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閑時,總有生產隊員偷偷打牌耍錢,有的連秋後分的糧食和現錢都輸了大半,惹得家裏媳婦老娘都哭鬧起來。


    張誌勇就開始帶著他的幾個忠心助手四處檢查,抓到賭博的,他警告說:“給你一次改過機會,下迴抓到就剁手指頭!”


    那賭徒覺得張誌勇隻是放狠話而已,也沒當迴事兒,換了一家繼續賭。


    張誌勇聞訊拎著菜刀就上門抓賭,一抓一個準,二話不說,真就將那人右手食指第一節剁了去,鮮血呲了一牆,嚇得所有人噤若寒蟬。


    雙峰生產隊再無人聚眾賭博的事,連老太太都不敢擺牌了。


    曆來軟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那個被剁手指的,平時也是個混不吝的,但對張誌勇,卻敢背地裏罵一罵,咒他進巴籬子,生兒子沒屁眼,還說要燒了他家的柴火垛,堵他家煙囪,但,一直也沒敢付諸行動。


    抓賭很成功,但張誌勇計劃的每周讀報學習,卻無法實現了,因為生產隊根本沒有那麽大的屋子,總不能死冷寒天的讓大家站在場院裏聽人讀報紙吧。


    隻能下命令要生產隊員按時聽隊裏的新聞廣播,讓黃家明組織知青自行讀報學習,並做每周一次的思想匯報。


    張春梅忍不住抱怨,“一共就掙那麽幾個錢,還不夠買稿紙和鋼筆水的!”


    陳招娣更沮喪說:“我賠了你們被褥,自己又做了被褥,還做了個厚棉褲,什麽錢也不剩了,過年放假都沒錢買火車票。”


    莊一諾跟以前一樣不愛說話,靠著木箱坐在北炕上,呆呆看著炕席上的花紋。


    抱怨歸抱怨,大家都準時交了思想匯報給黃家明,由他統一交給張誌勇。


    黃家明看到林自在的字,頗為驚奇,“咦,你這字!”


    “怎麽?”


    黃家明撓著頭發,“怎麽說呢,你們女的寫字大多娟秀細長,筆畫清晰,你的呢,每個筆畫似乎全都各有主張,筆勢走向出人意表,又似連非連,似散非散,每個字到你筆下,仿佛連筆畫都變少了,但看著又很飽滿四稱,怎麽迴事呢?”


    “哈哈,我就當你是表揚了。”


    “不不,是佩服!”黃家明思索著,“你這一筆字,就好像散文。”


    “怎麽說?”


    “形散而神不散啊!”


    “哈哈哈哈!過譽過譽了黃哥,我受之有愧。”嘴上這麽說,心裏還是很高興。


    ***


    張誌勇上任後的第二把火,是從別的公社請來打井隊,給生產隊打了兩口新井。


    說實話,近半年來,生產隊吃水實在是太不方便了,住在最北麵的人家最甚,從最北到最南,挑一挑水往往就要一個小時。有的人家幹脆用板車拉著五六個水桶,直接去江邊去拉江水喝,雖然有點腥,但也比犯膈應的井水強。


    現在老井邊的木台都拆除了,轆轤拉走用到新井上了,井口也填死了。新井的位置,一個在老井以南,靠近大路約五十米的地方,一個在老井東北邊,住戶最為集中的地方。


    這一下,整個生產隊都在說張誌勇的好,樂得他老娘天天合不攏嘴。


    知青院挑水更是近了太多,張春梅連著三天,都誇張誌勇真是為百姓做實事的好生產隊長。


    這天,林自在又收到一封信,她才想起,自己忘了給小北和顧麗影迴信。


    這封信字跡陌生,落款是一組部隊番號,蓋著三角戳,她猜不到是誰,直到拆信,讀了兩行,才猛然想起,原主的父親行三,上有兩個哥哥,下有兩個弟弟。這封信就是他最小的弟弟孟慶嚴寫來的,他曾在嘉陽六團做主官,調到哈市不過兩年而已。


    信中,這個五叔鼓勵她要發揚艱苦奮鬥的精神,不怕吃苦,不畏艱難,並說人生中任何一段經曆,都是巨大的財富,不要虛度時光,要嚐試學一門技藝,還說,農活兒雖辛苦,卻也能好好打熬一副好身體。


    五叔的字鐵畫銀鉤,力透紙背,看出是個性格堅毅,有些獨斷的人,他說已經給縣六團打過電話,囑咐那邊的人對她照拂一二,讓她有事就打他留下的電話,找一個叫張保國的人。


    末尾又囑咐她要學會處理與父母的關係,不能一直任性,還邀請他到哈市去過春節。


    林自在看完信,把信紙折好塞入信封。原主印象中,關於這個五叔的記憶並不多,隻記得他早年就去當兵了,結婚很晚,嶽父家好像是省軍區的領導。


    她鋪開信紙,拿出三個信封,坐在小炕桌邊,開始迴信。


    給五叔的信,才寫到一半,就聽見偏廈門一響,一個好聽的女聲喊:“孟繁西你在嗎?”


    她一愣,連忙應聲,“我在,快請進!”然後穿鞋下地,顧麗影已經出現門口,她笑顏如花,晃花了一眾女知青的眼,劉文靜雙眼冒著星星,重又變成花癡,“顧姐......”


    “方便嗎?我還帶了兩個男的呢!”顧麗影一指外麵,林自在從窗戶看出去,院子裏站著兩個男人,一個是顧麗影的丈夫江福海,另一個比他高一些,年齡20出頭,五官與他有著幾分相似。


    林自在轉迴頭看宿舍幾人,她們宿舍的確極少招待男客人,就連熟悉的男知青們也從來不隨便進來。


    她剛要說帶他們去男知青那邊坐一坐,劉文靜就嗬嗬笑著說:“是姐夫吧,沒關係啊,外麵那麽冷,快進來坐啊別感冒了!”


    顧麗影看看林自在的表情,笑道:“我們三個是坐糧食局方便車來的,下午還要跟車迴去。小西你怎麽不給我迴信啊,我都惦記死你了,隻能自己過來看你!不方便就讓他們去隔壁,咱們聊咱們的!”


    莊一諾忽然下地穿鞋,開口說,“沒啥不方便的,這裏算是顧姐的娘家了,快請兩位進來吧!”


    林自在隻好笑著到偏廈門口,喊江福海,“顧姐夫,怎麽不直接進屋,快請進請進!”


    江福海兩人笑嗬嗬說聲打擾了,進了門。


    小屋裏,顧麗影三人坐在南炕沿上,小炕桌上放著莊一諾、陳招娣和劉文靜貢獻的搪瓷缸,缸子裏是白糖水。


    林自在五人則坐在北炕沿上,氣氛有些尷尬。


    顧麗影介紹兩個男士,“這位是我的愛人,江福海。那位我的小叔子,江福洋,今年22歲,高中畢業留城了,現在在縣糧食局上班。”


    林自在隱隱覺得她的介紹有些過於詳細,就瞧見顧麗影不動聲色打量她們幾人後,又去觀察小叔子的表情。


    林自在頓時了然,她一拍腿,“我還有好吃的呢,忘了拿出來!”說完就去偏廈廚房,磨磨蹭蹭翻出一小筐炒好的瓜子,又拿爐鉤子捅捅北炕灶坑,填了兩塊柴,重新燒上一壺水,最後才端著瓜子,慢慢進了小屋。


    一進去,就見莊一諾臉色酡紅,貝齒輕咬下唇,罕見地露出一抹笑容,顧麗影有些氣惱地接過瓜子筐,嗔怪地白了林自在一眼。


    嘖嘖。美人就是美人,翻白眼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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