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花村的王郎中上山采藥時,不小心跌下山崖當場身亡,幸虧徒弟與之同行,替他將一身皮囊完整帶迴家。若他一人獨行,屍身怕是要被深山老林中的動物們蠶食個幹淨。


    王朗中今歲47,是附近幾個村落中小有名氣的村醫,他為人熱心善良,醫術頗高,大家對他極為敬重。


    如今他意外離世,傷心的不止他的親人知己,還有受過他諸多恩惠的村民們,他們第一時間趕到王家,幫忙照看哭暈過去的王家老太太,以及王郎中的妻子。


    在村民們自發的幫助下,曆時半個月,王郎中終於入土為安。


    王郎中有一個22歲的兒子,名叫王遠誌。


    王遠誌在母親肚子裏7個月時,母親曾因驚嚇過度差點小產,還是胎兒的他受到嚴重影響,出生時身體羸弱,時常驚顫難安眠,動不動驚醒啼哭不止。


    當時他太小不能用藥,“遠誌”這味中藥有安神的功效,王郎中便為兒子取名王遠誌,給他增點福氣,希望他平安健康長大。


    另一方麵,王郎中用中藥藥名為兒子取名,也是希望兒子長大後可以繼承他的醫術,治病救人,為自己謀一條出路。


    在王郎中夫婦的悉心照料下,王遠誌甩掉小時候瘦弱的身體,長得高大壯實。隻是可惜,他對醫術不感興趣,反而是種莊稼的一把好手。


    對此,王郎中欣然接受,放任王遠誌去種莊稼,而後在村中收了一位溫和好學的徒弟,耐心教導他醫術,打算讓他傳承自己衣缽。


    徒弟名叫梁文,跟王遠誌同歲不同月,是村裏的可憐人。


    梁文自幼喪父,老母親一人拉扯他長大,靠著刺繡手藝,娘倆的日子還算過得去。剩下的餘錢,梁母交了束修,讓梁文得以在私塾裏跟著教書先生識文斷字。


    7年前,梁母背著繡品到鎮上去賣,迴程途中遇大雨路難行,不慎摔倒後,右邊眉骨那塊磕到尖銳的石子上,離眼睛太近,右眼視力受到影響,從此看東西便不太清晰。


    刺繡需要很好的視力,右眼受傷後的梁母不得不放棄繡繡品,將出路放在種莊稼上。幸好她的左眼視力不錯,看得清莊稼在哪,才避免將它們當作雜草除去。


    種莊稼,終究隻能讓梁家母子倆飽腹,再沒閑錢供梁文讀書科考。再者,梁文是極其孝順的好孩子,根本不忍受傷的母親去田地間勞作。


    因此,他毅然決然放棄讀書科考的路,打算走商路。他將自己多年念書積累的才識發揮到極致,製團扇,然後在上麵題字作畫去賣。


    王郎中看梁文會識文斷字理解力強,且性子不驕不躁,很適合學醫,便稍稍提了一嘴,讓他考慮放棄商路,轉而好好專注醫術。


    不久後,梁文成了王郎中的徒弟。


    而今,王郎中故去,梁文繼承了他的衣缽,成為村裏的新村醫,開始獨當一麵。


    這天,梁文被請去隔壁村裏給人治腿疾,遇到一名懂醫理的18歲女子宋裳裳,雖然她知道的並不多,但貴在勤奮好學。


    梁文給人看病時,她一直都在旁邊記筆記,等梁文不忙時便問一些問題。


    “你真的好厲害呀!梁郎中,我將攢到的銀子都給你,你能不能教我學醫?”說這話時,宋裳裳雙眼亮晶晶的,充滿了期待。


    據隔壁村的村民說,宋裳裳是幾天前跟著村長到他們村的,她是個很好的姑娘。


    宋裳裳告訴梁文,她自小父母雙亡,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她懂的那些醫理,全是村裏人生病時,她自己觀察詢問人家的症狀,又結合人家服用的藥材,自己總結出來的。


    沒看過醫書,全靠自己摸索觀察,最終懂得這麽多醫理,這是很了不起的本事,再加上宋裳裳強烈的學醫欲,梁文決定給她一個機會。


    治完病人腿疾迴稻花村時,他帶上了宋裳裳。


    迴村沒幾天,村裏的老黃牛就病了。


    那是村裏唯一的一頭老黃牛,珍貴得很,是村民們湊錢買來的,開荒、犁地、播種、拉莊稼等,全都靠它。


    平日裏,無論輪到那家用牛,大家都心照不宣格外愛護它,就希望它健健康康,能夠多用許多許多年。


    它現在病了,村民們急得嗷嗷叫,不僅請了獸醫來醫治,甚至連梁文這位村醫都請了。


    梁文不擅長此道,不敢隨隨便便診斷,最終用藥情況還得看獸醫。


    幾天過去,換了好幾個藥方也不見成效,能想到的法子都用盡了,老黃牛的情況卻越來越不好。


    獸醫毫無辦法,提醒村長趕緊賣了,趁現在它還活著,估計能賣個好價錢。


    縱然舍不得,但也沒辦法,如果不趁早脫手,拖到它真的斷氣,便什麽都不剩了。


    忽地,宋裳裳拿出了一個方子:抓一隻癩蛤蟆碾碎,用早晨沾著露水的青菜葉包著,給老黃牛吃下去,再喂一碗青草上的露水。


    “這方子是我先前聽村裏的老人說的,不知道有沒有效果,要不要用你們要考慮好。”村民們正因黃牛有救了而高興時,宋裳裳說了這番話。


    本已是最壞的情況,隻要有萬分之一救迴黃牛的可能,大家都願意一試。


    隻是這秋高氣爽的秋日時節,翻遍許多地方也沒找到一隻癩蛤蟆,村民們隻好作罷,張羅著找商販將牛賣出去。


    找到買家那天,去深山裏采藥的宋珊珊拎迴一隻癩蛤蟆,村長跟買牛的阿叔商量買賣延後一晚,阿叔好心答應。


    方子裏所有東西備齊後,村長二話不說就要將癩蛤蟆丟石臼中搗碎,王遠誌伸手攔下:“村長,我力氣大,搗得又快又好,我去吧!”


    村長笑笑:“你小子,連這也要爭,去吧!”


    王遠誌拿好青菜葉,提溜著癩蛤蟆走向石臼,認真搗了一盞茶的時間,用青菜葉包好喂給黃牛吃下,又給黃牛喂了一碗露水。


    這一夜,稻花村裏好些人都沒睡,就這麽在村長家守著老黃牛。第二日天剛亮,老黃牛一聲嘹亮的叫聲,宣告它病愈,眾人高興得不得了,對宋裳裳千恩萬謝。


    秋收結束,王遠誌如往年般到山中幫忙采挖草藥。正午休息用飯時,梁文指著半山腰一顆參天大樹道:“遠誌哥,你還記得嗎?去年秋天我們來采草藥時,師父便帶著我們在那棵樹下烤兔子吃,烤了兩隻呢!”


    “怎麽可能忘記!”王遠誌悶悶道。


    這話題過於沉重,最終還是宋裳裳打破凝重的氛圍。他們本可以去其他山林采草藥,卻心照不宣來了這片林中,何嚐不是在懷念王郎中。


    傍晚迴家時,他們三人在山腳遇到一個崴了腳的老婦人。


    王遠誌放下背簍就要過去幫忙,被宋裳裳攔住:“遠誌哥,這樣的荒山野嶺,老婦人沒理由來這裏,還是不要多管閑事。”


    王遠誌受了王郎中20多年熱心善良的熏陶,瞬間急了:“裳裳,別這樣想,這世上好人一抓一大把,她來這裏總有自己的理由,我們遇到了,能幫一點是一點。”


    說完,他推開宋裳裳,大步走向老婦人,問清楚情況後,吆喝梁文過去,宋裳裳勸道:“不要過去,梁文哥,萬一她耍花招害我們怎麽辦?”


    “別擔心,就算她真要害人,我跟遠誌哥兩個大男人製得住她。”梁文抬手摸摸宋裳裳腦袋,而後走過去給老婦人看傷,包紮。


    氣得宋裳裳跺了好幾腳,轉身背對著老婦人處,以此表達自己的不滿。


    半個月後。老婦人帶著自家老伴,還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一家人浩浩蕩蕩來王遠誌家道謝。


    “王老太太,感謝你們家遠誌救了我,還將我背迴家中,不然我可能已被野獸吃了。”表達了謝意後,老婦人對著王奶奶和王母,狠狠誇了王遠誌一頓,將他說得似神仙般美好。


    待王遠誌挖了一天當歸迴家,老婦人一家早已經離開了。


    王奶奶拉過自家孫子,左右打量了好一會後,認真道:“我孫兒無論樣貌,還是品行,確實難得一見,難怪惹人惦記。”


    “奶奶,你別打趣我了。”王遠誌忸怩道。


    看兒子害羞時別扭的模樣,王母笑彎了腰,良久才停下,嚴肅道:“遠誌,你之前救的那婦人,今天來家中道謝,提了你的親事,你背她迴去在她家吃了頓飯,想來是見過他們家小女兒,你願意與她結親嗎?”


    “娘,我沒仔細看過,就瞟了幾眼,我對親事沒什麽要求,隻希望對方是個性情溫和之人,最重要的是會好好孝順你,還有奶奶。”說起婚事,王遠誌撇去先前的害羞,反而嚴肅起來。


    王奶奶溫聲道:“我看那孩子是個溫和的。遠誌他娘,你明日去打聽下,不放心的話,你借著還他們今天送來的禮物的理由,親自走一趟,去他們家瞧瞧,看看她究竟是何性情。”


    幾日後,王遠誌與村郊果園何家的女兒結親一事,僅半日便傳遍了稻花村。


    宋裳裳得知後找來:“遠誌哥,你能不能不要跟那人定親。瑩瑩那麽好,還那麽喜歡你,你跟瑩瑩結親好不好?”


    王遠誌拒絕了,他告訴宋裳裳,他很中意這門親事。如今他早已到了娶親的年齡,若今年不娶,就得守完三年孝期才能考慮親事。


    那時他25,很難尋到合適之人成親。


    瑩瑩是村長家的女兒,今年15歲,她很喜歡笑起來很好看的王遠誌,但王遠誌一直都將她當做親妹妹,從不曾越界半分。


    宋裳裳來稻花村後,因年歲相近,很快與瑩瑩熟絡親近起來。今次她替瑩瑩出頭,王遠誌並沒有責怪,反而覺得她是個重情義之人。


    三月後,王遠誌與何家小女何琪琪成親了。


    成親後的日子,與先前總歸是不一樣的。


    何琪琪看著細皮嫩肉嬌滴滴,卻極有韌勁,成親後沒幾天過完年節,便跟著王遠誌和王母下地幹活。


    雖幹的是一些輕巧的活,但已很難得,手磨出泡她也不喊疼,自己戳破後繼續做活計。


    幹完活迴家後,若王奶奶做好飯菜,他們一家人便開吃;若還沒做好,何琪琪也不擺臉色,洗洗手笑嗬嗬去幫忙。


    這樣好的女子,沒誰會不喜歡,王母和王奶奶笑稱她們家撿到了寶。


    王遠誌原先本打算與她做相敬如賓的夫妻,經過幾個月相處,被她身上溫婉又堅韌的性情吸引,真正喜歡上她。


    兩人感情逐日深厚,互表了心意後,日子更是蜜裏調油,甜出花來。


    “遠誌哥,今晚來我家喝酒,我們兄弟倆好久沒一起說話了。”王遠誌跟母親還有媳婦剛出門,準備去地裏給玉米除草,梁文便冒了出來。


    仔細一想,自成親後,與梁文已有半年之久沒一起玩了,王遠誌笑著說了“好”。


    酒喝到半夜,已盡了興。王遠誌帶著半醉的暢快勁出梁文家,向著自家走去,半道經過宋裳裳家院牆時,聽到裏麵有自家媳婦的聲音。


    風一吹,王遠誌打了個冷顫,酒醒了大半。


    隨著聲音的來源處走,王遠誌停在院牆邊,順著院牆旁的大樹悄悄爬上去,看到院子裏自家媳婦和宋裳裳麵對麵站立。


    宋裳裳看起來十分氣憤:“你敢對天發誓,你之所以會跟遠誌哥在一起,完全不是為了他十世善人的功德?我都聽你兩哥哥說過了。”


    “我不否認這一點,但……”但字後的話,被宋裳裳出聲打斷:“何琪琪,我警告你,若你敢傷害遠誌哥,我跟你拚命,趕緊滾。”


    何琪琪走後,宋裳裳關上大門迴了屋,王遠誌這才從樹上下來,在地上坐了好一會後,跌跌撞撞迴了家。


    沒多久,何琪琪迴來了:“夫君,你從哪條路迴來的?我擔心你,順著大路到梁文家去接你,他說你已經迴了。”


    “我走的小路,剛好跟你錯開。”王遠誌道。


    “這是我給你熬的醒酒湯,趕緊喝了,不然明早起來該頭疼了。”何琪琪將一盅溫度剛好的湯,輕輕推到王遠誌麵前,柔聲讓他喝下。


    “好。”


    王遠誌聽了那些話,心中正膈應,根本不願意喝何琪琪做的湯,他甚至惡毒的想:裏麵會不會加了東西?


    隨後又隨即搖頭,若是為了那所謂的“功德”,何琪琪應該捧著他哄著他,湯沒問題。


    心中難受,王遠誌端起湯盅一口氣全部喝完,擦了嘴隨意洗漱一番睡下,不過怎麽都沒睡意。


    他心中不禁亂想一通:什麽十世善人,什麽功德,難道妻子對我說的心悅全是騙人的嗎?


    翻身麵對熟睡中的何琪琪,王遠誌想叫醒她問清楚,又害怕妻子給出肯定的答案:確實不曾真正愛慕過他。那他該如何自處?


    想想心中都憋悶得厲害,隻好放棄質問。


    之後的日子對王遠誌而言,格外煎熬。他白天賣力幹活,隻為了多消耗一些體力,使身體疲憊不堪,這樣夜晚才能安睡不失眠。


    除開幹活和睡覺外,其他時間裏,他還得花費心思裝得如從前一般,甚至對何琪琪更加貼心和寵溺,惹得王奶奶和王母鬧他玩笑:有了媳婦忘了老娘。


    他妄想著通過這樣的體貼和關懷,讓何琪琪能夠真的愛上他。那時,他便原諒何琪琪的欺瞞,就算何琪琪真的想要他的功德,他心甘情願給。畢竟,他是真的很喜歡何琪琪。


    中秋節後,嶽父家果園裏的各種瓜果大豐收,讓王遠誌帶著妻子去幫忙采摘。


    這是很好的表現機會,聰明的王遠誌肯定不會放過。他幹活本來就厲害,更何況是給嶽父家幹,就更加麻溜。


    嶽父看王遠誌幹得這麽起勁,勸他:“遠誌啊!不用這麽著急,你慢慢摘,累了就坐下來歇一歇,喝點水吃些糕點。”


    王遠誌沒把這話放心上,真誠答道:“謝謝嶽父大人關心,我不累,還有挺多勁沒使出來。”話說著,手仍在動著,完全不耽誤幹活。


    這種他一個人頂三個工人的幹法,僅僅5天,一大片果園裏成熟的果子,基本都采摘幹淨裝箱包好,隻等買果子的人來收。


    第六天早上果子全部采摘好,中午吃飯時,為了慶祝大豐收,大家都喝了很多酒。


    王遠誌很喜歡嶽父家釀出來的果酒,貪杯多飲了一些,後勁慢慢上來後居然醉了。大舅哥將他扶到房中,喊來何琪琪為他擦身寬衣,讓他能睡得更舒服些。


    可能是舒服過了頭,王遠誌一覺睡到了傍晚,醒來時竟不知今夕何夕。


    緩了一陣,他起身穿戴好,發現周圍靜悄悄的,便朝著右邊客堂而去。剛剛接近客堂,裏麵的說話聲就隱隱約約傳了出來。


    確認了嶽父他們在家,王遠誌放下擔憂之心,不徐不緩慢悠悠挪步,到客堂門口才發現客堂大門是關著的。他伸手準備推開時,從門縫中看到客堂裏一個人都沒有。


    王遠誌揉了揉眼睛,再一次往裏看時,嚇了一大跳。隻見客堂的椅子上,趴著四隻癩蛤蟆。


    主座上的那隻癩蛤蟆開口,顯然是嶽父的聲音,他說:“遠誌那小子幹活太厲害,計劃好了至少幹半個月,他5天就幹完,這樣的話,他的功德我們根本蹭不夠。”


    “是啊!功德不夠,我們根本維持不了人形,接下來的日子要麽再去找善人,要麽直接以癩蛤蟆的樣子生活。”這顯然是大舅哥的聲音。


    “爹,我不想以癩蛤蟆的樣子活著,你快好好想想辦法。”小舅子耍賴道。


    “我讓夫君陪我在娘家住一段時間,他疼我,定會同意,你們別擔心。”何琪琪羞澀開口。


    王遠誌不動聲色離開,接下去的話已不必再聽,事實早已擺在眼前,是自己偏不信。


    膽子再大,一時之間也接受不了,與自己同床共枕耳邊廝磨的妻子,原來是一隻癩蛤蟆。不僅她是癩蛤蟆,她全家都是。


    心再寬,也沒法接受妻子以愛作底牌,在自己身邊沾功德,甚至利用自己的愛和信任,幫助嶽父一家蹭自己功德。


    這意外打得王遠誌猝不及防,不知所措。


    迴到房中,他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快速留了一張紙條,告知嶽父有急事先迴家,過幾天再來接妻子。


    逃迴家中的王遠誌內心繁雜,萎靡不振,跑父親墳塋前枯坐,以此獲得安寧。


    第三天,在父親墳前坐了一早上的王遠誌,忽然眼皮直跳,心慌意亂,無論怎樣都平複不了。心中猜想:莫不是患了什麽病。遂起身去找梁文幫著瞧一瞧。


    剛到村口,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宋裳裳大聲對他說:“遠誌哥,你哪去了?到處找不到人,奶奶摔倒磕得全身都是傷,你快迴去看看吧!”


    一聽奶奶摔傷,王遠誌嚇到了,呆愣一瞬後似離箭的弦一般向家中衝去。


    看到奶奶時,她正虛弱地躺在床上,額頭上包著一圈紗布。


    梁文小聲說:“奶奶年齡大,骨頭特別脆,這一跤摔得挺重,額頭磕在石子上破了個洞,手腕和膝蓋也磕了,我給抹藥包紮過,得兩個月才能痊愈。”


    奶奶受傷,王遠誌一門心思專心照顧奶奶,暫時忘卻了何琪琪的事,恨不能替奶奶承受這疼。


    梁文本就承了王郎中醫術的精髓,且一直將王奶奶當自己親奶奶,所以醫治時格外用心,又有王遠誌和王母日複一日靜心照料,僅半月,王奶奶的病就有了起色。


    王遠誌臉上終於有了笑意,風風火火到山林裏獵了兩隻野雞,拿迴家給奶奶熬湯喝,卻在半路被一老頭纏住。


    “你妻本是癩蛤蟆,專吸你們一家的功德,還克你母親和奶奶。若你繼續自欺欺人,不久後你母親會有災禍,你奶奶摔傷便是示警。”


    王遠誌本不打算理會,但何琪琪是癩蛤蟆這事,他從未跟其他人說過,這老頭卻全都知道。牽扯到母親和奶奶的健康問題,他不敢大意,隻能恭恭敬敬將人請迴家。


    老頭告訴王遠誌,何琪琪跟他們家相處那麽久,早已建立了超強的牽絆。為今之計,隻有將他們一家打迴原形,否則他將家破人亡。


    王遠誌猶豫不決,怎麽也拿不定主意。一邊擔心母親和奶奶真的會沒命,一邊舍不得將何琪琪一家打迴原形。


    他雖然被何琪琪一家是癩蛤蟆的事實驚嚇到,但何琪琪與他成婚後,並未做過害人之事,反而日日盡心孝順長輩,為他打理生活瑣碎,不辭辛苦與他一起幹農活。


    如此種種,他實在狠不下心。


    沒等他拿定主意,何琪琪自己迴家了:“夫君,奶奶病了你怎的也不知會我一聲。”


    王遠誌訥訥說不出一句話,半天才出聲:“你怎麽知道的?嶽父他們怎麽都來了?”


    “爹娘還有兩位哥哥送我迴來,順帶探病,我先去做些吃的,讓他們與奶奶說說話。”看著妻子笑著說完話,往廚房走去的背影,王遠誌心裏五味雜陳。


    晚上用過飯,哄著奶奶睡下後,老頭念了個訣,何琪琪一家瞬間變成癩蛤蟆,被收到罐子裏,一動不動。


    眼看老頭拿起罐子就走,王遠誌急了,他不想何琪琪被帶走,大步走向老頭去奪他手中的罐子,爭奪中罐子掉地上摔碎了。


    兩人同時愣住,下一瞬同時去搶地上的蛤蟆。王遠誌占著體型優勢,抓到三隻,被突然出現的宋裳裳全奪走,而後抬手狠狠往地上摔。


    千鈞一發之際,一仙風道骨的白發老人出現,救下了那三隻癩蛤蟆,又將它們全都變成人形。


    “徒兒,你身上不該背上人命,跟師傅迴家吧!別再折磨自己了。”老人對宋裳裳說道。


    “師父,裳裳不甘心呐!”眾人麵麵相覷。


    宋裳裳,她本是何琪琪的父親何家勇的小青梅,兩人青梅竹馬感情深厚,早早定下了婚約。


    在婚期前三月時,宋裳裳的父親生病需一顆老山參做藥,鎮上的太貴,她又怕耗盡家財買到假的,便一個人到山中尋找,遇到老虎追趕,逃命途中跌落懸崖。


    血流盡咽了氣,不甘心死去的宋裳裳不知怎麽,竟附身到近旁的一顆山參上。


    後來山參被一人挖走在城中售賣,白發老人看出了其中門道,買下山參種在自家庭院裏,每天精心澆灌,助它成人形。


    宋裳裳感謝老人再造之恩,喚老人“師父”。


    再次迴到家裏,一切已物是人非。父親去世,未婚夫負心與她人成家,兒女雙全,一家五口幸福美滿,而她卻孤家寡人一個。


    事情已成定局,再不甘心也沒用,她隻能迴到師父修行的山中,努力練本事伺機而動。


    幾年的刻苦修行,宋裳裳有了些本事,便趁著師父閉關,偷偷下山,找到何家勇一家,將他們全都變成了癩蛤蟆。


    癩蛤蟆是何家勇最討厭的,將他和他的親人變成最討厭的模樣,是對何家勇負心的懲罰,隻有這樣,宋裳裳才能平複心中怨氣。


    三年後,宋裳裳再次下山,發現何家勇一家搬了家,還經人指點找到了恢複人身的法子,那就是找善人蹭他們的功德。


    正好,她發現何家在打王遠誌的主意。因為王遠誌是十世善人,且他家人也都是良善之人,身上功德巨大,與他們長期相處,蹭到足夠多功德後,能一直維持人形。


    於是,宋裳裳與王遠誌交情最好的梁文扯上關係,以學醫的名頭來到稻花村,在老黃牛病危時拿出藥方,指定要癩蛤蟆作藥。


    事實那藥方是假的,目的是為了不沾因果除掉何家人。宋裳裳抓來的那隻癩蛤蟆,是何琪琪變的。


    本來十拿九穩的事情,中途被王遠誌摻了一腳。他不忍心救牛一命,卻要以癩蛤蟆的命為代價,便悄悄放走了癩蛤蟆,隻讓牛吃了青菜葉。


    結果陰差陽錯下,黃牛竟好了起來。


    之後阻止王遠誌與何琪琪成親失敗,宋裳裳便在他們成婚後,說:何琪琪是為了功德才靠近王遠誌,以此離間兩人感情。


    在王奶奶摔倒後,她找來那算命老頭說了那番話,於王遠誌心中埋下一顆種子。之後讓人給何琪琪傳消息,引他們一家過來,一舉拿下。


    隻是,宋裳裳怎麽也沒想到,王遠誌會在最後關頭去搶那罐子,她隻好自己動手,以免錯過最好的時機。


    “窈娘,你掉下懸崖後,我們找到你時,隻發現了一灘血跡,卻不見你的屍身,大家都說你屍骨無存,我不相信,繼續找了你三年。”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不等你的,隻是後來我娘病了,臨終前想看我成親,我這才娶了妻。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何家勇淚眼婆娑,顫抖著抓住宋裳裳的手腕,哽咽著解釋。


    窈娘,是宋裳裳以前的名字。


    “夫君這些年一直都不曾忘記過你,每年也都認真為宋伯伯燒紙祭拜。”何家勇之妻輕聲道。


    宋裳裳甩開何家勇的手,厲聲質問:“我們明明約定過,無論生離還是死別,一生隻一人,是你食言了,別找理由惡心我。”


    “對不起,窈娘,真的對不起。”


    何家勇一聲聲道歉,並未換來宋裳裳的原諒,反而惹得她悲痛不已。


    白發老人憐愛地抱住她,輕聲安慰:“徒兒,夠了,放下吧!你現在是宋裳裳,不是窈娘,你就當窈娘和他的少年郎都死了。跟師父迴去吧!你新生的意義,不該耗在這舊人舊事裏。”


    “好。”


    事情說開了,王遠誌鼓足勇氣問何琪琪:“你之所以跟我在一起,是不是隻為了我蹭身上的功德,對我並無半分愛意?”


    “夫君,你怎麽會這樣想。我很早之前便見過你幫別人,對你一見傾心,便讓家人打聽到你的情況,又無意中得知你是十世善人有功德,更堅定了與你在一起的決心。”


    “所以,我娘才會在你采藥迴家的路上,故意摔傷腿讓你送她迴家,我們才正式見麵,同時也有了去你們家提親的借口。”


    “夫君,我是真的心悅你,不管你有沒有功德,我都愛你。”


    王遠誌相信了何琪琪的說辭與愛意,並用自己身上的所有功德,換妻子一家變迴人身。


    本就是自己徒兒搞出來的事,白發老人樂得成全,讓何家一家再也不用變成癩蛤蟆,而後帶著宋裳裳離開。


    留下一句:“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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