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人遐想中,修仙者是在動念之間便可化虛為實,可憑借唿吸便令天地翻覆,隻是舉手投足間,山河隨之倒轉的無窮偉力。


    前世時的陳月曦,總是時時幻想飛天遁地大神通者的種種手段。


    但在今生,真正接觸過老乞丐給予的修行指南,如今更是親身日日不墜地修行基礎吐納訣後,她才了解到修行之道,並不像普通人理解的那般,輕鬆、愜意。


    那話本小說裏描述的,擁有改換山河能力的大修行人確實存在,但那些存在可是位於修行界頂峰之上的至強。


    真正現實地修行人,每一個都是一步一個腳印,隨著一唿一吸的吐納天地靈機中,逐步攀登高峰而上。


    此刻,青埂府群山之間,嘉裕崖上的洞府靜室中,陳月曦打坐入定,準備牽引靈機開辟丹田。


    眉前額心處,被用手握緊貼緊的玉簡自發漂浮在半空中,不斷灑下點點光輝。


    雙手解放而出,陳月曦心神沉定,盤膝五心朝天之間,默默作勢運轉起得自傳功堂的煉氣功法。


    得利於汪瀾的麵子,她並沒有同其他新入門者一般,四處跑跳著在事務、傳功、藏書這幾處所在來迴打轉。


    僅僅是在事務堂走了一遭,便把自己所需要的近一年的修行資源、儲備物資、功法一切都籌備妥當,還得到一座完完整整的剛剛離了主人的洞府。


    此刻,隨著心神勾連外間天地,陳月曦麵前漂浮的玉簡倏然崩碎,化作盈盈光點,自她唿吸之間,從鼻竅中沒入胸肺,以此為始運轉開來。


    對於玉簡的突然崩潰,陳月曦並不意外,在事先她已得到了汪瀾與事務堂管事的叮囑。知道這玉簡是宗門給予的,一次性修行輔助之物。


    除了內裏記載的根本修行功法之外,最為重要的便是這能夠化作無形之力,牽引體內靈機,開辟丹田的妙用。


    此刻,生生不息的靈機隨著吐納間,跟從那玉簡化作的微毫光屑流入四肢百骸,在經脈、血液之中輾轉最終停駐在小腹下寸。


    在肉眼難以觀看到的視角中,陳月曦的小腹下寸許處,那即將開辟的儲存法力之丹田所在,正因著靈機刺激漸漸變換了模樣。


    那藏於表皮下的一塊血肉,這時經絡消散肉肌化無,在靈機不斷衝刷下,逐漸生成一處微不可查,渺如煙塵發絲的昏黑空域。


    這一處所在視線不可捕捉,看似存在於當下,卻又似虛似幻,除修行者本人外,再難被外人察覺。


    隨著這片昏黑空間出現,正昭示陳月曦已經走到了由凡入道的關鍵一步——打通丹田,凝聚法力!


    若是換作了常人,此刻最該全心貫注的首要目標,便是以自家意識操縱玉簡化作無形的力量,不斷搬運煉化靈機,使其不斷侵破丹田虛竅壁壘,將這一處昏暗所在,完全開辟化作一片無量世界,用以儲存、承載法力。


    但這是別人的路子,此刻的陳月曦卻是沒有依照宗門給的修行方法,直接以玉簡之力催發靈機,完成開辟丹田的步驟。


    在她的丹田空域化生而出的瞬間,位於頭顱眉心的深處,亦是起了變化。


    隨著天地靈機不斷湧入陳月曦身軀,那丹田所在的虛竅逐漸被滾滾靈機填充圓滿,那再無處可去的靈機因為沒有被煉化成法力,不可在軀體內常駐,正自發隨著唿吸要離開肉竅。


    正當這時,陳月曦眉心深處閃爍起一道明亮光澤。


    那原就要脫體溢散的天地靈機被另一股力量拿攝,竟是直直沒入眉心腦顱深處,被同樣昏黑的一片空間吞沒。


    若是此刻汪瀾在場,以神識外放查看陳月曦的狀況,就會驚奇的發現。在她身上除了小腹下出現一片昏黑空域外,那頭顱眉心深處,也同樣生出另外一方混空。


    她竟是要神法同開!


    陳月曦這一刻,不單是要開辟丹田,更是要借這機會吞納足夠的靈機,一舉在腦中開辟出靈海!


    修行人最初踏上仙道,身上有最為重要的兩處命門。


    一為丹田,二為靈海。


    丹田煉化法力,靈海生就神識。


    修士一般都是率先開辟丹田,凝煉出法力正式踏入煉氣境界後,才會隨著修行時間增長,不斷搬運法力刺激腦中虛竅,以水磨功夫慢慢消磨殼穴,最終達成開辟靈海的目的。


    這本應該分開處置的事機,陳月曦此刻居然要合並在一起完成!


    這不可謂不瘋狂!


    丹田開辟若是稍加出點差池,輕則根基受損,嚴重者甚至有可能直接毀去丹田,從此再無修行緣法。


    而開辟靈海比起丹田煉化,更加的具有風險。


    丹田出錯,雖是無緣仙道,可好歹還能完好活下去,可靈海一但出差錯,那極有可能傷到魂魄,甚至害危意識。


    初入修行時,哪怕是有師長陪同,這每一步完成時都要小心謹慎,可陳月曦卻是劍走偏鋒,竟然同時開辟丹田靈海!


    靜室之內,陳月曦盤膝坐定,意識徹底沉入軀殼中,隨著靈機化作的浪潮起伏間,腦中那片昏黑空域中忽地亮起點點輝芒。


    初時,這片位於腦中的昏黑之地,隻是亮起點點微弱明光,但隨靈機不斷灌入,那點點星芒不斷壯大,同時騰挪間,排列起某種特殊行位。


    而在下腹處的昏黑空域內,此刻溢滿靈機水浪其間絲絲縷縷由玉簡化作的無形之力正收束一切,不斷消融那大片暗黑。


    感受著全身充斥靈機,陳月曦心知時機成熟,念頭轉動心神再度凝聚一處,直入腦首中央那片昏黑空域。


    隨著意念入駐腦中昏黑空域,那點點羅布於暗空內的星芒,霎時間大放光明。


    而在外間靜室內中,無邊靈機宛若蜂鳥歸巢,在寧靜室中卷起道道涼風,不斷自周身穴竅融入盤膝坐定的少女身軀。


    很快,這靜室內的靈機被吸納一空,可陳月曦周身的無窮吞沒吸力仿佛沒有底線,依舊不住衝著外間施加壓力,不斷勾連靈機入體。


    靜室外的風被牽引著吹動,竹林內數之不清的竹葉擺動,水泉波瀾起伏好似乘著漣漪席卷起朦朧霧氣。


    更快的,靜室周遭數丈靈機全數被攪動,於半空中化作一道龍卷,被直直吸攝入樓閣之中,不見蹤影。


    靜室之外趴伏的墨盧,感受到內中變化,昂起頭首深深望著那緊閉大門。


    它想要進去看看確認自家主子安危,可想起陳月曦先前叮囑,它由不由得停下起身動作。


    它雖是按耐住性子,不打擾陳月曦,可漆黑的豎瞳卻是不再離開靜室大門分毫,似乎就是要這麽一直看著,直到閉合的門再度打開,自己好看到那熟悉身影。


    嘉裕崖這方,陳月曦大膽的一舉開同時辟丹田靈海之時,在青埂仙府的深處,在某個不知名所在,此刻正上演著一副壯闊景象。


    這一處所在放眼望去,天地上下四方遍布流雲,那在半空中充當照明之用的大日仔細看來,竟也是由綿柔雲朵所匯聚。


    而在這雲浪海洋的中心之處,正有一片十分顯眼地墨色在那雲氣間不住翻滾,同時這翻滾的墨潭之外,在那皚皚雲層間,數不盡的神索鋪展開來,環繞著墨潭形成一方複雜到極致的困守之陣。


    那墨色淵潭在這雲浪中央不住翻滾,內裏一隻隻粗壯大手不斷向上伸出,那來來迴迴向上用力張開抓握的掌心,好似想抓到什麽。


    待再仔細看去,便能瞧出在那一隻隻漆黑大手不斷抓拿之間,一點微不可見的金色斑點,正靈活地遊蕩在那淵潭中。


    當每一次有黑手抓到這點金斑時,前者就好似憑空化作虛無般,直接從那大手的指甲縫隙裏鑽出。


    這金斑也想要逃出這片淵潭,可每每躲避開大手的抓拿,靠近墨潭的邊緣時,外間的雲氣便亮起繁雜紋籙,將其一次又一次地逼退迴淵潭深處。


    而在這點金斑被雲氣推迴墨潭同時,最外圍的無數神索也分出許多分節化身,憑空跨過層層屏障,直接捆縛在金色斑點之上。


    而隨著神索每一次捆縛過後,這一點金斑便不由自主地漲大了身影,從最開始地一點灰塵模樣,逐漸成長為一顆綠豆大小。


    金斑似是知曉神索不懷好意,再加上明白自己逃不出去,到了後期也不再執著於衝撞黑潭外的雲氣。它隻在黑潭中打轉,跟那些數不清的大手玩捉迷藏,同時還暗暗提防著神索的偷襲。


    隨著時間推移,金斑與雲氣、黑潭、神索俱是陷入這死循環中,達成了某種意義上的僵持。


    而在神索外間的雲層上,錢堯瀚負手站立,古井無波的雙眼定定瞧著那黑潭中,靈活遊曳在黑手之間的金斑上。


    觀瞧許久,見那金斑似是對神索提升了警惕,再也不肯被其碰觸到。


    錢堯瀚剛想插手,卻似是感應到什麽,扭頭衝著一側雲氣望去。


    那被錢堯瀚矚目的雲浪中,這時攪動著產生一道渦旋,同時內裏憑空升起一道巨大明鏡。


    而在那碩大琉璃鏡麵上,隨著水波蕩漾般的紋路騰轉間,徑直出現一名手持拂塵看不清麵容的道人黑影。


    瞧著那道人模樣,錢堯瀚伸手一禮間,口中道:“見過府主!”


    那道人影子先是瞧了眼那黑潭中的金斑,隨即扭頭看著麵前恭敬站定的錢堯瀚,手上浮塵一揮間,也是迴了個禮,道:“錢刑執不必多禮。”


    話說完,道人又看著金斑那靈活躲避,就是不願被神索碰觸到的樣子,心下有了盤算,側目看向錢堯瀚問道:“此迴刑執親身對上那金狐神,不知可有窺探出什麽蛛絲馬跡否?”


    聽著道人問詢,錢堯瀚略微搖搖頭,他的目光同樣停留在那金斑上。眼眸深處一抹冷光再度亮起,同時不住地翻騰。


    對於這金狐神,錢堯瀚說實在話是真的厭煩祂到極致。


    同萬靈教纏鬥萬年,其他神隻不外乎就是‘打的過’和‘打不過’這兩種。可到了金狐神這位身上,卻總是給錢堯瀚一種滑不溜手的錯覺。


    這數千年,他可與這位交手過數次,每每都是以金狐神成功逃跑,自己兩手空空還沒能探出祂絲毫底細為結局。


    “此神過於神秘,這萬年來親自動手的時候,幾乎不超過五指之數!”


    他看著琉璃大鏡中的道人,略微斟酌一番後說道:“我青埂府自從立在玄陽域後,同這萬靈教對峙超過萬載歲月。這金狐神雖不是萬靈中實力最為強大者,可若論陰謀詭計之變化,當以此神為首!”


    道人聽他這話,也是略微頷首表示讚同,“此神平日不顯山露水,與我等交手時,每每都不肯親自現身,隻指派其他神隻作亂。使得我等雖是知曉祂之難纏,可對具體有個本領知之甚少。”


    錢堯瀚看著那黑潭中的金斑,心中不斷迴憶在白石學宮外時,那黑袍化身言談間的一切。


    雖是當時的一言一行,哪怕是記憶畫麵他都有拿出提供給府中,可具體細細看來,卻仍舊不曾看出那老狐狸半點馬腳。


    錢堯瀚越想越是厭煩此神,他望著那黑潭裏的金斑,對著道人言道:“依照此神狡詐,說不得我等能夠得到這點神隻氣機,也有祂的算計包含在內!”


    “此乃陽謀!”


    琉璃鏡內的道人,也是同樣有想到這一點,他同錢堯瀚一起看著那點金斑,手中浮塵輕輕揮動間,就看原本盤亙外黑潭之外的雲氣,忽地升起一層巨浪,徑直包裹向那遊戲在黑手之間的金斑。


    望著那在雲氣間不住掙紮的金斑,道人開口沉聲言道:“此神是算準我等好不容易拿取到祂一點氣機,絕不會就此輕鬆放過這個可借由氣機,以此追根溯源,探查祂虛實的機會!”


    錢堯瀚當然知道是如此,可問題就在於,自己等人不得不應著金狐神這赤裸裸的陽謀行事——不斷保留祂那點氣機。


    而正當雲海上這二位交談之時,嘉裕崖內的靜室中,盤膝坐定的人在曆經一天一夜的日月升降後,終於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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