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園處在一片天地秘境中,布局同青埂府雷同,皆是外輕內重。普通靈物、靈植生長的藥田與低境修士居所皆在外間。


    像陳月曦負責的藥田,山下南邊的紫光大湖,皆是處在藥園的外圍,是屬於煉氣境界修士的聚集地。


    而越往內裏深入,便是那些上品靈藥田地和高位修士的駐地。


    在藥園深處,一座挺拔山峰被三麵流水環繞,上方雲煙飄蕩起伏,似是一條霧蛇,曆久經年不散。


    山頂寬廣大台上,一座道宮聳立。內中火光熾盛間,入眼看到最為吸引視線的,乃是一尊兩耳三足高有二丈的黃銅大鼎。


    這大鼎肚腹鏤空,內裏升騰的火苗偶爾會從空洞外溢,點點光星竄動間,又飛快被道宮大殿裏,無處不在的白水煙雲吞食一空。


    熱浪滾滾的丹鼎前,一名道人正盤膝打坐,兩手之間掐動著一串黑褐色的木頭珠子。


    通過那每隔固定一段時間,指尖便會撥弄一顆圓珠的動作,非常容易能看出,這道人是在通過掐動珠串來算計時辰。


    丹鼎中火苗燃燃不休,道人雙目閉合口中無聲念動真言時,卻聽殿外傳來一聲磬鍾聲響。


    聽著音磬響動,道人不曾停下口中念誦,隻是隨著他心念轉動間,身背後閉合的殿宇宮門左右分啟,那掛著腰牌的集藥修士,恭敬地托舉著一隻銀色納袋走近。


    若是此刻陳月曦有跟著到來,在看到大殿中盤膝端坐的道人背影時,定會認出這位的身份。


    當日在玉橋接受考驗,從荼明道人那處得來清淨棋盤時,他身邊並肩站著一言不發的修士,正是此刻道宮中盤膝煉丹的道人——辛十塬。


    這集藥修士是常年負責搜羅各處藥田靈植,對於這位辛十塬長老的習慣十分了解。


    他知道這位在煉丹時,並不喜歡被人打擾。


    故而在入了道宮後他不敢多言,隻衝著坐在丹爐前的辛道人彎腰施禮後,便是自發的去一旁將納袋內的靈藥一一取出、整理後放入對應的藥匣。


    當這修士取出盛放‘四葉冰晶花’的玉盒時,辛十塬掐動著珠串的手略微一頓,同時身前丹爐中傳出一聲悶響。


    聽見響動,這集藥修士忙迴頭望去,赫見那碩大丹爐中,正緩緩地升騰起一絲黑煙。


    炸爐了!


    瞧著那黑煙從鏤空的丹鼎肚腹中飄出,集藥修士腦中瞬間劃過這個念頭,但又轉瞬想到這煉丹的人是誰,也不敢多看急忙轉身迴去繼續整理靈藥。


    這煉丹時出現意外,造成煉製失敗並不稀罕。可這煉丹到一半,卻是炸了爐的事情,往往出現在低境界修士或是掌握煉丹之法不精純,對一切都在摸索中的新手身上。


    別人也就罷了,可此刻炸爐的是誰?


    集藥修士此刻表示自己很慌!


    這可是藥園內,數一數二的頂尖醫道大能,他煉丹時破天荒的炸爐,還剛巧叫我看到,這可如何是好!?


    像辛十塬這般位高權重,還在醫道丹術上成就頗高的大修士,煉丹炸爐這種事幾乎不可能發生在他身上。


    這種幾乎不可能的事一旦發生,那簡直可以說是一個汙點!


    想到這,低頭整理靈藥的修士,後背上止不住地流淌冷汗。


    壞了壞了!辛長老煉丹炸爐的事叫自己知道,還是親眼看到的!


    我會不會被滅口?


    怎麽辦!


    相比較有些慌亂的,腦中不停胡思亂想的集藥修士,身為煉丹失敗者的辛十塬反而是比他鎮定,口中輕聲道:“不過是區區一次炸爐,不必緊張。”


    他似乎知道,這負責給自己送靈藥的小修士是在害怕什麽,那一本正經滿目淡漠的眼瞳,此刻盯著那還在不斷冒起黑煙的丹鼎上停頓,“大道茫茫無盡,在外人看來我是一方醫道巨擘,是煉丹大家,可將眼光放在這大道之上,我渺小的與你沒有分別。”


    聽到辛十塬這話,集藥修士心下略微一鬆,在將所有帶來的靈藥整理完成,他無聲給這位長老行過一禮,正欲退出大殿時,卻又被喚住。


    辛十塬從蒲團上消失,人無聲無息站在龐大藥櫃前。


    他麵前的藥櫃十分龐大,整體是一塊四五丈的玉石,那上麵被精巧地雕琢出一個個空擋,諸多羅疊的如同三十三層玲瓏樓閣般的藥匣,正細致地分門別類擺放在空隙中。


    此刻辛十塬伸手,從中下處的藥櫃間取出一方玉盒,伸手以法力托舉。


    “這冰晶花是何人所養護?”


    瞧著掌心漂浮的小花,辛十塬的目光在那根莖上不住打量,當聽著集藥修士說起“陳月曦”這個名字時,腦中的第一反應便是……我的棋盤!


    迴憶起這個半年前在玉橋接受考驗,還差點順走一具水晶肉殼的小女修,辛十塬對她的印象可是十分的深刻。


    尤其是她那一手拔除黑煙惡氣的法子,雖談不上有多少門道,可勝在運機巧妙,對法力神識的掌握出神入化。


    看著手裏這新采摘的冰晶花,當聽集藥修士言說,自己親眼瞧見陳月曦十幾株冰晶花一同摘取,卻沒有絲毫損失時,辛十塬眼中露出些許興致。


    但很可惜,陳月曦已經同藥園管事告假,離開藥園迴自己洞府去了。


    因紫光湖裏那隻金丹巨龜閉關,陳月曦不必每日去吟誦道經,故而她想著趁這機會迴一趟嘉裕崖辦點事,順便看看留守的大蜘蛛和蟬蟲。


    但當聽聞這女修告假,暫時交還藥圃本人已經離了藥園時,辛十塬隻得歇了將人叫來的想法。


    想到自己白白賠出去的清淨棋,辛十塬站在藥櫃前,揮手示意身背後那個小修士可以退下。


    “此女,應當不會浪費我那盤棋吧。”


    轟隆——


    當道宮巨門再度關閉,殿宇內中水雲再度籠蓋時,辛十塬捧著那一盒四葉冰晶花走至丹鼎前。


    “又失敗了!”他說話間,丹鼎鏤空的肚腹自行脹大,內裏滾滾黑煙翻騰間,隱約可見有什麽巨大的事物被憑空托舉,緩緩飄飛出丹爐,無聲無息落在地麵。


    望著腳邊這具疑似人形的東西,辛十塬的目光在那模樣焦黑,隻有三寸大小的軀體上來迴動用神識觀察,企圖從中尋找出自己失敗的根由。


    當他的目光停留在焦黑屍身小腹處,神識往內裏略微深入探了一分時,麵上立刻流露出一副不出所料的神情。


    “丹田……還是失敗!”


    幽幽道宮中,雲氣朦朧飄渺,明亮的光珠隨著那聲聲疑問,修煉暗淡下自己的色彩。


    “……還是不夠……”


    “……需要更多的驗證……”


    “……再多點,需要再多點……”


    淡漠聲音始終沉靜如水,可隨著那字句吐息間,一股難以言說的執拗瘋狂意味,正隨著自語聲逐漸攀附蔓延。


    青埂府中,群山雲嶺間。


    此刻,一道迅疾黑影宛若電光,在日光下照耀下層層微風生成,那碩大身形疾馳奔走間,遠方碩大崖山漸入眼中。


    “迴來了!”


    望著那熟悉山色,坐在墨盧身上的陳月曦眼眸彎彎,滿頭青絲飄揚帶動那明晃晃的耳墜在光輝下,分外絢爛多彩。


    墨盧每一次踏出,碩大黑爪輕點地石葉片間,飛快攀上那山崖群林。


    當嘉裕崖上洞府的高大門庭,出現在陳月曦眼前時,就看那門宇下正安靜趴伏著一隻碩大五彩蜘蛛。


    憑借著優異的視力,她甚至還能看到在大蜘蛛的頭頂上,一隻渾身碧綠仿佛由美玉雕琢的蟬蟲,正百無聊賴的煽動翅膀。


    當墨盧出現時,那大蜘蛛立刻站起身,不斷揮舞著自己的腹足,像是在歡迎陳月曦她們迴來。


    “我們迴來了!”聽著耳邊聲聲清脆蟬鳴,再看那衝著自己歡快跑來的大蜘蛛,陳月曦唇角勾起看得出心情十分不錯。


    她從墨盧脊背上站起,腳尖輕輕一點十分輕盈的落地,同時縮小身形的墨盧也正抬頭,抖動著耳朵看向那飛在半空的蟬蟲。


    瞧著在自己身前站定,正“哢噠””“哢噠”個不停的大蜘蛛,陳月曦神識一掃,發現這皮毛鮮豔的大蜘蛛已經煉出妖氣,正式踏上妖獸之道。


    再伸手接住飛落下的蟬蟲,瞧著那雙透明的翅膀隱隱反射七彩光輝,它居然也是走上妖道了!


    瞧著“散養”的這兩個活物,居然在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都成長為妖獸,陳月曦雖是感到意外,可在想起它們足足聽了半年多《無名道經》時,這份驚奇便不由得衝淡了幾分。


    她一邊往洞府中走去,同時笑著道:“看起來我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們也過的不錯!”


    隨著走進洞府中,陳月曦四下打量間,瞧著那宮樓閣宇處處纖塵不染,尤其是自己最常停留的那座靠水小亭中,小小火爐上居然還燒著一壺半沸的熱水。


    “你每天都要在這裏燒壺水嗎?”


    陳月曦坐在蒲團上,瞧著大蜘蛛那熟練的提茶壺動作,心裏說不受觸動那是假的。


    那毛絨絨蜘蛛腿的結構,其實並不適合抓握茶壺,可大蜘蛛偏偏做到了,而且瞧著那模樣,絕對是在陳月曦不在的這段時間裏,反複練了不少次。


    “哢噠!哢噠!”


    聽見陳月曦提及這事,大蜘蛛十分得意地揮舞著腹足。可不論它怎麽晃悠,那被蜘蛛腿末端勾住的茶壺,卻是半點不見晃悠。


    由此一點,足可以看出大蜘蛛下了苦功。


    它同陳月曦相處大半年,已經完全熟悉了這位新主人的性子。


    大蜘蛛知道這位新洞府主人喜歡吃美食、愛喝茶,但它受到天生限製,炒菜做飯那是沒可能,但燒個水沏茶這還是勉強可以滴!


    為了在新主人下一次迴來時,自己能給她泡茶。


    大蜘蛛在陳月曦同墨盧離開後的頭一天起,每天除了打掃洞府巡視嘉裕崖外,花費最多時間的事情,便是不斷重複生火、燒水、泡茶。


    甚至菜園裏的茶樹,已經成了它重點保護對象。


    經過這半年多練習,此刻一杯擺放在陳月曦麵前桌上,正冒著熱氣的杯盞,便是大蜘蛛半年來努力之後向陳月曦交出的“期末試卷”。


    “好香!”迎著那四對亮晶晶的蟲類複眼,陳月曦笑著捧起茶杯,低頭嗅著那鼻間芬芳的味道,心下感動之餘,舌尖在碰至那恰到好處的溫度時,眼眸中的亮光立刻明豔幾分。


    在大蜘蛛期待的眼神裏,陳月曦小口地緩慢品鑒,當最後一滴茶液流入喉頭,她輕輕放下杯盞,笑著同這毛絨絨的大家夥道:“比我自己泡的好,看來以後泡茶的工作,得交給你了。”


    “哢噠!哢噠!”


    聽到新主人的肯定,大蜘蛛興奮地跑出小亭,在周圍繞著水潭來迴奔跑。


    而此刻,飛出去不知道幹什麽的蟬蟲也迴來了。


    陳月曦瞧著蟬蟲那小小蟲足,正抓著一個比它身體還巨大的果實,當接過來仔細看時,才發現這居然是一枚棗,一枚綠皮泛著紅斑的脆棗。


    一口咬下,甘甜的口感蔓延舌尖,同時一股幾乎不需要丹火轉化,很輕鬆便能被法力容納的靈機,也正隨著果肉在體內流淌。


    看著手裏這咬了一口的脆棗,陳月曦目露驚喜神色地看向桌上趴伏的蟬蟲,“菜園裏那些果樹結果了?”


    瞧著蟬蟲飛起,陳月曦同墨盧趕忙起身跟上,隨著那半空飄搖的蟲影直奔菜園。


    當陳月曦看著那熟悉的籬笆圈,抬腳踏進簡易的園子裏時,她立刻被內中濃鬱的靈機驚到,“這……這還是我的菜園嗎?”


    感受著空中的靈機,陳月曦略微比較間發現,現在自家菜園子裏比之藥園也絲毫不差。


    當然這個比較,是跟藥園外圍自己所處的紫光湖附近比起來。


    至於藥園深處……


    比不得!


    也不敢去比!


    正當陳月曦在菜園裏查看那些從雍國帶出來,如今被靈機熏陶加上自己《無名道經》“變異”後的蔬菜瓜果時,剛剛拐彎離開的墨盧,此刻正憑空以靈力拖了一頭龐大麋鹿進來。


    看著那已經沒氣的麋鹿,陳月曦扭頭再瞧已經去劈柴的墨盧,立刻氣不打一出來,“你一迴來就霍霍!”


    瞧著那半空飄著的大鹿,再看看已經圍過來的大蜘蛛和蟬蟲,陳月曦自己也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嘴上無奈說道:“想吃就別光看著,幹活!”


    “哢噠!哢噠!!”這是去采新鮮花椒佐料的大蜘蛛在高興。


    “知——知——”蟬蟲多的幫不上,隻能跟在陳月曦身後幫著提籃子。


    也不知是否因為踏上妖獸之道的緣故,蟬蟲別看體型就那麽點,可力氣確實出奇的大。


    滿滿一籃子數十斤重的蔬菜瓜果,它很輕鬆的用一根蟲足提著,同時還悠哉悠哉地用其他蟲足抓著枚脆棗啃食。


    隨著夜色降臨,嘉裕崖上諸多生靈,再一次聞到了半年前,總是時常折磨它們的誘人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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