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三層食盒,正好是六份飯食,一人一份。


    林自在端著自己那份放到茶幾上,那邊刀家三代五個女子,自進入地下室都不吵不鬧,十分平靜,想來已經關了些時日,過了最激動最憤怒的那段時間,隻不知為什麽今天換到這裏。


    她們很正式地坐在餐桌邊吃飯,刀玉蘭的生母沒有資格坐,就站在刀老太太身後伺候,林自在想笑,其實每人不過是一樣的一碗飯兩碗菜,根本沒什麽要伺候的。吃到一半,林自在才聽刀老太太說:“行了,別在這兒杵著了,吃飯去吧!”


    這是在說刀母。


    刀老太太最初是邀請林自坐過去一起用餐的,林自在拒絕了,她也沒再三邀請。


    林自在背對她們坐在沙發上,隱蔽地把飯菜倒到空間的土堆上,拿出平時準備的食物,匆匆吃完了事。


    忽然聽到刀老夫人抱怨雞肉都是骨頭,還沒燉爛,然後又詛咒段盛德不得好死,下十八層地獄,生的孩子也沒屁眼。


    林自在聽了咋舌,剛才還說讓少帥放了她呢。


    她看看自己的空碗,連忙又從土堆裏找出幾塊雞肉,移到碗裏,免得讓她們疑心自己連雞骨頭都吃了,看看雞肉上麵沾著土,又把最後一點可樂倒到碗裏。


    刀家女眷都是放心吃喝,並無顧忌,飯後,刀老太太喝了點茶,就叫刀母收拾。


    刀家現在四個主子,隻有刀母是半個主子,隻能她當丫環收拾,她把碗筷都裝到食盒裏,吃力地提向門口,就聽老太太說:“金氏,你放下!肚子裏有孩子,你少碰那些東西,更得謹記你的身份!”


    林自在迴頭,看到刀齊風的妻子坐迴餐桌邊,還訕訕地看了她一眼。另一邊刀玉蘭猶豫了一下,也坐了迴去。


    刀夫人嗤的一聲,笑了,“玉蘭,你祖母說的是你嫂子,並不包括你,你就大喇喇坐著,讓你生母伺候你?上了十幾年的學,都學到腿肚子裏去了麽?”


    刀玉蘭在刀夫人跟前,一貫不敢出大氣,現在也老實地低頭。


    “你那個丫頭呢?”


    林自在也奇怪跟著刀玉蘭一起押送自己的那個丫環怎麽沒進來,那丫頭手勁可真大。


    刀玉蘭摸摸自己的耳垂,“我,我去接陳靜怡的時候,就跟段盛德說了,事情辦成,就放迎秋迴家。”


    “哈!”刀夫人大笑一聲,“你能提條件,為何不讓他放了你祖母,卻放個丫頭迴去?”


    這話明顯就是挑撥離間,但刀老太太還是有些不滿地看向了刀玉蘭。


    刀玉蘭急得臉紅,“我提了他也不可能放祖母!”


    “那你想過迎秋現在怎樣了麽?”刀夫人眯起眼睛看刀玉蘭,像看個傻子,“你覺得她拿著你給的一副耳環,真能迴家嗎?她留下來最多是幹點伺候人的活兒,但你放她走了,嗬,恐怕這會兒屍體已經涼透了。”


    刀玉蘭騰地站起來,椅子發出巨大聲音,憋了半天,她才沒底氣地發出聲音,“怎麽會?她又不是我們家人,我哥又不在乎她!”


    “嗬!”刀夫人氣笑了,對刀老太太說:“老夫人,這種沒腦子的妾,能生出什麽好孩子!”


    “啪!”刀老太太一拍桌子,“你男人就是妾生的,再不好你也嫁了他幾十年!”


    刀夫人滿不在乎,“我沒法子,我父親讓我嫁,我隻能嫁。”


    “呸,妾生的怎麽了?你倒是生了仨,可惜一個都沒留下!沒福氣的東西!”


    “是!我生的都死了!可你生的,也讓人一槍爆了頭!”刀夫人的逆鱗大概就是三個兒子,是啊,任哪一個母親失去三個兒子,都是心底永遠不能愈合的傷疤,刀老太太一把撕開,她當然條件反射地反擊。


    刀老太太嗷的一聲暴起,一爪子撓到刀夫人臉上,“我兒子就是讓你詛咒死了的!我掐死你個賤婢!”


    說著騎到刀夫人身上,掄起手臂就是幾個大耳刮子。


    林自在看得瞠目,這戰鬥力!杠杠的!老太太年輕時,還不知道多厲害呢!


    刀夫人養尊處優,掀了幾次,都沒能將胖老太太掀翻下去,氣得喊:“都是死人哪!”


    可惜,站著的三個女人,同時後退了一步。


    還是門外哨兵聽到動靜,進來拉開刀老太太,才解救了刀夫人。


    刀夫人伏在地上咳嗽,刀玉蘭忽然來了精神,“母親,你也不必嘲笑我,父親已經不在了,我哥以後就是一家之主,你以後要看清現實,可不要再胡言亂語!”


    “哈哈,一家之主!”刀夫人聲音嘶啞地低聲重複了一句, 收起笑容,不再說話。


    刀母用帕子蘸了蘸眼睛的淚珠,又去提那個食盒,哨兵提進來兩個都輕輕鬆鬆,但她個頭隻有一米五,細細的手腕還沒食盒提梁寬,似乎隨時都能折斷,林自在走過去,接過食盒,幫她提到門口,又走迴茶幾,把自己的碗筷再次送到食盒裏。她看了看刀母,希望她能看明白,——拿不動可以分開拿啊!


    但刀母不看她,依然低頭走迴去,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樣,提起另外一個食盒,趔趔趄趄用小腳費力走過來。


    刀母年近四十,眼睛有細微一些皺紋,但依然削肩瘦腰,弱柳扶風,她始終半梗著脖子,保持著那一低頭的溫柔,眼皮也不怎麽抬起,一隻右手也始終捏著一條淺粉色帕子,在胸前預備著,隨時擦拭一下眼角或者鼻子,或者嘴巴。


    刀夫人卻是一直坐姿端正,雙肩平直,永遠目視前方,絕不輕易與人對視。


    ——當然,她此刻已失去端莊,還伏在地上。


    林自在沒再幫刀母,也沒去扶刀夫人,直接走迴沙發上坐下。


    林自在看通風口那裏暗了下去,有些著急,她不迴家,邱鹿鳴一定會去找她,就不知道那個男生是否把她的話帶給陳先生了。


    關了六個人,整間地下室卻隻有兩張床,且一看就是臨時放置的。刀老太太和刀夫人早就各占一個,別人是不用肖想了。


    這間地下室應該是權貴們躲警報時的娛樂之所,中間地帶甚至可以跳交際舞,牆壁上的酒櫃裏,還有幾瓶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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