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自在自然不會去王老太家吃飯,還寬容地對她說:“吃什麽飯啊,不過就是舉手之勞。”


    王老太疑惑地舉起自己的手,“舉手?之勞?”


    林自在哭笑不得,“舉手之勞,意思是我幫大寶子止住鼻血,就是順手的事兒。”


    剛才還一臉惡相、口吐芬芳的王老太,這會兒倒是極為真誠地請她到家裏吃飯,見她始終不應,就對看場院的老太太說:“李秀英你勸勸她啊!”


    李老太太嗬嗬地笑,“王四娘今年83歲了,她可是咱生產隊輩分最大的,她冤枉了你,總不能給小輩兒賠不是吧,就想讓你去她家吃個飯。”


    “真的不用!我自己帶了飯,中午還要看場院呢!”林自在態度堅決。


    王老太見此又讓張誌勇去她家吃飯,張誌勇也連忙推辭,請她趕緊迴家歇著,王老太這才牽著重孫慢慢迴家了。


    林自在還真沒怪她罵人,這種心情她能理解。當年,忘了因為啥,孫子罵了重孫一句,小小的孩子嘴巴一癟,她心裏立刻難受得不行,掄起拐棍就把孫子給揍了。


    張誌勇咳嗽兩聲,“小孟啊,你這城裏人還是很助人為樂的!”


    “應該的,既然戶口都遷過來了,我就下定決心紮根農村,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張隊長可別再喊我城裏人了,我就是咱們雙豐生產隊的光榮一員!”


    張誌勇點點頭,“行,一會兒牛車拉豆子迴來,你盯著點兒幫著卸車,也別讓小孩兒偷黃豆。”


    林自在痛快答應,“是!保證完成任務!”


    張誌勇又看看女知青稚嫩單純的樣子,搖搖頭,又點點頭,走了。


    中午,李老太太說迴家做飯,又把場院交給林自在一個人。


    她趁著沒人,悄悄吃了兩個包子。


    包子還是邱鹿鳴包的,也不知道是這身體太虧營養了,還是想念老朋友,硬是把包子吃出了滿漢全席的幸福感來,熱淚盈眶。


    邱鹿鳴一輩子都平平安安的,比上輩子的林自在還長壽呢。這丫頭表麵憨直,實則心中有數。她膽大心細,嗅覺靈敏,總是能直覺覺察一個人的秉性,放心靠近,或者提前遠離。就好比她知道林自在不會害她,知道周家兄弟品行良好。


    所以,即便是那個年代,他們家也都安穩度過,她的孩子們都是逍遙派,從不參與爭鬥,為了避免老大下鄉,她還提前退休讓大兒子接了班,這點不得不承認,有些東西能隨著時代環境而改變,有些紮根靈魂的觀念,卻是重生一百次也不會改變的。就如邱鹿鳴骨子裏對長子的倚重。


    ***


    下午三點多鍾,一輛解放車停在通往場院的路口,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從駕駛樓裏跳下,竟是直奔著林自在而來。


    “同誌,你是咱隊上知青吧?”


    “我是。”


    “太好了,我是縣裏供銷社運輸隊的,我姓李。”


    “啊,你好李同誌!有什麽事兒嗎?”


    “是這樣。”李同誌迴頭指了指車上,“這個女同誌是今年的新知青,從上海來,在哈爾濱誤了車,就沒趕上公社接知青的汽車,昨天才趕到縣裏,縣裏知青辦也不能為這一個人專程出車,就讓她搭我車來了。”


    解放車駕駛樓裏,坐著一個長相文靜的女孩,正呆呆地看向北麵遠遠的雙峰山,不知在想什麽。


    “哦,進不去知青點兒宿舍了對嗎?”林自在恍然,隨後又抱歉地說:“可我也剛來兩天,來了就趕上秋收,連鑰匙都還沒配,同誌,你得去西邊大地,找趙初蕊她們了。”


    “這麽迴事兒啊。”李同誌想了一下,為難地說:“我這邊還要去供銷社送貨,人家都等著我呢,卸貨後我還得趕迴縣裏,沿路還有幾個搭車的等著呢。你們這大地,我拉著貨也進不去,同誌你看這樣行不,讓她跟你在這兒看場院吧,等知青都下工了,你們一起迴去。我也算完成知青辦的托付了。”


    林自在自然沒什麽意見。


    那女孩不聲不響下了車,看著李同誌把她的行李都卸在了場院旁邊,直到李同誌上了車,她才輕聲說了一句:“謝謝。”


    李同誌把解放車調了頭,按了一下喇叭,就開走了。


    那女孩就一直站在路口的行李旁邊,並不過來和林自在說話。


    郭大爺趕著拉滿豆秸的牛車過來了,老頭也挺不容易,一天不停歇地至少跑六七個來迴。林自在拿著叉子走過去,和他一起卸車。郭大爺笑她還沒有叉子沉呢,讓她在一邊歇著就行。


    李秀英也過來了,接過林自在的叉子,好像故意顯擺一樣,一叉子挑起一大堆豆秸,反手向後一揚,接著又叉,又揚,剩下不多還上了牛車,幾叉子下去,完活!


    她又和郭大爺閑聊了幾句,“聽說大勇張羅著把知青分一半給二小隊呢,說他們拖後腿。”說玩斜了林自在一眼。


    “咱不管那些個事兒。”郭大爺嗬嗬笑著,吆喝著剛飲完水的老牛繼續出發。


    林自在瞥了一眼路口的上海知青,對郭大爺說:“大爺,你這趟迴去,如果比知青迴來的早,就把趙初蕊的宿舍鑰匙給捎迴來。那是新來的知青。”


    “哦,我說呢,路口這麽一堆行李。今年沈隊長咋這麽好說話,接收這麽老多知青?”


    李老太太上前一步,接口,“這你都不知道?公社主任換屆了,咱們隊長也要換,沈隊長的大兒子去當兵了,小兒子還在上高中,連個接班兒的都沒有,誰知道是誰當大隊長啊!”


    “哦,我說呢!”郭大爺點著一袋煙,吧嗒兩口,趕著牛車又走了。


    這個距離,那女孩一定將他們的話,都聽了個清楚,但她依然站在路口不動,就連郭大爺趕車過去,她也沒有動一下。


    林自在沒和她說話,拿著叉子慢慢翻著豆秸,灰塵四起,她嗆得直咳嗽,李老太太取笑她,“你看你細胳膊細腿的,連個豬食盆子都端不動,擱俺們農村是說不上人家的。”


    林自在放下叉子,“那就不說。”


    “不說哪行?哪有女人不說婆家的?”李老太太極不讚同,想起什麽又笑,“小孟知青,你學著點兒,前頭來的知青長得賊好看,來了半年多,人就找了個縣裏的婆家,當了個輕手利腳的護士,聽說就是給人家打打針,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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