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清亮話語聲,一道紅光自上空墜落,待明光散去,便是一身紅袍的何秋明自內裏走出。


    他先是眼望了一眼碩大鏡中倒影,瞧著那裹藏在煙霧中的狐頭人身木雕,尤其望著那兩隻小手間捧著的木碗裏盛放有一圈乳白光澤時,眼底閃過一抹冷冽寒光。


    作為一個常年同外域鬼神交戰的修士,他太清楚那抹白光意味著什麽。


    張央渾渾噩噩的模樣,根由便是那木雕小碗中盛放的奶白光暈。那是他的三魂七魄凝聚出的神元精氣,是鬼神邪隻鍾愛的“吃食”。


    玄陽域之內雖是一派安詳模樣,但在域外那無盡的蠻荒地界中,數不清的邪類異神盤亙,圈養無數的人種,為祂們不斷供給血食以及精元。


    瞧著那木雕邪神,何秋明言道:“師兄可曾發覺,此神隻是一抹靈性停駐此間?”


    若是外來神隻本尊,於玄陽域內裏興風作浪操縱凡人,那結局就是個‘死’字,可如今控製張央的,不過一抹微不足道的神性力量,隻要不靠近修行人,要避過仙府的天機監察還算容易。


    這次若不是張央在學宮內祭祀木雕,鄧澤二人又恰巧在此,說不得這木雕之後的鬼神,在沉潛一段時間後,還真能翻起風浪。


    聽出何秋明話中意思,鄧澤似是也有所預料,輕微頷首間目光再度望向鏡中映射的張央身影,眼神中流露出幾分惋惜之色,道:“外間異類神隻皆視信徒為肉食資糧,曆來隨意生殺予奪。


    此人不知內裏玄機,冒然向那木雕背後之神隻奉祭自己魂魄,此刻已是半為傀儡。


    可此人意誌堅韌,竟未被邪神完全侵占,可惜。”


    通過琉璃鏡監察,鄧澤發現張央一路走來,沿途雖是也碰到過其他學子,可被木雕神隻半化傀儡的他,並沒有在神性操縱下,為木雕掠奪更多血肉精元。


    反而是在木雕內神性不斷蠱惑中,堅定自己的心思,直一味往尚考山峰而來。


    由此也可看出,想要踏上修行之路的願望,已經是深深紮根在其人心頭,縱然是異神力量蠱惑,也能暫得清明。


    鄧澤修道數十載,也是常年與玄陽域外鬼惡邪神打交道。


    他非常清楚這些表麵看來個個皆是煌煌聖威好似恩澤人世,滿是一副悲天憫人作派的神隻,實則全是些靠著蠱惑信徒,用來掠奪一切的貪婪之輩。


    雖不知這木雕背後,到底是哪一位外間神隻在搞手段,可鄧澤憑借琉璃鏡映照木雕時,從那木雕狐頭腦後隱隱散發的黑光便可判斷出,這位神絕對非是善類。


    奉行順天之道,真心護佑信徒與眾生的神隻背後,皆是呈現金色光輪,甚至有的還衍化有種種神通。


    但這木雕背後卻是黑光一片,實是惡神的象征。


    “此木雕上附著的神性,當是脫離本體許久,如今已是無法溝通那神隻本尊。”


    玄陽域有大神通者布下的手段護持,外間一切異端皆是不得入侵,此刻木雕背後神隻能夠跨越千萬裏隔空操縱張央,不過是靠著一點留存在木雕上的神性力量印記。


    通過觀察,鄧澤可以判斷出,眼下木雕內的神性力量尚處在是無主狀態,它隔著界域護障不能與本體聯係。


    也是因為沒有神隻本尊操縱,張央才能靠著自己的意誌力,勉強維持基本認知,並沒有襲擊沿途碰到的學子同窗。


    何秋明先是走至陳月曦身畔,左右瞧了一圈,見是真的無事後,這才緩了緩肅穆神色,同時扭頭望向玉壁,眼眸中一抹靈光肆意流淌。


    “此人來曆我已向學宮問明,這木雕神像當是從家鄉帶來。


    他的家族是百年前,自邊境月灣城迴遷至內陸的一批凡人,這木雕或許便是當時的漏網之魚,甚至有可能隻是其中之一。”


    話說至此處,何秋明臉上神色凝重,側目望向鄧澤,言道:“師兄,我想立刻迴稟宗府,請求出動人手,再次詳查百年前迴遷的那一批人!”


    百年前,將世代居住在邊境的一批普通百姓送迴至內陸安家時,青埂府的修士定然也會對於他們隨身之物,進行一番詳細的檢測。


    可在當時,並沒有發現任何蘊藏神力的物品。現今卻有蘊藏神性之力的狐頭人身木雕暴露,這令何秋明二人心中產生幾個猜測。


    其一,當年負責幫助凡人迴到內陸的修士們疏忽大意,未能發現這件存有神性的木雕。


    第二種可能,便是這件木雕乃張央的祖輩在迴到玄陽域內裏後,才私下製作出,並被賦予神性的。


    可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也意味著庇護玄陽域的神通手段出了問題,令外界神隻可以把力量投擲入域內,還能不被青埂府發現。


    不過這個可能微乎其微,畢竟以那些個神隻的性情,一旦能夠突破玄陽域的護持,要不大鬧一番是決不會罷休的。


    外間廣闊荒地不好說,可要在玄陽域內裏有神隻惡尊敢興風作浪,那多半感覺神生漫長,想求個迅速的解脫。


    穹霄宗設立青埂分府坐鎮此間,可不是閑的無事玩鬧!


    第二種可能還好說,但第三種可能,卻是何秋明、鄧澤最為不願意去想的。


    如果這木雕,不是在張央祖輩迴到內陸後做出,也不是被青埂府門下弟子疏忽大意放入的。


    那麽也就意味著,這木雕或者說內裏的神性,擁有瞞騙青埂府探查的手段。


    甚至非常有可能,當時隨著眾多凡人迴到內陸時,有大量的神性之物也被帶了迴來,並且不被青梗府發覺。


    如果真的是這樣,此事………大了!


    思緒電轉間,鄧澤和秋明二人知道這事不能多過拖延,忙用了宗門賜下的手段將張央之事連同自己的猜測,全數傳訊迴到青埂府。


    一旁始終安靜的陳月曦,默默望著鄧澤指尖捏起一枚發著銀光,上麵勾勒著簡單線條的紙符。


    她雖然沒有正式踏入修行大門,但有老乞丐給予的‘指南’做參考書,她很快就搞清楚這張紙符和手裏玉符之間的差別。


    往最簡單的說,這紙符是一次性的,而手裏的玉符是可長期使用。


    前者雖是一次性,但勝在威力大適用於關鍵時刻,而後者優點在於用起來長遠。


    那紙符上的筆畫雖說簡單,可一眼望去,卻能看到每一筆簡短的紋路裏都蘊藏著更多細細麻麻的靈篆字紋,陳月曦隻望一眼,便覺得有些頭暈目眩忙移開視線。


    她知道這是因為自己還不曾踏進修行大門是肉體凡胎,境界不夠貿易去窺探那上乘道法之物,造成心神不穩。


    而就在她低頭琢磨老乞丐給予的‘指南’內,諸多陣法符籙的學問時,鄧澤已經將自己所知一切,包括白石學宮內發生種種刻錄入傳訊符中。


    隨著一道法力落定,便看那張紙符亮起一道華芒隨即化作飛灰,迅猛流光衝天而起迸發出層層氣浪,光輝閃爍間這流霞飛快洞穿學宮的困籠封鎖,直往遠處不知名處飛遁。


    看著訊息傳出,何秋明這才略鬆口氣,轉頭看向陳月曦,略微寬慰她幾句。


    “本來師妹通過關卡後,應該由我等帶你前往宗門,可現下出了這等事情,隻能有勞師妹在此間多盤亙一陣。”


    許是怕陳月曦多想,他又追加了一句,說待到此間事了,迴到宗門後,她的碟牌之上定會多一筆宗門功績。


    說到此處時,何秋明也是不由得發出一陣唏噓道:“師妹,說實在話。若是沒有今日你通過考驗,我和師兄到此接引時發現了祂,後果怕是不堪設想。”


    何秋明這話說的是一點無錯。


    想當初天地大變後,世間大部分地陸億萬生靈皆是遭受惡神異尊攪擾,玄陽此地尤為嚴重。


    穹霄宗出動大量修士人馬,花費數百年光陰,才完全清除肆虐玄陽域的眾多惡神,並布下大神通陣勢護持此方,還立下分府青埂,為的便是要將眾多異類神隻,死死擋在外間蠻荒地帶。


    因有青埂府的坐鎮,無數惡神被誅殺鎮滅,玄陽域才有這萬年太平。


    要忽的出一個隱藏域內的兇惡神隻,若是任其肆意成長,等到被仙府發現時,恐怕已經是成了顆安插在玄陽內裏的毒瘤。


    最為關鍵的一點是,何秋明二人並不能確認這狐頭木雕是否隻是單獨一例,若還有其他神性之物混雜在域內……


    想到這個可能,就連陳月曦這個才了解些許修行皮毛的小白,都能清楚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這一個才被喚醒,尚未勾連本體的神性之力好解決,可若是在發現祂之前,已經有其他的神性之物被喚醒複蘇,甚至在玄陽域內落地生根呢?


    正當陳月曦沉浸在思緒中,耳邊就聽鄧澤一聲低喝傳來:“何師弟!”


    聽著聲音,陳月曦飛快抬頭,入目頭一眼便看到琉璃玉鏡中,那低頭思索的張央……動了!


    鏡麵中,一直垂頭埋麵在胸前的張央此刻緩緩抬頭,隨著光線明亮,陳月曦猛地發覺,他的麵容竟是起了變化。


    張央原本還算清秀的麵頰,突兀佩戴上一副半遮麵龐的金色狐狸麵具。


    那狐狸麵具做工精細,上麵繁雜花紋皆是有鮮紅寶石點綴,眉宇間的位置卻是鑲嵌一顆黑黝黝的六棱水晶。


    此刻透過那鏤空的麵具眼眶處,陳月曦隻能窺看到一雙閃爍著碧光,好似豎紋獸瞳的眸子。


    而最不能忽視之處,便是那原本漂浮在張央後腦上寸許半空中的狐頭木雕,此刻消失不見。


    “神性附身,不好!”


    瞧著張央的麵容上此刻突兀地多了一副狐狸麵具,聽到鄧澤喚聲的何秋明二話不說一抖衣袖,便看那袖口中道道赤光如遊蛇升騰。


    在陳月曦的注視下,這諸多似飛蛇般的虹光好似瞅準目標,在眼神交錯瞬間便直挺挺向山下飛馳。


    這飛光速度奇快無比,從鄧澤出口唿喊再到何秋明放出手段,也就是前後三五個唿吸的功夫,那道道閃爍華芒的虹光便飛竄至山腳,正麵迎上戴了狐狸麵具的張央。


    在琉璃鏡中,戴上狐狸麵具的張央雙手直挺挺垂落,衣袖在風中飄蕩起層層漣漪,而在那張狐狸麵具完全呈現在琉璃鏡中時,何秋明的飛光之術也奔殺至他麵前。


    戴上狐狸麵具後的張央,本打算抬腳踏上石階,可自山上飛馳而下的虹光,卻是打斷了他的步伐。


    瞧著裹挾兇猛氣勢衝開的諸多虹芒,佩戴者狐狸麵具的張央,嘴角勾勒出一抹淺笑,給人一種十分輕視的感覺。


    望著張央那麵具下的笑容,何秋明眉頭促起,並不是因為自己的攻伐被小覷而感到憤怒,而是他覺得此刻這位普通人身上,似乎有了很大的不同。


    下一刻,但見張央緩緩抬起左手,他好似是在驅散蚊蟲般,五指並攏間對著衝開的虹光輕輕作扇風模樣。


    僅僅隻是輕揮一瞬,那洶湧而來的諸虹光好似一陣煙氣般,在手掌帶動起來的一陣涼風中,倏爾消散!


    “不對勁!”


    瞧著虹光被輕易破解,鄧澤的反應卻是比何秋明這個施術人,還要激烈。


    攜手一同共抗外神十幾載,鄧澤對何秋明的修為很清楚。


    他的這手攻伐之術,雖是倉促間施展,可這一道虹光的特點便是勝在出其不意,且兇猛力道之狠絕縱然是鄧澤碰上,要在毫無防備下,想如張央這般輕鬆化解,那是絕不易的。


    此刻瞧著張央輕鬆化解,鄧澤心中對於那木雕背後神隻分忌憚,無形中又提升數個層次。


    瞧著琉璃鏡中,那踏上石階轉瞬消失的身影,鄧澤沉思如何應對間,複扭頭看向陳月曦說道:“待會若是交戰,我等可能無暇他顧,師妹你自己且避退遠些,多加小心!”


    鄧澤說著話,手中琉璃鏡上蕩起一圈波光,落灑在陳月曦身上,同時一直被陳月曦握在手中的玉符也是放出一道明光,籠蓋在身體四周又消失無蹤。


    一直牢牢盯著鏡中倒影的何秋明,這時也扭頭對著陳月曦囑咐一番,後看向那空無一人的石階,對著鄧澤說道:“師兄,這張央心中對於通過[尚考]一事完全形成執念,加上那神性之力無有本體控製,觀其附身張央後這踏上石階的做派,怕是在蠱惑其人的同時,這神力本身亦是被他反向澱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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