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嘉靖年間,在陝西布政使司西安府的石羊村裏,發生了一件天怒人怨的奇葩事兒。


    名為石青的浪蕩子,氣死了親爹還把親娘趕出了家門。最可恨的是,他竟然把親妹妹賣入青樓,還拿著銀子去玩樂。


    村裏人無不指其項背,各個罵他喪盡天良,唯獨石天處處維護石青。


    這石天雖也姓石,可和石青沒半點血緣關係。若非要說說他倆的關係,那隻能說他倆確實是發小,石天還是被石青欺負著長大的。


    在二十年前的一個深夜裏,石天和石青同一天降生在石羊村。聽他們的爹娘說,當天雷鳴滾滾、風雨交加。石天是伴著一道閃電出生的,石青則是在閃電後響雷的刹那呱呱墜地。


    別小看這分秒之差,二人的脾氣秉性卻有著天差地別。石天從小就性子爽直、憨厚老實,最愛打抱不平。而石青呢,卻心機滿滿、聰明有餘,尤喜捉弄玩伴。


    石天家裏還算過得去,他爹娘都是種地為生,家裏有著三畝地和一頭老牛。一年下來,雖攢不下多少銀錢,但吃穿用度倒是不用發愁。


    石青家則窮困潦倒,他爹最初還跑過幾年布匹生意。可流年不利不僅賠了本錢,還遭山賊打劫,敲斷了他爹的一條腿,從此隻在家中閉門不出。一家人全靠他娘繡些女紅換錢度日。


    石天15歲那年,有一次看到幾個孩子正在欺侮石青的妹子蘭蘭。剛滿10歲的蘭蘭正在專心致誌的蹲在地上看螞蟻搬家,沒想到幾個孩子跑過來一把推倒蘭蘭,還踐踏了螞蟻洞,大叫蘭蘭“傻瓜”。


    石天見狀跑上前去阻止,雖把蘭蘭護住可自己卻被打得鼻青臉腫。他把蘭蘭送迴家時,石青也一腳踏進家門,見石天這般模樣,竟然捧腹大笑,還趁機往石天臉上撒了一把石灰粉就跑了,險些讓石天雙目失明。


    蘭蘭天生聾啞,雖不能言語,可也知道自己的哥哥做得不對。看到石天捂著雙眼疼得滿地翻滾,她趕快拿來了家裏僅剩的一點菜油。


    原來,就在幾天前,蘭蘭見過一次她娘如何給石青清理眼裏的石灰。於是她也照葫蘆畫瓢,幫著石天清理了眼睛。石天睜開紅腫的眼睛後,便看到忙得滿頭大汗的蘭蘭,那一雙溫軟的小手正在為自己輕輕擦拭。


    石天心中暗暗發誓,此生定要保護好蘭蘭。他時常聽人說,府衙裏的張差官本領高強,曾以一敵十竟能毫發無傷。


    他就背著家人偷偷跑去找差官總領張大壯,央求張差官收自己為徒。


    張大壯確實是練家子裏的一把好手,否則也做不成差官總領。可偌大的一位差官總領有諸多事務纏身,哪裏有閑暇理會一個毛頭小子?


    石天衝到張大壯的麵前時,張差官正在辦理一件非常棘手的案子。石天什麽也不管,一把拉住他的衣襟,非要就地拜師。張差官甩也甩不脫,又不想在眾人麵前難堪,隻得口頭應允。


    不過石天必須先迴去練習站樁,張差官就地打了個樣,迴頭告訴石天,什麽時候他能毫不費力地像那樣站上三個時辰再來找自己。石天聞聽此言歡歡喜喜地迴了家。


    正所謂: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張大壯雖答允了石天,可一忙起來他就把這件事忘到了腦後。石天一開始覺得不就是站著嗎,這又有什麽難?別說三個時辰,就是不吃不喝站上一整天,他石天也能輕鬆做到。


    於是,他就在自家屋後的小樹林裏找了一片空地來練習站樁,還特意尋了幾個玩伴好為自己作證。可沒想到,第一次練習就讓他出了糗。


    石天信心滿滿地擺好了姿勢,可連一刻鍾都不到,就開始雙腿發抖、肌肉酸痛。他強忍著雙腿的酸痛,可怎麽也無法控製腿部的抖動。


    眼看著石天臉上滲出豆大的汗珠,雙腿抖動得也越來越劇烈,一旁的玩伴們開始交頭接耳。石青得知石天要拜張差官為師,也叼著細樹枝跑來看熱鬧。


    “天哥你是在篩糠嗎?”石青撇著嘴蹲在石天的雙腿前,把細樹枝從嘴裏拿到手裏,用枝條的一端輕輕地撓石天的小腿肚子。


    “別,別,石青,我要受不了了!”石天本就有些堅持不住,再讓石青這麽一撓,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頓時覺得雙腿僵硬無比,但酸麻感則大大減輕。


    “你就這副德行,還想拜張差官為師?真是白日做夢!倒不如先拜我為師,哈哈哈……”石青不懈地看了看摔倒在地的石天,重新又把樹枝叼迴嘴裏。


    玩伴們在一旁忍不住哈哈大笑,石天則一臉委屈地揉著自己的腿肚子。看來張差官壓根也沒想收他這個徒弟,連一刻鍾都站不住,怎能做到毫不費力地站上三個時辰?


    “唉……”石天歎了口氣,輕輕嘟囔道“師父這是在故意刁難人,誰能如此站上三個時辰?”


    “天哥歎什麽氣?”石青再次蹲到石天的麵前說道,“你信不信我就能做到!”


    “你?”石天瞪大了眼睛,“我不信,你若是能毫不費力站上一個時辰我就拜你為師!”


    “君子一言!”石青舉起右手。


    “駟馬難追!”石天也舉起右手,啪地拍在石青的手掌上。


    “好!太好了!各位可都聽到了!天哥說,若我石青立在這兒能一個時辰紋絲不動,他就拜我為師!”石青向幾個玩伴一拱手,“你們就是我的見證,看好了!”


    玩伴們紛紛點頭,各自找了個陰涼處坐地。隻見石青挽起褲管,啪啪兩下雙腳穩穩落地,雙拳收入腰間,雙眼凝視前方。一刻鍾過後,他鼻息平穩、腳如生根。


    玩伴們都不錯眼珠地盯著石青,石天也看著他的雙腿。真是怪哉!石天心裏納罕,為何石青的腿一點也不抖呢?他忍不住上前摸了一把石青的腿,又引來玩伴們的一陣大笑。


    兩刻鍾已過,石青還是紋絲沒動。石天繞著石青轉了好幾圈,他越來越覺得蹊蹺,這小子整日裏在街頭閑逛,何時卻練了這般功夫?


    三刻鍾過後,石青雙腳仍堅如磐石。石天開始撓頭苦思,原來師父並非在刁難自己,他提出的要求是完全可以做到的,隻是自己太過急於求成罷了。


    玩伴們看了好一會兒,見石青隻是那麽一站,又沒什麽好看,沒耐性的早撒丫子跑迴了家。等到了一個時辰,石青收腿站起時,圍觀者就隻剩下石天了。


    石青四下一瞧見沒了人做見證,撇了撇嘴就要走人。沒走幾步,石天就一把拉住他的手,撲通一聲跪到他的麵前,就地磕了三個響頭。


    “師父!”


    “喲!別別別!”石青停下腳步,看了看剛從地上爬起來的石天,“天哥還當真了,我就是和你開個玩笑,我可沒時間教你。”


    “石天說話算話,石青也要說話算話。你比我厲害,我願拜你為師,頭磕了你就得教我!”


    “你還給張差官磕頭了呢,他教你了嗎?”


    “我……”


    石天被問得無言以對,低頭尋思張差官不過是給他出了個難題,並沒有真正教他。石青見石天傻楞在當地,便溜出樹林消失在了街角。


    “石青!石青!張差官他忙著辦案,你怎麽沒時間教我?”石天迴過神來後見沒了石青,噔噔噔跑出樹林去追石青。


    隨後的幾天,石天隻要看到石青就一直跟在他後麵,不停地央求他。石青挨不過這種死纏爛打,隻得答應石天。可他也有要求,就是一旦石天達到了張差官的要求,就別再來煩他了。


    “練習站樁最重要的就是加強腿部肌肉力量和耐力,”石青有模有樣地說道,“初練時必定困難,但隻要勤加練習,日複一日必有所成。”


    “可是我的腿老是抖個不停!”石天剛站了幾分鍾又扛不住了,“你看你看……”


    “就讓它們抖吧,”石青嘿嘿一笑,“抖著抖著就不抖了。”


    自此,石天把練習站樁當成了每天最重要的事,開始起早貪黑勤加練習。還真如石青所言,過了一段時日,石天的腿不再像最開始時抖如篩糠了。


    石青除了偶爾來看看石天練功外時常不著家,他多年潛居家中的老爹最近竟拄著拐杖走出了家門,開始挨家挨戶地找兒子。


    “你見到石青了嗎?”


    “石青又跑哪去了?”


    “石青臭小子什麽時候能迴來?”


    ……


    石青爹的一串串問話灑在大街小巷,村民都可憐石青爹,覺得他家生出這麽個不著調的兒子著實倒黴。幸好,石青還有個妹妹,雖然又聾又啞,可乖巧懂事。


    可是,讓村民們想不到的是,出門尋子的石青爹,關心的並非是這個浪蕩子能否填飽自己的肚皮,而是他何時能拿迴銀子來。


    原來就在前幾天,石青不知怎麽拿迴了十幾兩銀子,還外加二斤牛肉和一瓶燒酒,美其名曰孝敬爹娘。


    一家人美美地飽餐了一頓,酒足飯飽後一向沉默寡言的老爹忽然來了精神。


    “青兒,這銀子是誰給你的?”石青爹雙眼放光,不錯眼珠地盯著銀子,可他最終還是沒忘了詢問一下銀子的來曆。


    “爹你就別問了。”石青包好銀子遞給了他娘,“娘,這銀子你先收著。”


    “青兒,你不說這銀子是怎麽來的,為娘還是放心不下。”和石青爹比起來,石青娘並無喜色,而是滿臉愁容。


    “娘你就放心收著吧,這是我憑本事賺來的。”石青拍著胸脯說道。


    石青爹至少有十多年沒見過這麽多銀子了,當白花花的銀子擺在他麵前的一刹那,他心中不禁又燃起了一團烈火。兒子竟然能賺錢了!他這個當爹的怎能繼續裝死呢?


    那還是多年前,石青爹雖不言不語,可一直在琢磨如何調理好自己的瘸腿。為這他還花了好幾個銅板,買了一本舒筋活絡的書。但他照著書練習了幾天並沒見什麽效果,就棄之一旁了。


    此後,石青爹一蹶不振。除了飯來張口衣來伸手,他的脾氣還越來越暴躁。前幾天不知為何家裏的菜油一下子就沒了,蘭蘭指著自己表示是她用光的,結果惹來了他爹的一頓雷霆之怒。


    蘭蘭雖聽不見爹爹的叫罵聲,可瞧見他爹那副猙獰的麵孔也足以讓她膽寒。嚇哭了蘭蘭,嚇跑了石青。


    平靜下來後,看著妻子緊鎖的雙眉,石青爹又獨自懊悔。


    趁著石青又不在家,石青爹就讓妻子把銀子都給他。石青娘想也沒想,就如實將銀錢拿給了丈夫。石青爹拿上銀子後就拄著拐杖走出了家門。


    當石青爹再迴來時,臉上樂開了花,妻子見丈夫如此開心自然也高興。連什麽都聽不到的蘭蘭見爹娘歡喜,也心下舒暢了不少。


    看來她爹不再怪她把家裏剩下的最後一點菜油,用來給石天洗眼睛了。


    原來,石青爹拿著銀子去找了當年的布莊老板楊仁義。楊老板見到他後甚是客氣,提及當年的不幸遭遇,表示自己很是惋惜,非要拿二兩銀子給他作為補償。


    石青爹非但沒收這二兩銀子,反倒把手裏的十幾兩銀子全都奉送給了楊老板。石青爹說,隻要日後布莊上有他能做的事,楊老板肯照應一下便成。


    楊老板看著眼前的銀子滿口答應了石青爹,讓他放心迴家等消息,還拍著胸脯說,他既然叫楊仁義就不會愧對這“仁義”二字,定會為他找個好差事。


    翌日,楊老板就來登門造訪,告訴石青爹有個好差使正適合他做,不用勞碌奔波,隻需坐著記錄一些賬目便可。


    石青爹年少時能識文斷字,多年前又做過生意,想來區區記個賬目還不在話下。


    石青爹一聽,這不是天賜良機嗎?幸虧自己去找了楊老板,否則哪有這麽好的事會不偏不倚地落到他的頭上?這真是無巧不成書啊!


    “恭喜石兄!”楊老板最後猶豫著說道,“可是還有一事需事先告知石兄。”


    “楊老板無需為難,還請盡管道來。”


    “這個差使恰似為石兄量身打造,隻是……”楊老板麵露難色,“差主並非楊某本人,你知道這其中還需要一些使用,恐怕……”


    “需要多少銀兩?”石青爹一聽便知,楊老板這是需要打點差主。


    “爽快人!那楊某也就有話直說了。”楊老板伸出三根手指。


    “紋銀三十兩?”石青爹也伸出了三根手指,可楊老板卻搖了搖頭。


    “是黃金三十兩。”


    “啊?”石青爹驚得大叫一聲,他上哪裏能弄到三十兩黃金啊?


    “石兄?”楊老板見石青爹如此便站起身說道,“你看怎麽樣?這差使……”


    “多謝楊老板提點,”石青爹也站起身,搖頭拱手道,“可你也知道,現今石某家徒四壁,若有三十兩黃金何必求一飯之職?”


    楊老板咂著嘴低頭不語,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抬起頭來說,看在老交情的份上,他會和差主理論一番,但至少石青爹也需拿出三十兩紋銀,方可有一線生機。


    可就算三十兩銀子石青爹也拿不出,楊仁義見狀一甩衣袖走出了石家的大門。石青爹左右尋思,隻能把最後的希望寄托在兒子身上。於是,他便挨家挨戶去上門找石青。


    石青可是個抓不到影的小鬼頭,他找別人那是分分鍾的事,可別人要找到他可是難如登天。


    他爹拖著瘸腿走街竄巷一整天,都沒能找到兒子,也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裏。不得已他隻能迴去守家待兒。


    當夜,石青真就迴了家。他一進家門,啪地一聲,一包碎銀子又攤在了爹娘麵前,足有三十兩都不止。他娘一見又麵露憂色,他爹則喜上眉梢,妹妹朝著哥哥瞪大了眼睛。


    “青兒啊,常言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他娘首先開口道,“咱家雖窮,可不能做壞了規矩的事啊!”


    “娘,”石青嘻嘻一笑,拿了個把式說道,“你就放心吧,別人不知青兒是何許人,娘總該知道,青兒乃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


    “呃,呃……”蘭蘭對著哥哥豎起了大拇指,還朝著娘眨著眼睛使勁點點頭。


    “娘你先收了銀子,”石青邊說邊扭轉身就要出門,“我過幾天再迴來。”


    “青兒!”他爹高聲叫住了石青,“爹有話要對你說。”


    “什麽事啊爹?”石青頭也沒迴地說道,“等我迴來再說吧爹,外麵還有人等我呢。”


    “石青!”他爹又叫了一聲,可石青出門後就嗖地一下飛上了屋頂,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石青爹一夜未眠,他輾轉反側想了一宿。石青拿來的碎銀三十餘兩,若真能換個好差使,不出幾月必能穩賺迴來。到時候妻子無需操勞,兒女也可安穩度日,豈不甚好?


    天還沒亮他就一骨碌爬起身,讓妻子將石青拿迴來的銀子稱出三十兩。一大早,他就揣著銀子趕到了楊老板的布莊。楊老板一見銀子眉開眼笑,告訴他迴去靜待佳音。


    見楊老板胸有成足,石青爹懸著的心也大半落了地。可是,就在他以為自己又能獨擋一麵,扛起家庭的重擔時,一場意外又發生了。


    幾天後的一個深夜,石青渾身是血地跑迴了家。村裏人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據說石青爹當晚就被兒子氣得吐血而亡。


    第二天,石青拿了個破草席卷了他爹扔到了山溝裏。迴頭他又把親娘攆出了家門,讓她孤身流落街頭。緊接著,他還把蘭蘭賣入了青樓。


    老鴇正掐著水桶粗的腰站在青樓門口,對著圍觀的村民說,石青懷揣著她給的銀子,竟然去另一家更大的青樓玩樂。這真是太可氣了!


    此時,石天的樁功已練得差不離。他正準備出門去找張差官正式拜師學武,可一出門就聽人在那裏指指點點地對石青說三道四。


    他仔細傾聽後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石青雖說是個浪蕩子,可絕不會做出這麽滅絕人倫的事來。石天忍不住朝著石青家走去,一抬頭正看到石青娘蹲坐在路邊。


    石天上前詢問,可石青娘隻是掩麵而泣,什麽話也講不出。他於心不忍便將她領迴了自己家,讓爹娘先行安撫照顧。


    若石青家真出了這麽大的事,張差官該不會對此置之不理。石天覺得還是先去找張差官為妙,可他剛到衙門口又聽說,張差官昨天辦案時受了重傷,正臥病在床。


    石天沒轍,看來隻能先找到石青再說了。可他兜兜轉轉在村裏並沒找到,眼看華燈初上,不知不覺又迴到了石青家門口。輕輕一推,吱呀一聲木門開了,他慢慢走進去。


    “你來幹什麽?”石青原來就在家裏,他一身黑衣正蹲踞在橫梁上,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到。


    “石青!”石天見到石青隻想問清楚外麵的傳聞是否屬實,“外麵說……”


    “噓!”石青一個縱身跳下,一把將木門推上,又將石天拉上了橫梁,輕聲說道,“去那邊!先別出聲。”


    石天上了橫梁才發現,石青爹和蘭蘭都靜悄悄地坐在屋頂的夾層裏,他也湊了過去。看來,外麵的傳聞都不是真的!他衝著身旁的蘭蘭微微一笑,蘭蘭也衝著他笑了笑。


    正當石天坐穩時,隻聽啪的一聲,門板不知被什麽人一腳踹飛,一夥人壓著楊仁義闖了進來。


    楊仁義對著看似領頭的人耳語了幾句,那人一揮手,幾個人便開始翻石青家僅有的那點家當。


    不一時,他們從石青爹的臥榻邊上找到了一本小冊子。石青見狀一個翻身跳了下去,此時院落裏火把四起,張差官領著一班衙役將石青家圍了個水泄不通。


    “這是……不好!”領頭人大叫一聲,一把推倒了楊仁義,招唿手下就要往外衝。


    石青動作極快,猶如一條黑泥鰍般直奔領頭人的上半身一劍刺去。領頭人躲閃不及,竟被石青穿了個透心涼,噗通一聲倒在地上。


    “師父!快進來!”石青一骨碌跳到門外,又是一縱身跳迴領頭人的身旁,用劍尖指向呲牙咧嘴的領頭人。


    一旁的隨從一個個都傻了眼,還沒來得及拔出佩刀,已被闖進來的衙役製服。


    “高大人!沒想到吧!”張差官緩緩邁步進了門檻。


    “張差官!你不是受了重傷嗎?”領頭人原來竟是知縣高大人,他哆哆嗦嗦地指著張差官。


    “張某命大,雖受了重傷可還能辦案。”張差官朝身後擺了擺手,“來人呐,把高大人和楊仁義壓入知府大牢!”


    原來,多年前楊仁義剛開布莊時,主要靠趕腳的商人來迴倒賣布匹發家,石青爹當時就是諸多商人中的一員。


    當布莊生意越來越大,甚至最後得到了知縣高大人的庇護後,楊仁義嫌倒賣布匹費時費力,還要多出不少工錢。


    於是,他不想再雇傭這些趕腳商,可又怕自己失了“仁義”二字於布莊無益。此事不知高大人如何得知了,便與楊仁義聯手,假扮山賊將趕腳商們趕盡殺絕。


    此案涉及十餘條人命,可自稱山賊的人卻都銷聲匿跡,一直來杳無音訊。輾轉多年後,此案到了張差官手裏,這顯然是個無頭緒的案子,無法結案也是合情合理。


    可是,石青的出現讓張差官對此案有了新想法。他第一次見到石青時,石青才八歲。當時他小小年紀卻執意想進青樓裏逛逛。老鴇讓他出錢他分文沒有,可就是那麽理直氣壯。


    一來二去,幾天後石青竟然不知怎麽說服了老鴇,真的進青樓裏轉了一大圈。出門時,老鴇對著他誇讚道:“這孩子將來有前途,咱們以後多親近親近。”


    張差官每天在街上巡查,自然都看在眼裏。他知道石青經常挨揍,可石青骨子裏那股不服軟的倔勁兒,和他自己竟如出一轍。


    張差官忍不住偶爾點撥一下石青,沒想到石青的筋骨如此奇特。其實,張差官不知道的是,石青熟讀過他爹丟棄的那本舒筋活絡之書,早已打通了任督二脈,隻差一位高人的點撥。


    石青本就聰明過人,沒怎麽費力便學會了張差官的輾轉騰挪之術。師徒二人閑暇之時偶然談起了石青的家事,張差官這才知道,原來石青爹竟是幸免於難的唯一一個趕腳商。


    張差官又暗中調查了楊仁義的布莊,發現他和知縣高大人私下不知有何勾當,可是他查了很久也沒查出個所以然。


    張差官知道石青家窮得叮當響,這個徒弟年紀尚輕掛不了頭銜。雖暗地裏跟著他辦過幾件案子,手腳麻利也機敏有餘,可拿不到半分好處。前些天,他便自掏腰包給了石青二十兩銀子。


    讓他沒想到的是,張差官的施予卻釣到了兩條大魚。石青爹第一次出門,拿著銀子找到布莊時,楊仁義著實吃驚不小。


    原來,石青爹並沒有死!楊仁義穩住他後,立刻派人秘密通知了高大人。高大人得知後也呆若木雞。石青爹曾經是趕腳商的頭目,手裏有一份布莊主顧的名單。


    按楊仁義的說法,名單上最大的主顧便是高大人。若石青爹把這份名單拿到府衙,他們倆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誰也脫不了幹係。


    高大人怪楊仁義因何當初會把這麽重要的東西交給一個趕腳商,楊仁義卻不以為然。


    他勸高大人說,隻要好生給石青爹安排一個勾當,讓他衣食無憂,自然能逢兇化吉。


    高大人確實按照楊仁義所說,給石青爹安排了一個餓不死的活計。可是,楊仁義卻還想從中撈些好處,竟讓石青爹出三十兩黃金做周旋的花銷。


    石青第二次拿迴家的三十兩銀子,也是張差官拿給他當作誘餌的。張差官和石青幾次偷入知縣府,把整件事都查了個門清。可就在最後一次他們打算離開時,卻被縣衙裏的差官發現。


    石青躲閃及時,可張差官卻被一箭射傷了右肩。二人好不容易逃了出去,張差官立刻派石青趕迴家,讓他和家人演一出戲,好讓楊仁義和高大人上鉤。


    其實,石青爹還哪裏有什麽名單。高大人找到的不過是張差官事先準備,那些死去的趕腳商的花名冊而已。


    當他看到名單時就已經知道大事不妙,可再想全身而退已是不可能的事。


    二十餘年的懸案一朝明了,高大人和楊仁義被判斬立決。張差官特向知府大人極力推舉石青和石天,二人都穿上了差官服。


    “石青,謝謝你。”石天出了府衙後說道。


    “徒兒不必客氣!”石青咧嘴笑道,“日後為師還會將蘭蘭許配給你,哈哈哈……”


    “臭小子!”石天不好意思地上前推了一把石青,二人有說有笑地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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