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自在和邱鹿鳴就不行了,兩人幹瞪眼睛不知怎麽下樹,昨晚上樹還是田佩芝拉她們上去的呢。好在田佩芝總算有點良心,尋了根棍子一路敲敲打打,又迴到樹下,指點她們如何下樹,狼狽至極的倆人好歹是下來了,但小腿和手臂都刮了幾道血凜子,林自在落地時更是一屁股坐到地上。


    等她們快到蒙自時,已是下午時分,準備的幹糧也所剩不多。


    邱鹿鳴怪田佩芝太能吃,“你怎麽胃口那麽大,活該會便秘!”


    “你!”田佩芝現在一聽便秘兩字就氣不打一處來,“你怎麽不說我一路背著褡褳呢!”


    “我說你吃的多,又沒說你偷吃!”


    林自在不想聽她們吵,尋著水聲,找到一處小溪,那溪水是從山上流下的,冰涼刺骨,她草草洗了把臉,又脫了鞋子,拍掉上麵的塵土,鞋底已經磨漏,她墊了把草進去,重新穿好鞋。又悄悄從青杏空間把手機拿出來,打開相機,看了看臉。嗯,圓圓的臉,圓圓的眼,嘴唇有點厚,眉毛有點粗,說不上多好看,但也絕對不醜,她挑挑眉毛,飛快自拍了兩張,放迴手機。臨了眼饞地看了兩眼空間裏的自熱米飯,咽口唾沫,狠心收迴了意念。


    三人進了城門,問路的事情就交給了邱鹿鳴。


    她自小離開父母住在寄宿學校,獨立性很強,別看林自在實際年齡比人家大六歲,可論起出門在外的經驗,她根本無法相比。


    邱鹿鳴在一條巷子裏,扒著門縫挨家看,最後尋了一家站定,對她倆招招手,就推開門,笑著站在門口,跟坐在院子裏的老太太討水喝,老太太聽不懂她的話,她就兩手做碗狀送到嘴巴,還惟妙惟肖地一仰頭。老太太看明白了,熱情地請她們進門,轉身就去屋子裏倒水。


    林自在不太會分辨這個年代老人的年齡,老太太看上去十分瘦削,滿臉褶皺,皮膚黧黑,說她五十、六十、七十或者八十歲好像都行,她盯著老太太看的工夫,人家已經笑著端出三個飯碗來,一字排開,並給她們倒了三碗溫水。


    田佩芝端起碗道聲謝就咕咚咕咚喝了,林自在可不敢輕易喝,裝作端著水碗在院子裏參觀,悄悄將水倒入青杏空間。


    邱鹿鳴喝了水,又跟老太太詢問馬幫的事情,可惜,依然是雞同鴨講,她倆誰也聽不懂對方說的是什麽。


    正遺憾間,一個十七八歲相貌端正的青年從院門進來,他先喊了一聲阿奶,隨即發現院子裏還有三個女學生打扮的姑娘,立刻就紅了臉,手足無措。


    老太太一見孫子,立刻笑得更開心了,口口聲聲喚著皚罕,林自在猜測那是他的名字。老太太拉著皚罕的手,口中說了一長串的話,對著林自在三人時,臉上還露出甚是滿足得意的樣子,顯然是以他為傲。


    皚罕在城中讀過幾年書,與她們搭話,說自己的名字發音是皚罕,寫出來卻應該是岩罕,田佩芝笑嘻嘻說:“那我該怎麽叫你啊?”


    岩罕臉又紅了,低聲說:“怎麽叫都可以。”


    得知她們是大學生,又打算尋個馬幫同去春城,岩罕臉上立刻露出欽佩和豔羨的神色,還自告奮勇說帶她們去東邊集市。


    臨出門,老太太卻想起什麽似的的一拍腦袋,迴身到屋子裏拿出針線,伸手招唿她們過來,原來她要幫她們補上衣裙的破口。


    老太太眼力不佳,但針腳還是很細密勻稱,連絲襪的破口也給連了幾針,林自在撫平裙子,連連道謝,田佩芝在一邊不無遺憾地說:“唉,穿著縫沒人疼啊!”


    邱鹿鳴笑,“沒人疼總比露肉好吧,你沒看剛才那人臉都紅了?”


    田佩芝看一眼躲到大門外的岩罕的背影,也笑了。


    三人衣裙都髒破了,但這旗袍在小城還是很惹眼,一路都有人不住地盯著她們,還有人喊著岩罕的名字大聲問著什麽,他好脾氣地一一作答。


    好在三人都是習慣了被人矚目的,大大方方毫不扭捏地跟著青年,穿過半個城,到了集市。


    天色漸晚,集市漸漸散了,岩罕仍然很是盡責地替她們一連詢問了兩個馬隊,卻均被人以帶女人出行不吉為由拒絕了。


    岩罕搓著雙手,臉又紅了,仿佛是他做錯了事一般,期期艾艾跟她們說了情況。


    其實不用他說,林自在憑著表情也猜出馬幫那些人的意思。


    “沒關係。”林自在不在意地說。


    要她跟著全是陌生男子的一隊人出行,她還嫌心裏也不踏實呢。


    一聲火車汽笛聲響起,林自在猛地迴頭,恍然一拍額頭,疼得齜牙咧嘴。


    顧不得傷口是否流血,她急切地請岩罕帶她們去火車站。


    田佩芝興奮又挖苦地哼了一聲,“大小姐,您終於想通了,肯把寶貝拿出來換車票了?”


    林自在莫名覺得她說話的調調像極了林秀娥,心中升起反感,扭頭板臉說,“田佩芝,你敢再多說一個字,我發誓,絕不幫你買票!”


    田佩芝一瞪眼睛,張開的嘴卻在看到林自在豎起的食指時,立刻閉上了。


    邱鹿鳴嗬嗬地笑,“岩罕,讓你見笑,剛才請你阿奶給她的嘴縫上就好了。”


    岩罕訥訥地不知如何接話,隻尷尬地指引著方向,帶她們去火車站。


    走出集市,路過一間客棧時,走在最後的田佩芝忽然大叫一聲。


    林自在扶額,又咋了?這人總是一驚一乍的!迴頭一看,就見她正指著一個四十多歲的小個子男人說:“哎呀,就是你!是你撿了我們靜怡的箱子,快還給我們!”


    林自在掩麵歎息。


    邱鹿鳴一跺腳迴去拉田佩芝,林自在看清那男子的打扮,認出是那個吹口哨的馬幫男子,那人饒有興趣地看著田佩芝,“我並沒見過什麽箱子。哦,你是那位穿裙子爬樹特別快的小姐吧,看你們都是學生打扮——”說到這裏轉頭看向身邊一個白衣男子,忍俊不禁說:“所以,你其實是想和段公子搭訕的對吧?”


    說完就哈哈大笑,他身邊被稱為段公子的男子也仰頭笑了幾聲,這熟悉的笑聲,讓林自在循聲看去,隻見客棧門口小個子男人身邊,大馬金刀抱臂站著一個高個子年輕男人,身上的白襯衫和馬褲,與周圍一眾粗布褂子格格不入,待看清他帶著戲謔和嘲弄的表情時,林自在臉色大變,下意識倒退了一步。


    她轉身就走,接著就跑起來,邱鹿鳴喊了她一聲,幾步追了上來,拉住她,“怎麽了靜怡?”


    林自在胡亂地搖頭,“不可能不可能!”她看著邱鹿鳴的眼睛,抓著她的手臂,“不可能!”


    “啥不可能啊?”


    林自在鬆開邱鹿鳴,兀自搖頭,“不可能的!”


    她迴頭又看了一眼那人,他的麵孔與她的初戀一模一樣,連那昂著下巴略歪著頭看人的樣子都一模一樣,他看林自在看過來,忽然哂笑一下,對田佩芝說了句什麽,轉身進了客棧。


    田佩芝跺腳跑過來,“可惡!他們居然不承認!”


    邱鹿鳴嗬一聲,“就沒你這麽說話的!你有什麽證據說是人家撿到了,就像我沒有證據說是你藏起了箱子一樣。”


    田佩芝大怒,“邱鹿鳴你欺人太甚!你在侮辱我的人格!我跟你絕交!”


    “請便!”


    林自在心神大亂,顧不得爭吵不休的兩人,胡亂朝前走著,直到聽岩罕喊她,“陳靜怡,走這邊!”


    她才猛然迴神,強自鎮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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