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秦琅讀了一個時辰的書,正準備在院子裏溜達一圈。


    隔壁的何家已經打算分家了,如今請了裏正剛到家裏來,何家院裏院外站滿了人,秦母一雙眼睛不斷的掃視著那道院牆,再迴頭看看兒子,意思不言而喻。


    攤上一個愛好八卦,卻又不敢親自去圍觀八卦的娘親。


    放在現代,絕對是一個天天抱著手機刷短視頻的社恐宅女。


    秦琅頗為無奈的順著爬上了牆頭當起了轉播員,將何家分家的細節記下,隨後告訴秦母。


    秦母知道了事情起因經過,八卦的心便滿足了,開開心心去給兒子做夏衣。


    何家分家之後立馬消停了。


    書房裏,秦琅照著原主的字跡練習毛筆字,寫的已有八分相,然後翻出不知道是爺爺還是太爺爺留下來的字帖練習書法。


    在古代字如其人,想要科舉,必須要寫一手好字,否則閱卷過程中,字跡不好看都能把你刷下來。


    秦琅雖然有原主的記憶,但是有些知識都是原主的理解,他還是得將原主學過的東西再研讀一遍,加深自己的理解。


    時間一天天過去,秦朗閉門苦讀兩年多,蒙童孩童雖然十二歲稚齡,但隱隱可見書生氣。


    縣衙之中,秦琅花了三兩銀子,才在鎮上老秀才的保舉下和他門下學生一起參加縣試。


    經過搜身,查驗戶籍,秦琅走進了縣試考場之中。


    童生考試第一關為縣試,第二關為府試,兩輪考試下來,考中了才能成為童生,稱之為讀書人。


    縣試的主考官乃是當地的父母官縣太爺,一共考五場,八股文,試貼詩,經綸,律賦,策論這些。


    秦琅雖然沒有經過老師的指點,但他將自家書房裏父親,先輩們的讀書筆記,詩詞,經文,讀了個通透。


    來之前還有幾分緊張,可在試卷發下來後,題目並不太難,秦琅當下鬆了口氣,隨後認真作答。


    五場考試結束,饒是秦琅早就做好了準備,依舊被累得不輕,坐著村長家的驢車迴到了家裏,剛進院子就聞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秦母心疼的端出溫水給兒子洗臉:“琅哥兒幸苦,隔壁大丫做了一種叫麻辣燙的吃食在鎮上賣,味道極好,我買了一些迴來給你嚐嚐,還熱著呢”


    在古代的農村,沒電沒機器,缺衣少食更不用說,秦琅吃著麻辣燙,心裏確實很懷念上一世的各種吃的用的。


    秦母見兒子吃的開心,想著那麻辣燙也不貴,便打算明日再買一些。


    三天後,縣試放榜。


    秦琅看著人擠人的榜單,再看看自己的細胳膊細腿,等著人潮散去後才走到榜單前,從前往後看,第一名:莫家村莫磊。


    第一不是他,秦琅遺憾了一下,隨後看向第二名:清槐村秦琅。


    是他,考中了。


    秦琅嘴角的笑容擴大,往外跑去,直到跑到了秦夫人身邊:“阿娘,我中了,縣試第二名”


    秦夫人接連說了兩個好字,便拉著秦琅要去鎮上的娘家一趟。


    秦夫人本名葉雅,父親乃是鎮上的老童生了,考了一輩子,可就是不中,屢戰屢敗,敗光了家產,卻連個秀才都沒考中,成了遠近聞名的笑話,得了個老孫山的外號,自此性情古怪,不喜見人。


    葉家在鎮上有個鋪子,秦夫人見了哥嫂,便進去後院找葉老太太說話,葉老童生得知外孫今日中榜,心情難得舒暢,便見了秦琅。


    再看完秦琅默寫的試卷後,沉默了良久:“你爹給你啟蒙時,說你天賦好,適合讀書,如今看來果真是對的,你父當年縣試考了二十多名,我外孫比女婿強,也比我強”


    老童生滿頭白發,一生鬱鬱不得誌,如今看見如朝陽般的稚齡外孫,心中一時百感交集,看著秦琅的眼神很是複雜。


    秦家母子在葉家吃過午飯,這才坐驢車迴村。


    一路上,秦琅糾結了好長時間,還是忍不住好奇,詢問道:“外公他?”原本以為古代人考一輩子秀才是笑話,原來是有真事,而且這人還是個他親外公?


    這簡直太讓人好奇了。


    秦娘子摸了一把兒子的頭發,提起自家爹,心情難免複雜,記得幼年家中還是富戶,就連丫鬟婆子都用得起,可自從父親科舉後,家中變賣了田產,宅子,驅散了奴仆,甚至還欠了債,若非哥嫂用她的彩禮盤下了一個鋪子,兩人用心經營,有了收入,葉家這才緩了過來,還完了債,哥嫂撐起一個家。


    說起幼年的大起大落,秦娘子說不怨那是假的,可到底是自家親爹,有些心裏話不好對兒子明說,隻是語氣中難免多了幾分愁苦:“你外公這是心病,誰都解不了”


    “你舅舅答應照應你去府試應考,他看著麵容冷,實際上心腸軟,他要養家糊口,日子過的很是艱難,阿娘以前不好總打擾他,今日不過提了一句,你舅舅立馬答應了,你年紀小,又是第一次出遠門,身邊沒個成年男子照看,阿娘不放心……”


    十天後,秦琅背上包裹,帶足了盤纏,坐上了舅舅租賃的馬車前往府州之地。


    馬車上,秦琅掀起簾子,坐在車頭處。


    一旁的葉舅舅身材高大,脊背寬厚,隱隱有些駝背,雙手幹裂布滿了老繭,三十多歲的人麵容上盡是滄桑,寫滿了歲月的痕跡。


    秦琅想到阿娘說的,葉舅舅早年也是讀過書的,隻是十多歲時,外公葉童生就將家產一點點典賣,後來家產沒了,舅舅便扛起了養家糊口的活計,輟學打工,在飯店當小二,跑堂,碼頭搬過貨。


    葉外公是個刻板封建人,雖沒有功名,卻很有讀書人的做派,一心隻讀聖賢書,從不考慮生產俗事,家裏的事全交給兒子,甚至參加科舉時,他住客棧大軟床,兒子打地鋪,他吃肉餅,兒子吃雜糧窩窩頭。


    可憐舅舅半大小子不止要打工養家,還得給老爹當書童,供養老爹科舉,這一供就是半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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