會,此刻的她心思全數撲在小巧玉簡內,敘述的一則事情上。


    那玉簡裏雖是內容頗多,但通篇看下來極少有廢話,這風格出自於誰,陳月曦一眼就能看出。


    玉簡裏並沒有記錄什麽驚天動地的神通,也不曾存有什麽秘密,內裏隻是講述了一件事。


    一件關於煉氣九重大圓滿之後,究竟是立刻破境築基,還是其他選擇的事情。


    ‘煉氣’是踏上修行之路的頭一層境界,也是仙凡有別的分界線。


    煉氣一共九重,當到達最好九重時,修煉者就可以開始準備破境,踏入修行之道的第二道關卡——築基。


    一般人而言,煉氣九重圓滿後,自然是遵循前輩們的經驗,開始破境錘煉自身,躍升築基境界。


    但在修行洪流不斷的奔湧中,煉氣九重境界不知自何時起,又多了額外三層尋常修士,難以碰觸的境界。


    這三重境界,遵循前九道的排序,被列為“十”、“十一”與“十二”,共三境。


    換而言之,煉氣九重並不是煉氣修士的圓滿,在煉氣九重之後,還暗藏這三層大部分修士不知曉,也感應不到的境界。


    眼下何秋明給的小玉簡中,正詳細介紹了這三重神秘的煉氣境界。


    看著掌心破碎的玉簡,陳月曦明白何秋明以及鄧澤的意思。他們是期望自己能夠嚐試著衝擊一番,這後三層神秘境界。


    按照玉簡裏的說法,但凡衝擊功成後三層境界,以煉氣十二重衝擊築基之境的修士,在未來道途之上,要比他人擁有更多邁步向前的機會。


    現如今,這個機會就擺在陳月曦麵前。


    她可以選擇達到九重後直接破境,也能夠選擇按耐下來沉積自己,嚐試突破這三重真正的極致之境。


    總而言之一句話:願意嚐試,那自是高風險伴隨著大好處。若不願意冒險,那走尋常之路,以九重突破也自是沒什麽。


    瞧著掌心玉簡碎片,陳月曦在完全厘清內容後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選擇走那真正的“煉氣極致”之道。


    她抬頭仰望星空,瞧著那輪皎皎明月,心中隨著主意打定間,一股念頭通達的暢快之意流淌。


    同時,在丹田內鎮壓法力水潭的八重樓闕綻放光輝,腦中靈海盤亙的渦旋上,點點星鬥同樣在綻放璀璨,萬千神識交織著法力唿應自身。


    陳月曦瞧著一旁搓揉墨盧的何秋明,又看了眼大樹上,那腦袋頂著蟬蟲正在打盹的五彩蛛。


    窈窕身姿在環視周遭一圈後,仰首望向明月口中忽吟道:“今朝聞得秘辛法,九重煉氣非頂峰。立心破盡三關去,寶闕高築攀道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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