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此處,楊妡再無法聽下去,隻覺得惡心得想吐,忍了幾忍,低低罵出聲,「一對狗男女!」


    而魏珞卻聽得入神,耳朵緊貼在牆麵上,唯恐漏過一絲半點聲音。


    楊妡頓生惱意,用力掐他一下,做個口型道:「不許聽!」


    魏珞擺擺手,又指指牆麵,意即叫她別搗亂。


    楊妡更氣,這還有什麽可聽的,很明顯,那兩人就要行那無恥下作之事了。魏珞從不曾有過情~事,別被那兩人給帶壞了。


    不由張口咬他手臂。


    魏珞這才將耳朵從牆麵移開,臉上神情古怪而興奮,雙眸亮晶晶地盯著楊妡,「阿妡,我知道了……」


    楊妡心底突然浮現出個不好的念頭,他該不會聽著牆角從而悟到了男女如何敦倫吧?楊妡目光順著魏珞健碩的胸膛往下移,飛快地瞥了一眼。


    魏珞身上長衫平平整整的,毫無異樣。


    這……隔壁蔡星竹的低吟顫得讓人心底發空,楊妡幾乎能想象得到那副旖旎香豔的景象,為免尷尬,故而不敢多聽。


    可魏珞怎麽半點反應都沒有?


    他不會是不行吧?


    楊妡心裏犯嘀咕,又不便表現出來,遲疑著問:「你知道了什麽?」


    「出去再說,」魏珞取過鬥篷幫楊妡披上,仍將帽簷低低扣上,跟來時一樣,將她護在身後,快步走出客棧。


    及至在人群裏打個轉兒,尋到處僻靜之地,魏珞才將她帽子摘下,卻緊了緊領口處的係帶,低卻清晰地道:「這個薛夢梧不是中原人。」


    「不可能!」楊妡本能地否認,「他琴棋書畫……」


    樣樣精通,便是中原人也少有人能及,何況是外邦人?


    話隻說個開頭已察覺不對,立刻咽了下去。


    魏珞卻已猜出個大概,著意地打量楊妡幾眼,幽深的眼眸裏光芒閃動,有希冀又有探詢。


    有一瞬間,楊妡幾乎想說出自己認識薛夢梧的事來,可隻要說出其一,後頭必然跟著其二。


    如果魏珞問起他們是怎樣認識的,她又該如何迴答?


    縱然今世,她身正影直,是個清清白白的女兒家,可前世呢?


    她並不覺得前世的自己有多麽見不得人,她從記事起就長在杏花樓,是杏娘把她養大的。


    而且,她沒騙過錢,沒害過人,更沒有慫恿哄騙那些王孫公子舍了家財往青樓裏扔。


    別人瞧不起她,她卻是瞧得起自己的。


    然而此刻,當她麵對著魏珞亮晶晶的目光時,楊妡卻莫名地感到心虛,掌心也沁出一層細汗,濕漉漉的。


    她不動聲色地往羅裙上擦了把,佯作渾不在意地問:「你怎麽看出來的?」


    魏珞牽過她的手,不出意外地察覺到她掌心的潮濕,眸光閃了閃,低聲道:「他說話是寧夏口音,但有幾個字卻是瓦剌那邊的腔調。而且,我以前就注意到,他的眼窩比尋常京都人要凹。」


    因為凹,所以眼眸格外深邃,盯著人看的時候就顯得特別專注。


    前世,楊妡就常常迷醉在他認真而專注的目光裏。


    但眼窩凹的又不止薛夢梧一個,其實魏珞也有些深。


    隻是稍微琢磨,楊妡便明白,魏珞的猜測八成是對的。


    薛夢梧自詡進京趕考,卻從沒參加過任何一場科舉,因為士子報名時要把戶籍家鄉以及祖宗好幾代並教授的先生都說個清楚明白,而且還得有兩名舉薦人。隻要有一處紕漏,就會引人懷疑。


    想必,他當年所說在玉屏山下買地建房也未必是真。


    他一個外邦人敢在天子腳下買地,敢到官府備案嗎?


    楊妡老早就曾懷疑過,如今又得證實,一時心頭五味雜陳,說不出到底是何種感受。


    默默思量了許久,楊妡才斂住心思,仰起頭問道:「你要報官嗎?」


    魏珞垂眸,同樣默默地看著她。


    她站在黑暗處,身後隔著不遠就是喧鬧非凡亮如白晝的燈市。而皎潔的月光掠過牆頭,恰恰照在她額角處。她尚未及笄,額前梳著劉海,一雙眼眸半遮半掩,麵容卻整個兒隱在暗影裏,有些模糊,有些疏離,像是怎樣也瞧不真切般。


    魏珞驀地浮起一種感覺,好似又看到了前世的楊妡。


    淅淅瀝瀝的秋雨下,她一身素衣站在廊下,清清冷冷地不知看向何處,雖然隻是隔著雨幕,她卻遙遠得像是隔著天際,帶著拒人千裏之外的淡漠。


    不!他不想再過那種愛不得恨不得的日子,不想再被人憐憫被人嘲笑。


    魏珞搖搖頭,抬手重重按在胸口處,胸口鈍痛得難受,像是用把生鏽的舊刀劃過般,緩慢然而持久地痛。


    聽到楊妡問話,魏珞猛然驚醒,展臂將她攏在懷裏,緊緊地箍住,急切地道:「阿妡,你咬我一口,用力咬。」


    楊妡詫異了下,笑道:「你是不是魔怔了?」


    這笑容清甜柔美,猶如萬千煙花同時炸開。


    魏珞腦中驟然清明,晃晃悠悠漂浮不定的心終於落在實處,抬手將楊妡的頭扣在自己胸前,低下頭貼近她耳畔,歎息著道:「阿妡,你定然不知道我是什麽時候喜歡你的?」


    楊妡又是一愣。


    這人,怎麽平白無故地轉了性子,竟會說出這種飽含情意的話來?


    抬頭想看他神情,卻被他死死壓著不讓動,隻得靠在他胸口,悶悶地問:「是幾時?」


    「我頭一眼看到你的時候,你與阿姵站在一處,穿件水粉色的襖子。我就想,這個小姑娘生得真好看,一雙眼睛幹淨透亮,要是我有個那樣的妹子就好了,肯定對她好,她說什麽我都應。」


    楊妡彎起唇角,低笑道:「你那會兒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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