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果繪聲繪色的講著,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家小姐此時的異樣。


    簡林緊抿著嘴唇,低垂著眉眼,一言不發。


    良久,她忽的想到什麽,眼睛一亮,開口問道。


    “那誠王呢,也被俘了?”


    翠果一怔,本還有些激動的情緒也跟著收斂了許多。


    “誠王啊!不知道啊!沒聽說被抓了,不過······”


    翠果說到這裏,眉頭也不自覺的皺了起來。


    “不過什麽?”


    簡林急切的追問。


    “不過聽說皇城衛從始至終都沒有開城門出去,隻在城樓上放箭,且還是沾了火油的火箭。


    據說因著這箭矢,元和門外的火勢現在都還沒滅呢!這其中還有好多屍體,誠王興許是被燒死了?”


    她揪著頭發分析著。


    “不過這是奴婢猜測的,也許是逃了也未可知!”


    翠果自顧自的說著。


    可是,簡林卻知道,那樣的情況下逃亡幾乎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那麽他去了哪裏呢?


    簡林失魂落魄的想。


    “元和門之變”,一夜之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解決了。


    皇上被靖王救出,雖然身體微恙,但好在還活著,而參與這場政變的廢太子、輔國大將軍皆被俘虜,隻有誠王下落不明。


    有人說,誠王趁亂逃脫,連夜離開京城。


    也有人說,誠王被箭矢射中,死於火海之中,但因容貌受損,無法辨認,才被認為失蹤。


    隻是,無論老百姓們說什麽,朝廷都沒有給與明確肯定的迴答,隻說誠王失蹤,死生不明,並發布了通緝令,全國通緝。


    這場政變來的突然,去的也神速,雖然老百姓們依然人心惶惶,但對於朝廷來說,這件事情已經算是解決了。


    政變後第二日,皇帝便拖著病體上了朝,文武百官惶惶不安的心,在看到皇上的那一刻得以撫平。


    也是從那一日,簡太傅開始忙碌起來,與太師一起主持三書六省的諸多事宜。


    一道道政令從皇宮中傳出,又經由太師和太傅之手下發至三書六省,再分別執行。


    不過十幾日,便將“元和門之變”的後續事宜處理妥當,將朝廷內外參與此次政變的一幹人等下獄的下獄,處死的處死,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


    十五日後,皇帝再次臨朝,朝臣們發現,經過半個月的休養,皇帝的身體不僅沒有好轉,反而有了油盡燈枯之象。


    這一發現,讓本因著順利解決“元和門之變”的後續事宜而有些雀躍的朝臣們又紛紛將心提了起來。


    隻是,他們的擔心並沒有持續多久,皇帝在這一次大朝會上下達詔令,立靖王劉景文為太子,協理朝政,並令三公輔政,左右丞相從旁協助。


    這一詔令下達的當日夜裏,皇帝陷入昏迷,之後沒幾日便駕崩了。


    太子劉景文順利繼承大統,榮登九霄,上位後的第一件事便將誠王貶為庶民,令九州通緝,務必捉拿歸案,且此詔令永久有效。


    到此時,“元和門之變”算是圓滿落幕。


    發起和參與政變的人自然得到了應有的懲罰,而那些在這次政變中起到關鍵作用的人,如懷王,也自然得到了他該有的封賞。


    隻是,無人知道,在太傅府裏,有那麽一個女子,這段時間裏卻受著怎樣的煎熬。


    一開始,簡林是抱有希望的,即便那人犯下了滔天大罪,但若是活著,皇家雖會懲罰,但必不會要他性命。


    可是,隨著時間一日日過去,直到新皇繼位,下達了那樣的詔令,簡林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那人無論生死,在那道詔令下達後,他都已經不可能有出路了,若是死了還好,若是沒死,這道政令足以讓他生不如死。


    想到這些,簡林傷心的同時不免又有些怨,為何好好的皇子不做,偏要做那亂臣賊子,為何選擇做亂臣賊子,還要那般招惹自己?


    隻是,每當夜深人靜時,她還是想念那人。


    畢竟不管他做了什麽,對自己,那人都是真誠的,且為著護她,從未明麵上親近過太傅府,也從沒將他對自己的心思表露與人前。


    由此可見,他對自己的心意是真實、真摯的,是沒有摻雜利益糾葛的。


    隻是,這個時候明白這些,對於簡林來說,顯然並不是一件好事,她更加鬱鬱寡歡了。


    以至於,還不足一月,簡林便瘦脫了像。


    翠果不知自家小姐到底怎麽了?


    成日裏發呆,食欲也一日不如一日,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就連平日裏喜歡聽的書都激不起她半分波瀾。


    “元和門之變”後一月餘,簡林終於病倒了,且病逝兇兇,整整昏睡了三日。


    醒來時,她迷蒙的雙眼還未完全睜開,便聽到翠果一聲驚唿,緊接著便是細細碎碎的腳步聲。


    “水!”


    她聲音軟綿。


    “水,快,小姐要喝水。”


    簡林聽到翠果焦急的聲音,緊接著她被小心扶起,一股清涼從口腔順著喉管流入胃裏,瞬間,她便覺得舒服了許多。


    她緩緩睜開眼睛,入眼卻並不是翠果。


    “林兒?你感覺如何?”


    滿臉疲憊的簡太傅正站她在床邊,眼神擔憂,焦急的開口問道。


    “父,父親!”


    簡林想要坐起身來。


    “躺著吧!”


    太傅上前一步阻止道。


    簡林也不矯情,乖乖靠坐在翠果身上。


    “父親怎的在這裏?”


    簡林問。


    “哎!你都昏睡三天了,我還怎能高枕無憂的坐在書房等著呢?”


    三天?簡林一怔,自己昏睡了三天?她心裏苦笑,看來這一次著實傷了心。


    “讓父親擔憂了,女兒已經無事。”


    她的聲音依然虛弱。


    “無事?你說了可不算,大夫很快便到了,讓大夫把了脈,我才能放心。”


    簡太傅無奈,他的女兒他自己最清楚,看著沉穩老練,但實則內心脆弱,尤其愛鑽牛角尖。


    這一次病倒之前,她便開始鬱鬱寡歡,明顯就是遇到了什麽事情。


    想到這裏,他不禁自責,若是自己能夠早些發現林兒的異常,早些開解她,她是否就不會病這麽一場了。


    大夫說,林兒這是長久的憂思鬱結,導致身體失了抵抗力,才一病不起。


    簡太傅不知道,簡林為什麽會憂思鬱結,但為著自己女兒的身體著想,也該解了她的心結。


    於是,當大夫確認簡林已無大礙並離開後,簡太傅遣走了屋裏一眾丫鬟婆子,隻留下翠果在旁伺候。


    “林兒,你可知你為何病倒?”


    簡太傅語氣平淡,但任誰都能聽出他話中的擔憂。


    “女兒······”


    簡林低垂下眉眼,不知如何開口。


    “是女兒不對,以後斷然不會這樣了。”


    良久,她才抬眸,眼神堅定的開口迴道。


    太傅看著自己女兒倔強的小臉,心裏歎了口氣。


    女兒終究是不願說出來啊!


    “哎!父親知道你已經長大,也有了自己的心事,父親也不強迫你說出心裏的鬱結所在。”


    說到這裏,太傅抬眸嚴肅的看著簡林。


    “但孩子,你既已經長大,便也該曉得,這事上沒什麽檻是過不去的,也沒什麽事是解決不了的,端看你從哪方麵入手,隻要方向對了,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


    更何況你還有家人,還有父親,有兄長。


    父親希望你在遇上難事或者難題,確實無法自行解決,或是想通,一定記得來找父親。


    也許父親沒有母親那般細膩,但父親依然希望能夠替自己兒女解決他們遇到的難題,開解他們想不通的問題。”


    自古文人的形象便是刻板的,簡太傅也不例外。


    但今日,為著自己的女兒,他放下了文人矜持,與她說了這些體己話。


    簡林著實是受寵若驚,但驚過之後,她也是自責的。


    她低垂著眉眼認真聽著,直到簡太傅說完,她才緩緩抬頭。


    “父親,女兒知道了。”


    說完,她臉上露出一個釋然的笑。


    “以後必不會這樣了。”


    她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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