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能說得清溫陽城到底有多少年的曆史,古老的城門斑斑駁駁,城牆的每個磚縫裏,也都透著古老的氣息。


    外城城牆周長約有四十公裏,共有十二座城門,內城城牆周長也有二十公裏,還有八座城門,總人口約有一百多萬。城郭外還分布著十幾個大村落和名寺古刹,每天清晨城門一開,挑著青菜、肉類和柴火的村民就排隊進城,熙熙攘攘的一天開始了。


    城中街道縱橫,將內外城規規矩矩分成百多個城坊,還有清河、弱水河和南河三條大小河流蜿蜒穿城而過,城中因此又多了無數青石橋和木板橋。


    被杜氏按著好好休養了兩個月的林自在,此刻穿著嶄新的衣服,正和陶午走在城南烏黑發亮的青石地麵上,好奇地左右看著街麵上的鱗次櫛比的店鋪和攤位。


    這兩個月,林自在長高了至少兩三公分,足足比陶午高了半個頭,穿著他的衣服,袖口褲腳都顯得有些短。


    陶午和林自在走在一起,很是興奮,一會兒走在林自在左邊,一會兒又從她身前繞過去,走到右邊,嘴上不停地說著話。


    他說溫陽城是個小城,林自在心想,這堪比國朝京城規模的城市算做小城,那這個叫做大梁的國家的麵積和人口定是個驚人的數字了。


    “我爹爹說國都有兩千多萬人呢,城池有咱們溫陽十幾個大!”


    “哦?那你去過都城嗎?那裏有仙師嗎?”林自在這次出來蹓躂,重要目的還是想看看這城中到底有沒有仙師,是不是她的意念就真的不能用了。


    陶午撓撓頭發,有點不好意思,“我,我還沒出過溫陽城呢,不過以後我肯定要去都城看看的!我爹爹去過南陽城,他說南陽有咱們溫陽三四個大,有十幾個修仙家族呢!”


    兩人說著話,就走過一座叫做南七橋的石橋,林自在在橋下買了一份燒鵝腿,一份羊臉肉,陶午搶著要付錢,林自在攔住他,“以後我們還會常常出來逛街的,難道天天要你給我和阿娘買午飯?”


    陶午聽說以後還跟他出來,非常高興,不再搶著付錢,卻很狗腿地接過攤主捆好的兩個油紙包,樂顛顛地跟在林自在後頭,不停地指指點點介紹,“那一片兒有個河灘,我們常下河洗澡,你是女娃不能去,城西有個變戲法兒的,會噴火,改天我帶你去看!”


    林自在點頭,大步朝前走去。


    陶午追上去,“阿蘅,你別說,你走路還真像個小郎君呢!”


    林自在瞥他一眼,怎麽就像男的了,挺胸收腹雙肩平,很正常的啊。


    再看一眼身邊經過的女子,雖很少有穿著綾羅綢緞的,但荊釵布衣之下,也是步伐嫋娜,巧笑倩兮,林自在趕緊移開視線,這個不行,實在做不來!


    陶午知道自己大概是說錯話了,連忙找補,“阿蘅,你愛怎麽走就怎麽走,怎麽走都好看!”


    林自在眯著眼睛看陶午,“阿午,我聽說你阿爹阿娘帶你迴娘家,其實是給你相看去了?”


    陶午頓時臉色漲紅,“誰說的!就是我娘兩年沒迴我外祖家了,我跟著去看看!誰要跟她們相看!”


    林自在還要再問,陶午一揚手,“阿蘅!那邊有賣櫻桃煎的!”說完拉著林自在的袖子就跑過去,買了一份櫻桃煎,放到攤位一旁的小桌上,把勺子遞到林自在手裏,“你快吃!”


    “你不吃嗎,怎麽就買一份?”


    “我不愛吃。太酸。”陶午吸了一下口水說。


    30文一小碗的櫻桃煎,也不過是20粒左右的櫻桃,櫻桃很紅,泛著甜蜜的香氣,林自在在濱城吃過不下二十個品種的櫻桃,但沒吃過這麽小的,她舀起一個櫻桃,想,櫻桃小口,這嘴得多小啊!


    櫻桃雖小,又在陶鍋裏煎出了汁水,糊了一層蜜汁,看著沒有新鮮櫻桃水靈,但吃起來又不同與果脯那種醃漬已久的齁甜,微甜可口。


    林自在讚了一聲好吃,又跟攤主多要了一個木碗、一柄木勺,準備撥給陶午,“一起吃吧,我吃不了。”


    陶午攔她,“你多吃,實在吃不了我再吃。”


    林自在笑了,記憶裏這個陶午還真是但凡有點什麽好吃的,都會巴巴地送過來給趙蘅,陶母羅氏很是不喜,慢慢的,街坊中就有趙蘅貪吃的名聲傳出。


    她還是撥了一半的櫻桃給陶午,“我吃不了這麽多,咱們一人一半。”


    陶午美滋滋地吃了一個櫻桃,連連讚歎,見林自在吃光了,又把自己才吃了兩個的那份推過去,“你吃,我不愛吃甜的。”


    林自在覺得這個淘氣的小子真的很有意思,都想伸手揉揉他的發頂。“我不吃,等下迴去要吃燒鵝腿呢。”


    “哦,那還是我吃了吧。”陶午幾勺子就把櫻桃吃淨,一抹嘴,“走吧,咱們迴家!”


    自從林自在身子稍稍見好,杜氏就新租賃了一個房子,搬了家。


    她嫌棄原來的房子死過人,太晦氣,手上沒錢,也硬是當了兩件首飾,繳了三個月房租,搬到隔了一條街的甜水巷裏。


    她們搬家,陶午最高興了,因為這處房子離他家更近了,就在一條巷子裏,隔著二三十丈的距離。


    可羅氏就不開心了,如果不攔著,她那好大兒能把她從娘家帶迴來的兩隻母雞都送到趙蘅跟前去,這不,聽說趙蘅吃完了那半隻雞,就逮住正下蛋的母雞,一刀將雞頭剁了,她氣得頭頂冒煙,大喊一聲,“阿午!”


    阿午一撒手,無頭母雞在院子裏又跑了一圈,弄得四處都是血,羅氏氣得抓起洗衣棒槌就要打陶午,陶午也不躲,笑嘻嘻就站那兒等著,他的兩個姐姐撲過去攔住羅氏,沒一會兒功夫,灶上的水已經燒開,二姐陶梅已經準備給母雞拔毛了。


    八歲的弟弟陶文乖乖坐在房簷下搖頭晃腦地讀書,對家裏的雞飛狗跳恍若未聞。


    陶家大的兩個是女兒,小的兩個是兒子,陶午雖是老三,但也算是長子,他以後是要繼承陶都頭事業,繼續做衙役的,所以夫妻倆很重視長子,讓他讀私塾,學六藝,可惜他根本不是讀書的料,除了身體好愛打架,滿腦子就都是那個杜寡婦的女兒趙蘅了。


    陶午把林自在送到家門口,自己也迴了家,羅氏一見他就生氣,大女兒陶蘭剛給他做的一身新衣服,一轉身的工夫,人家就屁顛屁顛拿給那個趙蘅穿了,說什麽她要女扮男裝去逛街!


    她本就討厭杜氏,那姓趙的行商死在了外頭,陶都頭看在從前的幾分交情上,常常對那娘倆照應一二,卻惹來街坊鄰居的閑話,說什麽陶都頭日子好過了,準備納妾了。


    她留心觀察過幾次,杜氏似乎還真沒那個意思,倒是她相公有點嘚嘚瑟瑟的,這更讓她生氣了。現在,杜氏的女兒眼見長大了,她那不爭氣的心尖命根子,天天的往趙家跑,吃的喝的都往那邊搬,這怎能不讓她生氣!


    “衣服呢!”羅氏沒好氣地問。


    “哦,阿蘅說要照著那樣子做一身,做完了就還給我。”


    “阿蘅阿蘅,張口閉口阿蘅阿蘅,我辛辛苦苦生了你,是給趙蘅生的嗎?”羅氏更加生氣。


    陶都頭下衙迴來,正好聽到這一句,也不說話,進屋換下公服,接過女兒遞上的茶湯,美美地喝了一口。


    見妻子還在嘮叨不停,忍不住說:“你從前嫌棄阿蘅身子弱,現在她得了仙師的仙丹,身子已經早已好起來了,你還挑剔什麽?”


    “她就是壯得像頭牛,我也不要她做我陶家的長媳!”


    “不可理喻。”陶都頭別過頭去,正好看到家門口站著的俏生生的小姑娘,“哎呀阿蘅,別站在門口,快進來進來!”


    陶午一聽立刻竄到門口,“阿蘅你來了!”


    林自在笑笑,羅氏說的話她都聽見了,她把手裏的竹籃往前遞了遞,“陶都頭,陶嬸嬸,我阿娘說十分感激你們送的母雞,我喝了身體好得很快,她前日去城東大戶做席麵,人家給了一大塊板油,我阿娘精心煉了兩罐子豬油膏,她說你們家人口多,每日都要做飯,就讓我給送來了。”


    陶午皺眉說:“嗐!你自己留著煮湯拌飯吃!”


    身後羅氏已經走過來,接過竹籃,“那就謝謝你阿娘!阿蘭!還不快點把罐子騰出來!”


    “不用,罐子不值什麽,隻把籃子給我就行。”


    林自在接過竹籃,對陶都頭和羅氏微微點頭,就迴了家。


    身後陶家又在爭論著什麽,她不想聽,迴去也沒和杜氏說。這兩個月,她看出來,這幾年杜氏母女在這百萬人口的城市生存,著實不易,城南居住的都是平民,但就這樣的窄小院落,每月租金還要八兩銀子呢,加上柴火、吃水、吃食等,每月費用都在十二兩銀子以上。


    青杏空間裏還有成噸的黃金白銀,林自在卻沒個正當理由拿出來,隻能每天眼看著杜氏去辛苦賺些小錢。


    她跟杜氏說:“阿娘你平時多做些熟食吧,我拿去街邊售賣,或者送到酒樓裏代賣。”


    杜氏聽了笑,“我阿蘅知道心疼阿娘了?你放心,阿娘沒動你的嫁妝錢,以後一定給你找個好人家,風風光光地嫁出去!”


    林自在剛想說不嫁人,就聽有人叩動門環,她剛想動意念查看,想到以前的教訓,又收迴了,小心地在門縫裏往外看,隻見一個身材高大,身姿瀟灑的男人,正背手站在門口。


    “誰呀!”她在門縫裏問。


    “是我。”聲音沉穩有磁性。


    “你是誰?”


    下一秒,林自在就被杜氏猛地扒拉開,大門唿啦一下被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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