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洪武二十八年,說起雞心棗無人不知,開封府新鄭縣就以盛產此棗而遠近聞名。


    縣裏有一個小村子,村裏隻百餘戶人家,且以閆姓和辛姓人居多,故此喚作閆辛莊。


    村子裏到處都是棗樹林地,每年到了收獲季,滿村都飄著香甜的棗香味。


    這一年,又到了該打棗的時候,看著滿樹的大紅棗,張老漢卻愁苦滿麵。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張老漢並非閆辛莊本地人,而是閆辛莊東部偏北半日腳程的孟莊人。他家世代為棗農,但每隔一代人就要舉家搬遷一次。


    張老漢他爹在咽下最後一口氣之前,把已經娶妻生子的他叫到床前,告訴他等自己咽氣後,立刻收拾東西搬家。還沒等張老漢開口問該搬去哪裏,他爹已經撒手人寰。


    張老漢在料理他爹後事後,就謹遵父命準備收拾東西搬家。在他收拾他爹的遺物時,在箱櫃的最底層找到了一個紅布包裹,包裹裏有一柄木劍。


    那柄劍有尺把長,通體紅木,木質堅硬,劍身打磨得油光鋥亮。劍柄處還用很細的刻刀,雕了一條栩栩如生的遊龍。柄底有一個弧形小孔洞,但並沒掛任何飾物。


    張老漢拿著劍翻過來調過去仔細瞧了瞧,這莫不是一把雷擊棗木劍嗎?


    憑他多年種棗的經驗,此木定出自至少百年以上的多年生棗樹,且此劍必是雷擊木所製而成。


    可張老漢從沒聽爹說起過這柄木劍。他再一翻包裹,裏麵還有一個酒葫蘆,打開葫蘆口,滿屋裏便酒香四溢,這是他爹生前最喜歡喝的棗花酒。


    張老漢從不飲酒,於是就把酒葫蘆又重新蓋上放置一旁。酒葫蘆下麵還有一張畫,畫上是一個美男子的側麵圖,男子正手擎一隻巨棗。那顆棗竟比男子的頭還大了三圈不止!


    張老漢看著畫忍不住咧嘴笑了,世上哪有這麽大顆的棗?他心想,爹爹也不知從哪裏弄來的這樣一幅奇怪的畫。既然是爹爹留下的東西,又占不下多大地方,就一並帶上好了。


    妻子辛氏見張老漢不停地打理家什,忍不住問張老漢要搬去哪裏。張老漢也不知該何去何從,常言道:樹挪死,人挪活。他想先去縣城裏走走看看,保不齊會有比種棗更好的出路。


    見丈夫沒有頭腦,辛氏提議道,若非搬不可,何不就搬到閆辛莊?在那裏他們還可以重操舊業。畢竟,她的娘家就在閆辛莊,有她娘家人照應,總好過去人生地不熟的縣城。


    張老漢一聽,此話甚是有理,便欣然答允。於是,兩口子領著五歲的兒子醜兒便搬到了閆辛莊。


    到村不久,張老漢才發現,妻子的娘家雖和閆姓並駕齊驅,可遠遠不及閆姓人家興旺。


    這興旺可不是說人丁興旺,其實姓閆的人並沒有姓辛的多,可整個村裏的林地幾乎都歸在閆家人手裏,特別是棗樹地。隻有二十郎當歲的閆彪,竟掌管著整個閆氏家族。


    可想而知,張老漢並沒借著辛氏娘家人的任何照應。他靠租種閆家的棗林,憑自己的一雙老手撐起了新家。在他的辛苦勞作下,一家三口的日子過得還算可以。


    一晃十年過去,眼看著兒子醜兒一天天長成了大小夥子,張老漢就算再累也很開心。張老漢前幾年經管的棗林收成極好,今年他就把攢下的所有銀子都拿出來多租了一片林地。


    閆彪看張老漢能幹又按時交租,就隻收了他八成的租金,還說餘下的租金讓張老漢賣了棗子再給他也無妨。如此一來,張老漢就又多租了幾顆棗樹。


    他整日在林間揮汗如雨,可沒成想,以往成熟時又香又甜的棗子,今年卻香甜全無。還是饞嘴醜兒偷吃了一顆才發現,這些看起來又紅又大的棗,吃起來卻猶如嚼棉花一般。


    這樣的棗如何能賣出去呢?棗子賣不出去,就沒法交租錢。閆彪一早就派人來拉走了醜兒,還放下話說,一天交不上租錢,醜兒就要給閆家當一天苦工。


    醜兒在被拉走之時,衝著家門大聲喊,讓爹娘不必為他擔心,他一定會照顧好自己。可辛氏還是哭紅了眼,張老漢則偷偷跑到棗林裏抹眼淚。


    醜兒到了閆家後,整日沒白沒黑地在府上的棗林裏幹活。閆府自家的棗林比張老漢租的林地要大上好幾倍還不止。讓醜兒更吃驚的是,棗林最東邊那顆巨大的棗樹。


    棗樹的樹幹自下而上從中分作兩半。一半隻剩部分殘骸,另一半則仍枝繁葉茂、碩果累累。


    饞嘴醜兒偷吃了一顆樹上的棗子,他發現那棵樹上的棗香甜可口、軟糯綿密,真是棗中之極品。


    與醜兒一起幹活的,還有幾個和他般般大的小夥子。隻言片語間,醜兒得知並非他一家的棗子不香不甜,全村的棗樹似乎都生了病。那幾個小夥子家也和他家如出一轍。


    為何閆家棗樹上的棗卻如此香甜?醜兒覺得這件事定有蹊蹺,莫不是閆彪從中做了什麽手腳來欺壓村民?


    既然已身入虎穴,必要探個究竟!他打定主意後,便留心閆府裏的一舉一動。


    閆彪家夠寬敞可並不奢華,府裏隻有一個管家也姓閆,據說是閆彪的一位堂兄。閆彪的夫人陳氏,隻在內院走動,從不見她外出。他並沒有任何妾室,膝下也無半個兒女。


    一段時間下來,醜兒並沒發現閆彪有何異常舉動,隻一件事讓他覺得奇怪。那就是,總有一位男子在深夜造訪閆府。


    這位男子隻要一到府上,閆彪必在棗林間擺上好酒好菜伺候,還獨自陪酒一直到次晨方才罷休。


    醜兒知道,閆彪拿來招待客人的酒是棗花酒。他爹張老漢曾經說過,他爺爺生前最喜歡喝棗花酒。爺爺過世時還留下了一葫蘆這種酒,他小時候好奇心強又饞嘴,還偷喝過一口。


    為此,醜兒的小屁股還挨了張老漢一頓板子。這棗花酒的醇香他怎會忘記呢?可閆彪的棗花酒定然沒有爺爺葫蘆裏的酒好喝,對此他一聞便知。


    張老漢雖不飲酒,卻十分會釀製棗花酒,這全都是張爺爺生前傳授他的。張老漢早早就把釀酒秘方告訴了醜兒,他認為除了種棗之外,這也是張家能夠生存下去的另一門手藝。


    和張老漢不同,醜兒更看重釀酒的手藝。或許是因為他的饞嘴,醜兒釀出來的棗花酒,在口感味道上已經可以和他爺爺當年釀的酒相媲美了。


    這天夜裏,醜兒聽說男子正在棗林間飲酒。他等別人都鼾聲如雷後,偷偷爬起身跑到棗林旁觀瞧。此時,閆彪已不勝酒力醉倒桌上,隻那位男子仍在自斟自飲。


    “此酒本應天上有,奈何閆君不喜飲!”


    男子拿起酒杯對樹當歌,他的側臉正對著醜兒。醜兒心裏一驚,這幅畫麵他一定見過!醜兒一拍大腿,爺爺包裹裏留下的那幅畫不正是這個人嗎?


    “是誰在那裏?”男子聽見了醜兒拍大腿的聲音,迴轉身形朝著黑暗中的醜兒問道。


    “糟了!”醜兒拔腿就想跑,可他的腿哪裏還聽使喚。


    “不必驚慌,我已瞧見你了,你何不過來與我痛飲三杯?”男子緩緩說道。


    “這酒沒啥喝頭,不喝也罷!”跑不動幹脆不跑了,醜兒一骨碌站起身,大搖大擺來到男子麵前。拿起酒杯聞了聞,一臉嫌棄地說道。


    “哦?你難道還有比這更好的酒嗎?”男子微微一笑。


    “那是自然!”醜兒一拍胸脯說道,“都不用說我爺爺,我釀的酒就好過這個酒!”


    “小小娃娃休要口出狂言!”男子放下杯中酒,一甩衣袖說道,“你何不將酒拿來,我一嚐便知優劣。”


    “我,我!”醜兒搔著後腦勺,低頭看了看醉倒的閆彪。


    “怎麽?拿不出來嗎?哈哈哈……”男子笑著說道。


    “還不是這個家夥!”醜兒一急,指著閆彪說道,“他讓我迴不去家,自然無法拿酒來啊!”


    “哦?”男子低頭看了看不省人事的閆彪,又抬頭看了看醜兒,“為了品一品你的酒,閆君得罪了!”


    “拿上你的酒!”醜兒還沒反應過來到底怎麽迴事,已經站到了自家的酒窖裏。耳畔傳來男子的聲音,他隨便抱起一壇自釀的棗花酒。頃刻間,他又迴到了男子所在的棗林。


    “怎麽會?”醜兒抱著酒壇,猶如夢幻般呆呆地立在當地。


    “嗯……”男子上前一步就揭開了酒壇蓋子,大吼一聲,“好酒!”


    他可不管呆若木雞的醜兒,拿起酒壇也不往碗裏倒,直接倒進了自己的嘴裏。咕嘟咕嘟,一壇酒不一會兒就一滴不剩地進了男子的肚子。


    “啊……嗝……”


    男子喝完酒後,咂著嘴打了個長長的嗝,迴頭笑著拍了拍還沒緩過神來的醜兒,他一邊唱一邊踱著步子走進了棗林深處。


    雞鳴破曉,醜兒才意識到天快亮了。他低頭看了看,幸好閆彪還在熟睡中。醜兒趕緊跑迴柴房,閆管家已經在叫他們起床開工了。


    “你小子跑哪去了?”閆管家看到醜兒進門,沒好氣地問道。


    “我,我尿急!”醜兒揉了揉蓬亂的頭發,假裝伸了個懶腰,嬉皮笑臉地說道,“嘿嘿,比管家你還早起了一步。”


    “你們這些臭小子,別跟我耍什麽花樣,”閆管家繃著臉,一甩手裏的小皮鞭,“都去好好幹活!讓我看到你們偷懶,有你們好看的!”


    醜兒日間邊幹活邊琢磨昨晚的事,那男子到底是誰?爺爺為何會有他的畫像?他又為何來閆府喝酒?


    而且,此人定有法術在身,否則如何將自釀美酒搬來此地?不成不成,一定得設法迴家一趟,向張老漢問個究竟。


    “醒醒,爹,快醒醒!你還記得爺爺留下的那幅畫嗎?”醜兒當晚就冒險迴到家,推醒了熟睡中的張老漢。


    “兒子,你咋迴來的?”張老漢迷迷糊糊醒轉,不知醜兒如何逃出虎口,“什麽畫?別說這些了,爹馬上帶你離開此地,我們遠走高飛!”


    “不,爹!”醜兒一本正經地說道,“閆家定有蹊蹺,我看到了爺爺那幅畫上的人。爹,你可知道那是何人?和我家又有何關係?”


    “那個人?”張老漢哪裏知道竟真有其人,況且張爺爺臨死前對此隻字未提,“我也不曉得他是何許人。”


    “兒啊!我的醜兒!”辛氏聞聲醒來,見到兒子恍若隔世,瞬間哭成了淚人。


    “娘,你別哭!”醜兒見辛氏哭得死去活來,忙安慰道,“醜兒自有道理,你休要如此悲傷。爹娘,我要迴去了,你們多多保重!”


    醜兒見張老漢當真毫不知情,隻得忍痛離開家門。他臨行前抱走了兩壇自釀棗花酒,心想或許能派上用場,又再次潛迴閆家。


    好巧不巧,他剛走到棗林邊,就瞧見那位男子急匆匆迎麵而來。醜兒往他身後一瞧,閆彪並沒在林間為他擺酒筵宴。


    於是,醜兒抱著酒壇大踏步迎了上去。


    “今天我請你喝個夠!”醜兒說著話,把一隻酒壇遞給男子。


    “哦,不巧不巧!”男子停下腳步緩緩說道,“我有急事無心飲酒,改日定和小兄弟一醉方休。”


    男子推迴酒壇,拔腿便行。醜兒哪裏肯就這樣放走他,便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袖。男子用力一甩,醜兒竟將他的衣袖給扯了下來。


    “唉呀!這可如何是好?”醜兒見自己太過魯莽,覺得實在過意不去,可男子已揚長而去。


    醜兒無奈,隻得將衣袖收入袖袋,又將兩壇美酒藏到棗林東頭的大棗樹底下,方才趕迴柴房。


    醜兒剛剛迷迷糊糊似睡非睡,閆管家就拿著小皮鞭來催他們起來幹活了。隻因醜兒起得慢了一步,後背就挨了狠狠一鞭子。


    “唉喲!”醜兒尖叫道,“閆管家,你下手可輕點!”


    醜兒這一句不經意的話,可惹惱了閆管家。小皮鞭劈劈啪啪雨點般落在醜兒的背上、身上、胳膊上和腿上,直打得他叫苦不迭。把一屋子人也嚇得不輕,竟沒人敢上前拉一把閆管家。


    他不明白,閆管家雖然手裏總掐著條小皮鞭,可盡管日裏常和他嬉皮笑臉,從沒動過誰一根毫毛。


    今天這是怎麽了?真是禍從天上來啊!醜兒也隻能自認倒黴。他咬咬牙,就算渾身都疼也沒吭一聲,隻是悶頭做事。


    其他人一見閆管家如此這般,也都乖乖幹活,連頭都不敢抬一下。


    接連數日,閆管家都是揮鞭相向。醜兒再也沒見到那位男子來家裏做客,連閆彪也沒有歸家。這天夜裏,醜兒想,不如拿出私藏的美酒喝上幾口。一來可以緩解連日的疲勞,二來還可減輕身上的鞭痛。


    深夜,醜兒偷偷到了大棗樹下,掏出酒壇,揭開壇口就猛喝了幾口。喝罷,他抹了抹唇角,打算再將酒壇藏迴去。就在這時,忽然有人在他的左肩上拍了拍。


    “啊!”醜兒絲毫沒聽到任何腳步聲,怎會有人拍自己?


    “小兄弟,莫怕莫怕!”原來卻是那個多日未見的男子,正蹲在醜兒身後。


    “你怎麽走路沒聲音?嚇死我了!”醜兒摸著胸口喘了一口氣。


    “我聞到酒香才忍不住出來見你,你倒怕起我來了。”男子哈哈一笑。


    “誰怕你?”醜兒故作鎮定地說道,“莫不是你怕了?多日未敢露麵!”


    “啊哈哈哈……”男子爽朗地笑了一陣,接著說道,“你倒像我的一位老友,人像,酒更像。來來來,休提其他,你我今日不醉不歸!”


    男子說著就和醜兒一人一壇痛飲起來。此次醜兒拿的可並非第一次時那壇普通的酒,而是掐頭去尾隻留酒身的酒中之精華。


    醜兒喝慣了自釀酒,頂多有些似醉非醉。男子此次卻有些不勝酒力,隻見他昏昏忽忽、搖搖擺擺。醜兒還在指著他大笑不止時,男子一骨碌趴倒在地,一動不動了。


    醜兒叫了半天也不見男子醒來,隻那一身白衣迎風抖動。他忽地想起,男子的一隻衣袖還在自己懷裏。他便起身去拉男子,想把衣袖送還給他。


    “怪哉!”醜兒伸手去掏衣袖時,懷裏卻隻有一把爛樹葉,衣袖竟不翼而飛。


    他低頭又想去拉男子,男子卻不見了。地上隻有一堆爛樹葉,醜兒扒拉開樹葉看到一顆碩大的紅棗,那紅棗至少比他的頭還要大三圈!


    醜兒一見大吃一驚,微醉之意全無。這紅棗不也是爺爺那幅圖上的紅棗嗎?男子難不成就是紅棗?


    正當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之際,紅棗竟開口說話了。


    “小兄弟,實在是好酒啊!”紅棗搖擺了幾下又變成了男子。


    “你,你是?”醜兒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不瞞你說,我就是棗樹精!”男子直言不諱地告訴醜兒,“你可姓張?”


    “不錯!”醜兒答道,“我姓張名醜兒。”


    “你家可有一把棗木劍?”


    “正是!”


    “那就對了!那就對了!”


    原來,棗樹精本是玉皇觀棗台下的一顆千年棗樹。在若幹年前就已得道,可隨意幻化人形。但他貪戀人間美酒,不想飛升成仙。


    張家祖上當年就在觀棗台下種棗樹。棗樹精和張家祖上交情匪淺,隻因張家釀製的棗花酒最和他的心意,故此流連,不忍離去。


    仙界得知棗樹成精,便派出雷神。棗樹經曆幾道天雷後,被一劈兩半。雷神以為棗樹必死無疑,便迴天庭複命去了。


    誰知,次日張家祖上見棗樹被毀心痛不已,大罵天雷毀他棗林。隨後,他將棗樹連根挖起,移栽至現在的閆辛莊內。在他的精心嗬護下,次年棗樹又枯木逢春,一半竟又開始抽枝發芽。


    棗樹精雖失去了幻化人形的能力,但元神仍可自如遊走。張家祖上大罵天雷的消息,不知如何被雷神得知。雷神大怒,要找張家人算賬。


    棗樹精聞此消息後,勸張家祖上速速逃命。他急忙折斷自己的一根粗枝,製成一柄雷擊劍贈予張家。此劍或可讓張家逃過一劫。


    張家祖上聽從棗樹精的話,離開了閆辛莊。為了避免棗樹精因此再遭劫難,張家每隔一代就要搬家一次。


    雷神雖說下狠話,可卻沒能找到張家人,時日一長,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棗樹精保下了張家的後人,可也失卻了美酒。張家人走後,閆家人接管了大片的棗林。閆家偌大的家業,竟無人喜歡飲酒,這讓棗樹精鬱鬱寡歡。


    閆彪的到來,讓棗樹精又重新燃起了對酒的喜好。其實,醜兒見到那個醉臥不行的閆彪並非真閆彪,而是棗樹精自己幻化出來的假閆彪,真正的閆彪卻是閆管家。


    偶然有一次,棗樹精因貪杯變成了巨棗,正讓閆彪看個正著。閆彪是個極其聰明的人,暗自觀察後發現,自家園裏的棗樹竟然成了精,他豈有不利用之理?


    閆彪推測棗樹精嗜酒如命,故此便從各地買來美酒好生款待於他。棗樹精也樂得如此,故而整日呆在閆彪府內,和他把酒言歡、對樹當歌。


    在閆彪的利誘下,棗樹精也上了當。棗樹精說自己能讓此地的棗樹結出的棗子變得更加香甜可口。


    閆彪便說,變香甜有什麽了不起,他絕不能同時將他園子裏的棗子變得香甜可口,而將園子外的棗子變得臭不可聞。


    棗樹精一聽,閆彪竟如此小瞧自己!一氣之下,他把腳一跺,園內的棗子當真變得香甜可口了,園外的棗子雖並沒變得臭不可聞,但卻都喪失了原有的香甜。


    棗樹精對此洋洋自得,閆彪也表示大寫的佩服。可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已經上了閆彪的當。


    閆彪用此法來欺壓租棗林的村民,不僅加收租金,還拉來不少免費勞力。


    醜兒第一次偷偷看棗樹精喝酒時,棗樹精才恍然大悟,閆彪當真耍了自己。自從他施法變了棗子的味道後,真閆彪就已不再邀他喝酒,他為了安慰自己才變出假閆彪來陪自己。


    聽醜兒說自己無法迴家後,棗樹精找到閆彪,告訴他自己決定收迴法術,把孩子們還給村民。可閆彪要挾他說,若把棗子變迴原來的樣子,就將他這顆老不死的棗樹連根鏟除。


    棗樹精一聽閆彪發了狠話,也有些心有餘悸。第二次撞到醜兒的時候,他正慌忙趕迴棗樹林,元神迴歸到棗樹上,以防閆彪出其不意砍了他的根。


    棗樹精一五一十把事實真相告訴了醜兒。醜兒此時才知道,原來棗樹精竟和自己一樣是個饞嘴精!醜兒想到此處嗬嗬傻笑了起來。


    棗樹精卻沒有笑,他站起身來雙手合十,口中還振振有詞,在地上一會兒跺腳,一會兒轉圈。醜兒也不知他在念叨個啥玩意,還以為他仍在耍酒瘋哩。


    “醜兒,過不了幾天你就可以迴家了!”棗樹精停下來後,有些有氣無力地說道。


    “真的嗎?太好了!”醜兒開心得直跳腳。


    棗樹精說得沒錯,三天後醜兒就迴了家。分別多日,辛氏和張老漢見到兒子後,都喜極而泣。


    醜兒一問才知,原來三天前自家棗子一夜之間變得更加香甜無比。張老漢馬上挑著棗子出去賣錢,這才有銀子換迴醜兒。


    “迴來就好,迴來就好啊!”張老漢老淚縱橫,可他高興作罷不免又歎了口氣。


    “爹,醜兒已經迴來了,你為何又在歎氣?”醜兒不知張老漢因何惆悵。


    “聽說,閆彪少爺要砍掉所有棗樹,不知日後該如何討生活。”


    “他因何要砍棗樹?難道……”醜兒稍加思索便知,此事定和棗樹精有關。他掉頭就往外跑,“爹,娘,我去去就來!”


    “你又要去哪?”


    醜兒身後傳來爹娘的唿喊聲,可他已無暇顧及二老,徑直朝著閆府奔去。可是,他還是晚了一步。


    閆府的大門敞開著,府裏上下竟沒一個人影。林地裏的棗樹已全部被砍倒,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


    林東那棵巨大的棗樹更是慘不忍睹,不隻被連根拔起,樹幹還被截做數段,枝葉也被一掠而光。


    醜兒一下子撲倒在棗樹上痛哭起來。醜兒實在不明白,這狠心的閆彪,不給村民出路,難道還要斷了自己的活路嗎?


    “小夥子,你因何而泣?”醜兒身後不知何時立了一位須髯皆白的老者,正笑眯眯地看著他。


    “我……”醜兒不知如何答話,他心裏很複雜,因為他在為很多事而流淚,為家,為棗樹,更為棗樹精。


    老者走上前,從棗樹精的枝幹上折下一根還算完整的枝條,用手指自上而下輕輕劃過,又指向棗樹,隻見一道紅光從棗樹射向了枝條。


    “你將這枝條複種此地,不出三年又是一棵上好的棗樹。”老者將枝條遞予醜兒,“你張家也不必勞碌奔波,隻管常住此地便了。”


    “閆彪會砍掉村裏所有的棗樹,”醜兒接過枝條,邊想邊說道,“我爹說繼續留在此地恐怕無法度日。”


    “哈哈哈……”老者倏忽之間不見了蹤影,他的話卻留在了天地間,“此地再無閆姓,你隻管繼續種棗吧。”


    老者消失後,醜兒還沒完全明白過來。想那閆姓偌大的家業,怎會再無閆姓?


    他搖了搖頭準備先把棗樹種下,再迴家和爹娘商量去留。可他一迴頭卻見之前被砍倒的棗樹,竟然都好端端地立在當下!隻那棵巨大的棗樹仍殘枝遍地。


    醜兒忙把老者遞給他的枝條小心翼翼地種到地上,當他走出閆府時下意識迴看了一眼。這一望讓醜兒大吃一驚,府門上的兩個大字已變成了張府!


    遠處正有一群人簇擁著張老漢和辛氏,敲鑼打鼓地把他們接進了府門。三年後,棗樹精的枝條在醜兒的照顧下,抽枝散葉、開花結果,結出的棗子各個飽滿圓潤、香甜軟糯。


    從此,張家定居在閆辛莊,子孫越來越興旺,故村子也改稱張辛莊。醜兒的兒女們時常會看到爹爹和棗樹對飲,將一杯棗花酒散在樹前,然後哈哈大笑。至於閆家人因何消失,至今無人能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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