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幽深的黑眸裏,不加掩飾的是對她的眷戀。


    楊妡心頭一酸,差點落了淚,忙移開視線,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他仍指著圖紙的手上。


    手掌寬厚指節粗大,虎口處厚厚一層繭子,手背處大大小小好幾道裂開的口子,比院子裏管灑掃剪枝的粗使婆子的手都糙。


    也不知他在寧夏吃了多少苦才換得現在的官職?


    楊妡再瞧自己的手,粉粉嫩嫩細細長長,指甲染了粉色蔻丹,使得手指更如蔥管似的白。


    不由伸過去,輕輕覆在他手上。


    魏珞立刻反握住她的,低低喚道:「阿妡……你不生氣我了嗎?」小心翼翼地,又有著不容錯識的歡喜。


    楊妡低著頭不作聲,怕一開口就會落淚。


    她覺得自己真是越活越迴去了,前世的時候,她天天逢迎客人,或彈琴或唱曲,曾被客人指著鼻子罵,也曾被揪著衣襟打,她沒掉過一滴淚。可如今,她錦衣玉食地過,被爹娘寵著,又有人掛念著,怎麽反倒喜歡哭了。


    楊妡深吸口氣,將幾欲奪眶而出的淚水逼迴去,瞧著兩人交握著的手,一大一小一白一黑,突兀卻又和諧。


    目光順著他的手移到他腕間,又落在他身上。


    這件衣裳還是兩年前做得,袖口處已經毛了不說,還有些瘦,肩膀處緊緊地箍在身上。


    果真如楊遠橋所說,屋裏沒個人,過得也……太淒惶了。


    不由氣道:「大過年的,你就不能添置件新衣裳?」


    魏珞憨憨地笑,「張大娘脫不開身,我又懶得逛鋪子買,有件衣裳湊合著穿就行了。」


    「這件穿破了怎麽辦,你還有得穿嗎?」楊妡蹬他一眼,甩開他的手,起身,沒好氣地說,「站好了,把手伸開。」


    魏珞聽話地站成個大字。


    楊妡叉開手,順著他的臂,一拃一拃地量,量完了記個數,又量他身長,再記個數,最後量肩寬,手指從左肩量到右肩,又從右肩量到左肩,停住了,慢慢移到他胸口處。


    掌心下,他的心跳一起一落,強壯有力。


    魏珞就勢抱住了她,緊緊地把她攏在懷裏,低聲道:「阿妡,是我的錯,你別生氣了。」


    翻來覆去就這兩句,「是我的錯」,「你別生氣了」。


    能不能換句別的?


    即便背不出《洛神賦》,誇幾句她長得好看也可以啊。


    她怎麽就相中了這麽個不懂風情的人。


    楊妡又是氣又是惱,下意識地湊近他的臂張口就咬,咬一下便鬆開,「你不會說疼?」


    魏珞垂眸,溫柔地看著她,「我不疼。」


    「你傻的啊?」楊妡恨道,仰頭迎上他的視線,忽然就怔住了。


    他幽深的黑眸裏,不加掩飾的全是對她的愛戀,癡癡的,傻傻的,纏綿的,熱切的,就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緊緊地把她纏繞在中間。


    楊妡低歎一聲,伸手攀附住他的頸,輕輕踮起了腳尖。


    魏珞馬上領會到她的意圖,迫不及待地低頭尋她的唇。


    楊妡本能地躲閃了一下,卻仍被撞到牙齒,嘴唇立刻疼了下。


    又來了,還是這般地莽撞。


    楊妡幾乎無語,正要開口,魏珞已記起上次齒舌交纏時候的甜蜜,急切地鑽進來卷住她的,用力地糾纏著。


    那種渴望,就像沙漠行走的人見到泉水,就像大海裏浮沉的人抓住稻草,幾乎一刻都不肯鬆開。


    楊妡被親得差點喘不過氣來,狠命掐了他一把。


    魏珞如夢方醒,趕緊鬆開她,卻仍是意猶未盡,黑亮的眼眸期待地盯著她,「阿妡……」


    楊妡大口大口地唿吸,沒好氣地說:「往後,成親以前,不許再抱我,也不許親我,也不要私下見麵了,知道嗎?」


    她臉上暈著粉色,大大的杏仁眼中水波盈盈,嬌嫩的雙唇適才被親吻過,呈現出誘人的紅。


    這種自然而然流露出來的柔媚讓魏珞看呆了眼。


    他不想答應,卻不敢不答應,無可奈何地點點頭,又緊跟著問:「那上元節呢,咱們一起去燈會玩?」


    楊妡本想拒絕,轉念想起這是一年中唯二能夠正大光明地與魏珞一同逛街的日子,不由有幾分意動,「你得先稟告爹娘,得了他們應允才成,不過燈市上人太多,要不咱們去積水潭?」


    「好,」魏珞立刻同意,「那我早些吃完飯在角門等著你。」


    楊妡應一聲,「我迴去了,秋聲齋不用再修整了,你先把尺寸量好,要不打製家具就來不及了。」


    「好,」魏珞點頭應了。


    出得竹山堂,楊妡這才發現太陽已經西移,將西邊的雲彩暈染得五彩斑斕絢麗無比。


    紅蓮自東廂房跟出來,悄聲道:「聽晨耕說表少爺未初剛過就來了,等了足足大半個時辰。」


    楊妡輕描淡寫地道:「大過年的閑著沒事,他又沒有別處去,正好借機多看會書。」話是如此說,唇角卻自然而然地翹起,彎成了一個好看的弧度。


    紅蓮看在眼裏,偷偷樂了樂,什麽都沒說。


    迴到晴空閣,楊妡仰麵朝天躺在大炕上,想起適才情形,既是害羞又有些擔憂。


    可憐魏珞,先後活過兩世,竟是半點情事不懂,隻又毛裏毛糙的,不過是親吻,便差點讓她窒息而死,假如真的成親,就他那莽撞的樣子,還不得真要了她的命?


    想起未來的洞房夜,楊妡就無比擔憂,得想個法子讓他開點竅才好。


    魏珞不怕疼,她可是怕得要死,而且他蠻勁上來,誰知道能不能收得住?


    為了以後著想,她真的要做點什麽……


    在男女這檔事上,楊妡是門兒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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