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家因著邱嬤嬤之前的交代,親自跑去了如意館。


    “呦,真的過來了啊!”


    遠遠的邱嬤嬤便看見了王管家,隨即和身邊的幾個嬤嬤調侃了一句。


    “嬤嬤,快,快將甑氏帶上,去褚玉苑,王爺、王爺等著呢!”


    王管家人還沒有過來,聲音已然先傳了過來。


    “知道了,你莫急,我們這就去提人。”


    說著也不等王管家,對身邊的兩個嬤嬤使了個眼神,兩人立馬會意,剛才還有些笑意的臉瞬間板了起來。


    “咚!”


    一聲巨響,兩個嬤嬤同時抬腳,踢開了如意館的大門。


    “啊!”


    門內的侍女被這一聲嚇的驚唿出聲。


    “喊什麽,喊什麽,一個個的,沒點兒規矩。”


    邱嬤嬤罵罵咧咧的從門外走了進來。


    “甑氏呢?”


    她環視一圈,並沒有在院中看見甑氏,於是冷冷的開口問道。


    小丫頭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此刻的害怕讓她們都畏縮的不敢言語。


    “走,進去!”


    邱嬤嬤本就沒指望她們有什麽反應,冷冷的掃視了一圈後,帶著兩個嬤嬤氣勢洶洶的往屋裏走去。


    此時,屋子裏甑氏正呆呆的坐在窗前,她知道,事情敗露了,自己今天恐怕活不成了。


    “你們大膽,這是姨娘的住處·······”


    “讓開!”


    屋外邱嬤嬤一把將攔在門口的喜鵲推開。


    “咚!”


    隨著喜鵲重重落地的聲音響起,甑氏的身體也不自覺的抖動了一下,她是害怕的,可是她不後悔。


    她本來可以嫁給表弟,貧窮但安穩的度過這一生,但八歲那年,父母為了給兄長籌措娶親的彩禮,無情的將她賣進了宮。


    宮裏是個什麽地方?


    哼!


    那是一個吃人都不吐骨頭的地方。


    一開始,她也安安分分、規規矩矩的幹自己的活計,想著隻要活下去,到了年紀就會被放出宮去,到時候,她依然可以嫁給表弟,過平凡的生活。


    可是,她沒有那麽幸運,進宮兩年後的一日,她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就被一群力大無比的嬤嬤帶走。


    她哭喊求饒,想要她們饒過自己,可是,根本沒有人理會她。


    那一日,她被帶到了先太子之母榮貴妃宮裏,沒有人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麽,也沒有人和她說話。


    她被按跪在院子裏,頭也被嬤嬤們緊緊按著。


    那時,她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隻靜靜地等著,仿佛一隻待宰的羔羊。


    “就是她?”


    隻聽著一道雍容華貴的聲音問道。


    “是!”


    “這麽大點兒個小丫頭哪來那麽大力氣呀?”


    “粗鄙丫頭,幹的都是重活,力氣自然大些。”


    “也是!哎,東西都破了,還能怎麽辦,小懲大誡一番也就算了。”


    “是!那依娘娘的意思要怎麽罰?”


    “就罰上二十大板吧,想來她皮糙肉厚,定是撐得住的。”


    話音剛落,她便被一把拽起,沒多久又被按趴在長凳上。


    板子無情的打在了她的身上時,她依然懵懂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可是,真疼啊!


    二十大板,一個成年男人都未必抗的住,更何況當時還隻有十歲的她。


    那天,她是被嬤嬤們拖迴去的,那時,她的意識已然模糊不清了。


    她隻記得嬤嬤們將她扔迴住處,臨走時,好像站在她身邊說了什麽,她著實已經記不真切了。


    但後來,就在她迷迷糊糊就要睡過去時,那將她拖迴來的兩個嬤嬤中的一個又悄悄的折了迴來。


    那嬤嬤將自己扶了起來,給自己灌下一碗水,然後又將自己小心的放迴床板上。


    “哎,也是可憐見的,也不知道撐不撐的過去。”


    她自顧自的歎息著。


    那時,因那一碗清水,她的意識已然迴籠了幾分,也將嬤嬤的話聽了個七七八八。


    “缺德啊!讓這麽小的孩子為她頂罪,也不怕遭報應。”


    她為別人頂罪?為誰?


    那時不甚清晰的腦子裏將嬤嬤的這句話反複咀嚼,最後終於得出一個結論,她這是遭了無妄之災,為旁人頂了罪。


    可是是誰呢,她明明很老實,從不與人交惡,也沒有得罪過人啊!


    “哎!希望你能挺過去吧!”


    嬤嬤最後的話讓她的精神猛的一怔,是啊,自己得挺過去,隻有挺過去才能為自己報仇,才能迴去嫁給表弟。


    因著這個信念,最終,她還是挺過去了。


    她清醒後再次見到那嬤嬤時才知道,她是為浣衣坊的管事嬤嬤頂了罪,隻因她是浣衣坊裏最老實安分的存在。


    當知道這一切時,她是不解的,難道老實安分不對嗎?為什麽要害自己?


    嬤嬤卻告訴她,在這皇宮裏老實安分的人是最容易拿捏的,也是最沒有危害的,當然,在遇到事的時候,也是那個最容易被推出去的人。


    那一夜,她睜著眼睛想了一宿。


    第二天,她便撐著依然疼痛的身體迴到了浣衣坊,但她沒有去找管事嬤嬤為自己討迴公道,她隻是默默做著自己的事情,好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一般,直到在禦花園裏扶起了不小心摔倒的皇後。


    那天傍晚,皇後在禦花園裏消食,本來身邊是帶了人出來的,可也不知怎麽的,身邊的幾個大宮女都被支走了,隻剩下遠遠跟著的幾個內侍。


    皇後本來坐在亭子裏休息,忽的就看到不遠處一處杜鵑正開的好看,不由得就想走近看看,可沒曾想,剛走出亭子,便踩到了一塊光滑的鵝卵石。


    皇後的身形猛的向後仰去,她就是在那個時候,奮不顧身的跑了出去,為即將摔倒的皇後做了人肉墊子。


    就是因為這件事,她被皇後破格調到了身邊,後來又因為她為人老實安分,被賜給當時還是四殿下的懷王做了通房。


    可是,四殿下當時一心向學,從來不碰她,她身份低微,又是在皇宮裏,也不敢做出什麽過分之舉。


    後來,四殿下成年,封了懷王,出宮立府,她也被帶出了宮,做了這懷王府裏唯一的侍妾。


    本想著這下懷王該通男女之事了,自己也將有機會往上爬一爬。


    誰曾想,懷王一直有一個青梅竹馬的白月光,並且對她死心塌地,無論她怎麽努力都無法得到懷王的青眼。


    可是,沒關係,她可以等,等懷王膩了白月光,她不相信哪個男人能夠不偷腥,更何況還是天家子弟。


    後來,尤氏入府,她和自己一樣,被懷王冷落在這後院裏。


    她內心平衡了,雖然兩人身份上有所差距,但因著一樣的遭遇,她們之間卻沒有太多隔閡,常常一起喝茶聊天。


    也許是因為想家,尤氏常常和她說尤夫人的事情。


    尤氏的母親並非一開始就是尤家主母,但她漂亮且有手段,得到了尤宣正的寵愛,後來尤家當家主母病逝,她理所當然的成了繼主母。


    可是,尤家主母怎麽病逝的?


    尤氏沒有說,她卻也猜的七七八八。


    從那時候開始,她知道了深宅大院裏雖然比不得宮裏,但也從來都不是平靜無波的。


    所以,她不後悔,她知道如果不徹底除掉林婉兒,她將永遠也沒有出頭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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