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山中無歲月,世上已千年。


    古有盛傳,神木大椿之樹,曆一百春秋方長一歲,待得壽至八千時,世間王朝更迭滄海桑田,山河改換間,滿目日月盡是鬥轉星移。


    嘉裕崖上洞府深處,碩大黑犬趴伏大樹之下,獸瞳偶爾睜合,目光所往是那扇許久不曾開啟的石門。


    在高大樹冠上,披著五彩絨毛的大蜘蛛正玩弄著不知從何處尋來的白蠶,那一縷縷細白棉絲被抽籠成團,輕飄飄托舉在複足上。


    大蜘蛛此刻靈智已是逐漸全圓,雖還不能同墨盧相比,但其意識思緒已經同七八歲的孩童無差,甚至蟲瞳裏還能看到幾絲轉瞬即逝的靈光。


    靜室內中,閉關半月有餘的陳月曦此刻雙眼忽睜,一口濁氣輕吐間,渾身素白法力環繞成匹練,蒙蒙雲光灑下點點屑芒,帶動著幽暗室內升起幾分迷離幻影。


    胸中濁氣消去,那一頭舞動長發無聲落定,耳上那汪瀾送予的有靜心凝神之效用的白玉墜子,正隨著餘波搖擺。


    “難怪總言仙凡有別,我這閉關一場竟是半月時光,那些修為高深者隻怕要以年來計算。”


    瞧著一邊案幾上酷似前世鍾表的時計,再細細一推算自己從閉關之日到現在的時間,她不由得唏噓。


    在此之前,陳月曦從未感覺到光陰流逝之迅速,直到此時再度自閉關中醒覺,瞧著小案幾上標注的日月變化。


    從那一日得了全新的納氣訣開始,陳月曦先是用了一月時光遵照全新功法修行,後在身上資源用光時,方才出門。


    她乘著墨盧先是去了事務堂,靠著錢刑執給予的五百功績點又兌換了將近一年的修行資源出來。


    再又複去了一遭禦園,同樣為墨盧購下一年靈糧後,她這才迴到洞府中,以玉牌催動嘉裕崖的陣法封閉山界,對外打出閉門謝客的篆文。


    隻是這一閉山,時光不知不覺飛逝間,竟曆了冬雪消退又逢夏熱蟬鳴之刻。


    陳月曦盤坐蒲團上,先是服下一顆辟穀丹。後閉目凝神,內視起自己這半年修煉成果。


    隨著神識內展,就看丹田之中那原本黃豆大小的丹火,早已經是模樣大變成就一方煌煌大日。


    隨著外間滾滾靈機自四肢百骸沒入,匯聚丹田內裏,那大日散發陣陣吸力,將這無窮靈機吞沒,經由灼熱烈光煉化間,向下沉澱化作素白法力。


    此刻丹田內,昊陽高懸不斷消磨靈機,而在下首生有一道素白法力瀑布,其奔騰垂落間直灌汪洋大海之內。


    陳月曦神念,此刻停駐丹田法力海洋之上,滾滾素白法光波濤洶湧,自丹田內壁湧出在,功法運行引導下流轉於周身要穴,不斷滋養骨肉血髒。


    煉氣修士共有九重內境,一為底九作頂端。


    此刻陳月曦丹田內法力匯聚成氣海,滾滾浪潮聚散自如,其深處更是潛藏凝聚起一座七層樓閣,此乃煉氣七重天修士之標誌!


    曆時半年,陳月曦從一名初踏修行之路的小白修士,一躍成就煉氣七重,修行速度之快,放到外間足以令眾多人驚詫。


    誰能想到,一名無有師承,隻看著爛大街功法的陳月曦居然能夠在短短半年內,從初入煉氣提升至七重境界?


    俗話說,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爭鬥,就會有不公平對待。


    青埂府雖是超脫凡俗的修行之地,但水至清則無魚,內裏難免有些被默許存在的“潛規則”。


    而這其中一項人盡皆知的“規則”,便是在教導修行一事上。


    凡進入青埂府的弟子,除那些背後有靠山有家族傳承者,似是陳月曦這般修行人,大多都是選擇前往傳法堂尋求名師,以期入得門牆得到栽培。


    這並不是說所有進入宗門的修士,都必須要給自己尋個老師在頭上擺著。


    不論是拜師亦或者投靠修行世家,最為核心的目標,仍舊是為了自己的修行之道。


    所謂修行四寶:法、侶、地、財。


    青埂府坐落玄陽域最核心處,乃是此間天地靈機最為濃鬱興盛之處,此可謂之“地”。


    而其他的三樣,不論是修煉之功法,同道共修師長指點,亦或者是最為關鍵的修行資源諸如辟穀丹、凝氣丸等“,皆是需要有渾厚的仙道根底。


    可初入修行來自凡俗的修士們,哪裏會有足夠的功績點兌換資源,又哪裏能夠免費得到高位修士的指點?更不用提修行根本的功法,白給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除了修行之地,這是青埂府牢牢掌握的條件外。其他功法、資源之類,全數掌握在府中兩大修行派係之中。


    其一,是師徒傳承之脈。


    這一派係不講究血脈親緣,遵循的乃是“拜師為父,認徒為子”,遵循道脈傳承,根本道法延續衣缽之體係。


    而占據青埂府另外半壁江山者,便是以高位修士以血脈組建的,代代血緣傳承的世家一脈。


    因修行世家有高位修士坐鎮,日積月累的靈機靈物熏陶下,不難產生好的修仙苗子,對於吸納外間修士並不是很熱衷,除非其人天資無雙,不過這算萬中無一。


    世家這邊難走,故而陳月曦這一類無依無靠入門者,最好的選擇便是進入師徒傳承一脈的‘傳法堂’,在內裏拜高境界修行之人為師。


    一但入門,那修行功法、資源之類自然是獲取起來輕鬆不少。


    可陳月曦自入門起,除前往禦園、事務堂兌換資源外,對於拜師一事,仿佛是完全無此想法。


    因著有墨盧存在,何秋明對於陳月曦這位“狗友”十分認同,他還想盤算著引薦一為名師給她,可因金狐神之事,他不得脫身隻能拜托給汪瀾。


    但事有湊巧,汪瀾在接到何秋明傳信後,卻是突然得到煉器峰傳召,在一番忙碌中竟是把引薦陳月曦拜師一事,全數忘在腦後。


    而陳月曦自己是不知道何秋明安排拜師的,再加上從帛錦處得到改良後的修行功法,且還暢通無阻地修至七重境界。


    因此,她更是對於拜師一事不上心。


    此刻,陳月曦體內法力流轉間,意識騰挪轉動,來至腦中天闕深處,駐藏意識之所在——靈海。


    半年前因著外放意念時,機緣巧合從帛錦上得到的星空圖卷。陳月曦在開辟丹田之餘,誤打誤撞地同時開發靈海,成就了一名在踏入煉氣境界時,丹田、靈海皆有的雙全修士。


    要是叫青埂府眾修得知陳月曦在獨自開辟丹田時,還兼顧著順利構築靈海,怕是許多人眼珠子都得掉出來。


    旁人開個丹田都要小心翼翼磨蹭許久,生怕一個不注意前功盡去,可這位倒好,不說自個兒開辟丹田,還敢同時開靈海!


    要是眾修得知陳月曦的“壯舉”,怕是都得翹個大拇指不可。


    隨著神識迴轉靈海,陳月曦意念化作光影,悄無聲息地盤膝坐在那渦流一般徐徐轉動,周遭環繞有諸多辰鬥的星璿中央。


    這是她的精神靈海,是承載神念之所在!


    同半年前剛剛開辟的空曠靈海相比,如今此間渦旋盤動間,內裏漂浮環繞著的星辰,已經不下五十之數。


    那顆顆龐大天星正不斷散發璀璨光輝,點點玉屑乘著七彩光霞照耀間,為這龐大昏黑幽暗渦旋空間,增添三分奇異玄幻之感。


    端坐在星宇渦流中心的陳月曦意念,此刻望著滿目辰鬥,感受著那無時無刻不在增長的星光耀露,思緒放空之間無聲念誦起《無名道經》。


    自從半月前閉關衝擊境界開始,陳月曦除必要時刻迴神吞食辟穀丹外,其餘時間皆是在不住吸納靈機,轉化法力催動境界疊升。


    此刻意識落定在靈海內,她望著麵前璀璨星辰,感受著繚繞魂魄意念的同源星芒,心神漸入空靈時,又想著念誦道經。


    明明陳月曦隻是在意念中默誦,可這宏大星宇渦旋似是感應到命主氣機化變,聲聲無形無音道語撥動那鬥大星辰。


    無盡星光化作神識之力湧出靈海,同外間自丹田升騰的法力交匯,二者合一間,又逢陳月曦無意識運轉的《采靈納氣訣》功法運轉。


    在這全新功法流轉間,神識、法力交匯的純一力量宛若清泉流水,周遊環顧於陳月曦體內。


    這精純之力隨著納氣訣流淌全身之時,聲聲無名道音透體而出,在半空中化作波瀾,一卷又一翻,宛若湖麵波紋般蕩漾著無視靜室阻隔,直直傳遞至外間。


    “嗖——”


    大樹下,正大口嚼著靈糧的墨盧雙耳一動。


    那上下開合的大嘴停頓間,樹上聽著咀嚼聲消失的大蜘蛛好奇地探出頭來,卻看著樹下早就沒了那黑色的威武身影。


    “哢噠——”


    看著樹下陰影裏那半袋沒有吃完的靈糧,大蜘蛛好似墨盧去了哪裏之餘,蟲眸不經意朝著靜室方向一看,驚見那消失的某犬,此刻正死死貼在那冰冷石門上。


    這還不算完,隻聽空中一聲低低的蟲鳴悅耳動聽,伴隨著“唰”的一道風聲劃過,大蜘蛛四對眼瞳亂轉間,瞧著某隻賴在洞府大半年不走的蟬蟲,此刻正張開翅膀撲向靜室那邊。


    望著那蟬蟲距離靜室越來越近,已經深知墨盧脾性的大蜘蛛,現在忍不住要遮擋自己的眼睛。


    通過半年來相處,大蜘蛛知道不光是陳月曦這位新主人十分隨和好相處,就連這黑色大犬,它的為狗很不錯的。


    平日裏,陳月曦並不介意大蜘蛛等嘉裕崖的原住民,在洞府裏亂轉。


    墨盧見主子不拘束這些獸類,它自然也是順從她的意思,雖平日裏對大蜘蛛等獸蟲不是很理會,甚至還算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墨盧什麽都可以不計較,但唯有一件事,是絕對不允許出現的。


    在陳月曦閉關時,任何獸蟲皆不可以靠近那處靜室,如果有靈智未開全,還傻乎乎靠近的,下場不過就是外間泥土內增加近一點肥料。


    此刻望著那隻蟬蟲逐漸靠近“死亡區域”,大蜘蛛想要遮住自己的眼睛不去看,可因為複足不夠用,八隻眼睛隻能遮擋住一半。


    眼看著那不知死活的蟬蟲馬上飛至石門前,大蜘蛛都做好了給它“收屍”的準備,可沒成想這個家夥似是預感到危險,雙翅振動間在半空拐了個彎,落在了石門外不遠處的水邊大石上。


    大蜘蛛:(●—●)……


    大蜘蛛:!!!


    大石上趴伏下的蟬蟲:???


    迴頭瞧了眼那石頭上的小蟬,再看那瞪圓了眼的蜘蛛,墨盧懶得搭理這兩個貨,轉身忙貼近石門,欲要再細聽些什麽。


    可還不等它迴頭,一隻帶著最熟悉氣味的纖纖玉指輕輕點在它的鼻子上,隨著涼風吹拂間,熟悉的聲音響起:“這趴在門上做甚?難不成還怕我在裏麵偷吃好吃的啊?”


    望著眼前氣質越發出塵,容貌越發秀美高絕的女子,墨盧想要同從前一般蹭蹭她的臉頰時,這才想起現在沒有變化體型的自己,已經是蹭不到主子的臉旁。


    “你啊,還跟小時候一樣!”


    陳月曦從墨盧巴掌大時就養著它,對於自己狗子的每個舉動,接下來欲要做什麽,那心裏最是門清。


    它從小就喜歡在開心的時候,用大腦袋挨著自己的臉頰磨蹭,這個習慣從小小一隻再到長成威猛大犬後,依舊不改半分。


    此刻看著墨盧爪子挪動,陳月曦哪裏不明白它想幹什麽,搖頭失笑間,略微彎腰保住了那顆毛絨絨的大腦袋。


    感受著熟悉的觸感,聞著鼻間那此生永遠會忘記的清香,墨盧身背後尾巴甩的飛快,粗糙的大舌頭沒忍住又伸出來,舔在了陳月曦側麵。


    對於自己狗子這一記“偷襲”,她伸出手衝著那大腦門狠狠一彈,口中卻是藏不住的笑意:“調皮!”


    感受著額頭上的彈動,聽著耳邊最為熟悉的話語音調,墨盧獸瞳深處閃過一抹亮光,同時心裏的一塊大石頭總算消散無蹤。


    墨盧一直都很聰明,尤其是在踏進青埂府這處靈機充盈之地後,它的靈智完全成熟,已經是真正踏足靈的修行之獸。


    在成為靈獸後,墨盧心裏一直有個擔憂。


    它害怕自己的主子隨著修為高深,在仙道之上越走越遠,心性漸漸靠向淡漠處變不驚,從而和它疏遠,再不能同兒時那般親昵。


    但此刻,聽著主子那同樣是一般無二的神態動作,它完全放心下來。


    果然,主子還是當年那個她!


    迴想起當初幼年的自己,那死氣白咧地咬著主子裙角,就是不肯放開,直到被抱起帶走時的不要臉模樣。


    墨盧咧開大嘴,露出一個無聲地微笑。


    主子,我這輩子可是跟定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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