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也隻是片刻,安靜如雞的朝臣們便又開始討論起來。


    “快,快請懷王上殿!”


    盛德帝趕忙宣召。


    劉玨則整個人都愣怔住了。


    他依然跪著,但整個身體已然僵直。


    父親迴來了,父親終於迴來了。


    劉玨高興的想。


    他是不是知道了簡家的敗落,他會不會為自己能為母親報仇而高興。


    一瞬間,他想了很多,內心更是高興、興奮、喜悅交織在一起,不知道如何表達出來。


    而簡林卻依然淡淡的站著,她隻在聽到懷王迴來的一瞬,心髒猛的漏跳了一拍,緊接著便又恢複平靜。


    朝堂上,眾人反應不一,但誰也沒有注意到那一直跪伏著的紫嫣和尤氏此時已然抖的不成樣子。


    須臾之後,懷王劉景雲便風塵仆仆的走入殿中。


    他一進殿便將視線落在了筆直站著的簡林身上。


    她明顯瘦了,臉色蒼白,嘴唇泛著不正常的紫紅色。


    隻那麽一眼,劉景雲便心疼到無以複加。


    他解下身上來不及脫下的披風,幾步走到簡林近前,將那算不上幹淨的披風披在了簡林身上。


    然後,語氣溫柔且克製的開口說道。


    “林兒別怕,我迴來了!”


    一瞬間,大殿上包括劉玨在內的所有人都震驚的瞪大了雙眼。


    “王爺!”


    正在此時,盛德帝身邊的曹公公提醒道。


    “該行禮了!”


    劉景雲再次深深看了一眼沒有任何反應的簡林,轉身雙膝跪地。


    “臣劉景雲參見吾皇!”


    話畢,他便一頭磕在了地上。


    盛德帝見狀,內心震驚不已。


    這般鄭重其事的一禮,讓盛德帝不禁想起當年跪在宮外求娶林婉兒時的劉景雲。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這朝堂上風雲變遷。


    許多當年與他在一起的朝臣都變了,為著權勢也好,為著家族也罷!


    可隻有劉景雲依然如當年一般,赤誠、熱烈,對自己認定的人,認定的事,矢誌不渝的維護。


    “懷王請起!”


    盛德帝斂了斂心中不斷翻湧的複雜情緒,開口道。


    聞言,劉景雲也不含糊,緩緩站了起來。


    他抬頭看向幾年未見的盛德帝,拱手又行了一禮。


    然後轉頭看著依然跪著的劉玨。


    “聽說你敲了登聞鼓?”


    他的語氣冰冷,與他身上因長途跋涉帶著的寒氣如初一則。


    劉玨一怔,不明白父親眼中的冷冽緣何而來。


    “是!”


    他怯怯的迴道。


    “告你的母親,我的王妃?”


    劉景雲的聲音又冷了幾分。


    “是!”


    劉玨臉上的神情幾欲崩不住,他有些不確定的迴道。


    “嗬嗬!”


    劉景雲忽的冷笑出聲。


    “告她什麽?”


    此時,他的聲音已然冷的如臘月裏的冰雪,冰冷刺骨。


    劉玨被這聲音裏的冷意刺的不知如何接話,隻定定的看著自己滿臉憤怒的父親。


    “告她將剛出生的你抱迴褚玉院?告她含辛茹苦把你養大?告她不要親子,請封你為世子?還是告她不惜得罪本王也要將你護在羽翼之下,為你出頭,為你的將來謀劃?”


    劉景雲一聲聲的質問毫不留情的扣在了劉玨的心上,讓他震驚的同時,更是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父親。


    “哼!可憐她放棄了自己孕育子嗣的權利,一心照顧培養你。


    嗬嗬!你卻被謀害你生母,滿肚子壞水的人蒙了心智,一心治她於死地!”


    劉景雲越說越激動,他冷眼掃過跪伏在地的兩人。


    “紫嫣!當年若不是王妃為你求情,你還能活到今日?”


    她冷聲發問。


    “奴婢!······”


    紫嫣哆哆嗦嗦的想要說什麽,但最終卻什麽也沒有說出來。


    “尤氏,謀害側妃,蠱惑甑氏,敗壞王妃聲譽,每一件都做的毫無破綻,可謂是長了一顆七竅玲瓏心,內裏卻是黑如鍋底,臭不可聞!”


    劉景雲的話犀利異常,毫不留情,讓在場的人無不唏噓。


    尤氏沒有說話,她咬著牙,全身都在顫栗著。


    隻是,劉景雲的下一句話,直接讓她破了防。


    “陛下,此二人心素不正,當年便將懷王府攪的雞犬不寧,現如今,又趁著臣不在,蠱惑世子,謀害王妃,罪不可赦。


    臣請求將此二人千刀萬剮,以儆效尤。”


    話落,滿朝嘩然,無不震驚與劉景雲的狠厲。


    “不,王爺,你不能這麽做!”


    忽的尤氏直起身體,大喊道。


    “哦?”


    劉景雲迴身,眼神冰冷,仿佛下一刻便要將她碎屍萬段,拋屍荒野一般。


    “為何不能?”


    他用的雖是疑問句,但似乎並沒有想要知道答案。


    “嗬嗬!本王早就想這麽做了!”


    他冷笑著。


    “不,你沒有證據,你說的那些都不是我做的,是你,是你強加在我頭上的!”


    她大喊著,仿佛這樣就能夠讓朝堂上的眾人相信一般。


    “嗬嗬!沒有證據?你確定?”


    劉景雲仿佛聽到什麽笑話一般,冷笑著,看著尤氏的目光如同盯著食物的狼一般,狠厲且篤定。


    “你,你······”


    尤氏被劉景雲這樣的眼神盯著,忽然慌亂起來。


    她努力迴想,不,不,她很確定她沒有留下任何證據。


    片刻後,她抬起頭,臉上的慌亂明顯少了幾分。


    “你沒有,沒有!”


    她大喊著,堅定但並不篤定。


    “哈哈哈!”


    劉景雲大笑。


    “尤氏,本王以為你果真生就七巧琳瓏心呢!不曾想,你也不過就是心黑了些,會耍些小手段而已。”


    他冷眼看著尤氏,雙手緊握成拳頭,努力壓製著心中幾欲噴湧而出的怒火。


    “當年若不是你逼迫喜鵲前去雅竹閣,將甑氏欲意謀害世子的消息告訴婉兒,她又怎會早產?”


    劉景雲目眥欲裂。


    “你以為喜鵲一死,這世上便無人知道你做的那些事了嗎?”


    他一步步走近尤氏,眼中的恨意幾乎化為實質。


    “你可知西川府通判尼瑞成?”


    他又走近幾步,從懷中掏出一方絲娟,一把扔到了尤氏的臉上。


    尤氏整個身體因著劉景雲的靠近而往後縮著。


    絲娟落在她臉上時,她幾乎是在瞬間便慌亂的將其拿了下來。


    可是當她看到那絲娟上繡著的戲水鴛鴦時,她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


    下一刻,便慌亂的將那絲娟扔了出去。


    “不可能,不可能,明明,明明我已經將那絲娟燒了的,燒了的······”


    她神情瘋癲,口中不斷低語。


    見狀,劉景雲上前一步,一手猛的掐住尤氏的脖頸。


    “你知道嗎,那尼通判便是你用來脅迫喜鵲的窮酸秀才。


    嗬嗬,你不知道,不過沒關係,本王今日便告訴你。


    那尼通判多年為情所困,一直在尋找喜鵲的真正死因。”


    說著,他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幾分。


    “哦!本王倒是忘了,你還不能死,你這種蛇蠍毒婦如何能這麽簡單的死去?


    你該被世人唾罵、嘲笑、不齒,更加沒有尊嚴的死去。


    嗬嗬!那尼通判已然在來京的路上了,他要將你告到禦前,讓你為你做下的惡事付出代價。”


    劉景雲情緒越發激動,手上的力道也越發重了。


    尤氏雙手抓著劉景雲用力的手,企圖讓他鬆開,可是,此時的劉景雲儼然已經被仇恨蒙了心智。


    他隻要想到,若是自己再晚來一步,他的林兒就會如當年的婉兒一般,離自己而去,他心中的戾氣便止不住的往外冒。


    他要殺了這個惡毒的女人,他要讓她再也不能害他的林兒。


    想到這些,他手上的力道便又加重了幾分。


    “父親!”


    劉玨看著已然翻了白眼的尤氏,不由的緊張出聲。


    “王爺!”


    曹公公也反應了過來,小跑著上前,想要將失去理智的懷王喚醒。


    可是,此時的劉景雲雙目赤紅,已然魔杖,又如何能被輕易的喚醒。


    就在眾人緊張不已之時,忽然一聲輕輕冷冷的聲音響起,仿佛一束光照亮了朝堂,同時也照亮了劉景雲瘋魔的眼睛。


    “王爺!”


    簡林輕輕將手搭在了劉景雲不斷用力的手上。


    劉景雲猛的轉頭,便看到簡林那淡然,清冷的眼睛,她輕輕搖了搖頭。


    劉景雲一瞬迴神,一把放開了幾乎窒息的尤氏,然後轉身將簡林整個抱入懷中。


    “對不起,我不該離開,不該將你一個人留在王府,對不起!對不起!”


    他的聲音哽咽,充滿了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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